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   世界经典神秘现象科幻故事   主编周治   版权提供:北京九州文心科技有限公司   辽海出版社责任编辑:于文海陈晓玉孙德军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周治主编—沈阳:辽海出版社,20111ISBN 9787545104363Ⅰ世…Ⅱ周…Ⅲ故事—作品集—世界ⅣI1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09)第084357号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世界经典神秘现象科幻故事主编:周治出版:辽海出版社   印刷:北京海德伟业印务有限公司   开本:720mm×960mm1/16   版次:2011年1月第2版   书号:ISBN 978-7-5451-0436-3地址:沈阳市和平区十一纬路25号字数:600千字   印张:42   印次:2011年1月第1次印刷   定价:77.80元(全3册)   如发现印装质量问题,影响阅读,请与印刷厂联系调换。   前言   科幻故事,主要是描写想象中的科学或技术对社会或个人的影响的虚构性文学作品。   科幻故事是西方近代文学的一种新体裁,诞生于19世纪,是欧洲工业文明崛起后特殊的文化现象之一。人类在19世纪,全面进入以科学发明和技术革命为主导的时代后,一切关注人类未来命运的文艺题材,都不可避免地要表现未来的科学技术。而这种表现,在工业革命之前是不可能的。   科幻故事的情节不是发生在人们已知的世界上,但它的基础是有关人类或宇宙起源的某种设想、有关科技领域(包括假设性的科技领域)的某种虚构出来的新发现。科幻故事最大的特征就在于,它赋予了“幻想”依靠科技在未来得以实现的极大可能,甚至有些“科学幻想”在多年以后,的确在科学上成为了现实。因此,科幻小说就具有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预言性”。   在当代的西方世界,科幻故事是最受人欢迎的通俗读物之一,其影响和销售量,仅次于惊险故事和侦探故事。   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伊哈布·哈桑曾说:“科幻小说可能在哲学上是天真的,在道德上是简单的,在美学上是有些主观的,或粗糙的,但是就它最好的方面而言,它似乎触及了人类集体梦想的神经中枢,解放出我们人类这具机器中深藏的某些幻想。”   科幻故事与一般的传统故事不同,其特殊性在于它与科学技术的发展有着直接的联系,但它又是一种文艺创作,并不担负着传播科学知识的任务。   从抒写幻想的方式来看,它应归属于浪漫主义文学的范畴。一些优秀的科幻故事也像优秀的浪漫主义作品一样,扎根于社会现实,反映社会现实中的矛盾和问题。其中某些杰出的科幻故事,往往能在科学技术发展的方向上,提供若干有参考价值的预见。有时,某些科学发明尚未出现,科幻故事里则已经进行生动的描绘,如潜水艇、机器人、宇宙航行等。   我们编辑的这套《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包括《世界经典太空海岛科幻故事》、《世界经典奇思妙想科幻故事》和《世界经典神秘现象科幻故事》等3册内容,精选了包括法国著名科幻作家、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和英国著名科幻作家威尔斯等人的作品近百篇,既有一定的代表性,又有一定的普遍性,非常适合青少年阅读和学习。   本套丛书的出版,对于启迪读者心智、丰富读者知识和开发读者智力,都能产生巨大的作用,是各级图书馆收藏的最佳版本。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世界经典神秘现象科幻故事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SHI JIE JING DIAN KE HUAN GU SHI QUAN JI目录   第一章神秘人类   小人国   巨人国   绿光   萨姆和西布兄弟俩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   《晨邮报》上的文章   沿克莱德河而下   从一条船到另一条船   考瑞威尔坎旋涡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   海平面上的云彩   贝丝夫人的话   一场槌球比赛   奥利弗·辛克莱   新计划   海的壮丽   约纳岛上的生活   约纳遗址   两声枪响   在克洛瑞达游艇上   斯塔福岛   芬格岩洞   为了坎贝尔小姐   岩洞里的一场暴风雨   绿光   尾声   第二章远古寻踪   旷世谜团   一针定乾坤   不速之客   神秘劫匪   捐弃前嫌   工程师不宜   不肯信服   穿越落基山   宣告结束   高空悬挂   普吕当大叔的智慧   罗布尔的行为   遇险大西洋   极地脱险   胜利脱困   空中大爆炸   荣归故里   并非结局   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世界经典神秘现象科幻故事世界经典科幻故事全集SHI JIE JING DIAN KE HUAN GU SHI QUAN JI 第一章神秘人类小人国   格利佛是个医生,他到过许多国家,经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有一次,他乘船去旅行。船在海上航行了几个月,绕过了半个地球。   一天,海上突然刮起大风,把船刮到了礁石上,撞成了碎片。大家只好各自逃命,格利佛逃到了一个叫利立浦特的小人国岛上。一上岸,他便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睡着了。   格利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细绳子绑在地上,许多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的小人,拿着弓箭,在他身上走来走去。   格利佛吓了一跳,大声吼了起来。那些小人听到他如雷的吼声,狼狈地从他身上跑下去,逃跑了。格利佛拼命挣扎,想把绑他的绳子弄断,站起来时,小人们开始用弓箭向他射击。他的一只手臂上就中了100多支箭,痛得像针刺一样。他只好乖乖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小人国国王派来一位大臣,踩着梯子爬到格利佛耳边跟他说话。格利佛什么也听不懂,好像听到蚊子在嗡嗡地叫。   那位大臣找来许多木匠,造了一部车子,把格利佛拉到小人国的首都,关进了小人国里最大的一座寺庙里。   小人国的公民们得到消息后,都争着来看热闹。在参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用箭射击格利佛。卫队长抓住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人,交给格利佛去惩罚他们。格利佛把他们全都释放了。这件事给小人国的公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后再也没有人欺侮他了。   国王听说格利佛的仁慈行为以后,命令手下的人好好地服侍格利佛。还派了几位聪明的人教他学习小人国的语言。   格利佛很快就学会了小人国的语言。他请求国王恢复他的自由。国王要格利佛发誓,保证不伤害小人国的任何一个人。格利佛答应了国王的要求,对小人国的公民们非常友好。国王这才恢复了他的自由。   在离利立浦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卜来夫斯古的小人国。利立浦特国王想利用格利佛占领卜来夫斯古。格利佛没有同意,还帮助这两个小人国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利立浦特国王很不高兴,在一些大臣的挑唆下,决定挖掉格利佛的眼睛,让他慢慢地饿死。   有一个同格利佛非常要好的官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格利佛。格利佛立即逃到卜来夫斯古去避难。卜来夫斯古国王非常感激格利佛对他们国家的帮助,命令左右热情照顾格利佛。   但是,格利佛不想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一心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几天以后,格利佛在海滩上发现了一艘能乘坐的木船,就把它拖了回来,用当地最大的树木做成桨,用布拼起来做成帆,准备乘船回到故乡去。   卜来夫斯古国王知道格利佛要走,并不挽留他,只是送了许多牛和羊让他在路上吃,还送给他很多金币。   格利佛乘坐小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后,幸运地碰上了一艘商船,他得救了。当他向船员们讲述他在小人国的经历时,船员们都不相信他的故事,以为他疯了。格利佛拿出卜来夫斯古国王送给他的小牛羊和金币,让船员们观看,大家这才信以为真,大为惊奇。   两个月后,格利佛又出海旅行去了。   巨人国   格利佛又要去旅行了。这一次他乘坐的是“探险号”轮船。半路上,遇到了风暴,船漂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时候,船上的淡水快用完了,格利佛和几个水手登上一座荒岛去找水。突然,他们发现一个跟教堂的尖顶一样高的巨人在追赶他们。其他的同伴都逃回船上去了,格利佛晚了一步,没跟上大家,被留在荒岛上。   格利佛害怕极了,慌乱中爬上了一座很陡的高山。他向四周望了望,看到有一个山村,还种植着庄稼,可是很奇怪,这里的青草长得比人高,庄稼长得就像森林一样高大、茂密。格利佛进了一块麦田,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麦田里来了几个人,他们是来收割庄稼的。格利佛眼看就无处藏身了,便躺在草丛中等死。   一个巨人发现了躺在草丛中的格利佛。一开始,那巨人又惊又怕,以为格利佛是什么危险的动物,用两个手指像抓一只苍蝇那样,把格利佛高高地举在空中。格利佛疼得要命,又害怕被巨人摔死,就向巨人苦苦哀求。那巨人好像听懂了格利佛的意思,把他放在衣袋里,交给了主人,并把发现格利佛的经过对主人说了一遍。   主人观察了格利佛的一举一动,相信他是与人类似的动物,就把他带回了家。   巨人一家对格利佛很友好。那个主人叫他9岁的女儿做格利佛的保姆和老师,教他学巨人国的语言。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格立锥格,意思是小人。   巨人在麦田里捡到了一个形状像人的怪物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主人听从朋友的意见,在一个集日把格利佛带到了集市上,让他表演了许多节目,主人赚到了一大笔钱。   从此,主人就带着格利佛到全国各地去展览演出,后来到了首都。国王下了一道命令,要那个巨人带着格利佛进宫,为王后表演。看了格利佛的表演后,王后舍不得让他走,就用1000块金币把格利佛买了下来。国王开始以为格利佛是由哪位高明的工匠装配起来的机器,格利佛就向国王讲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还把自己国家的事情讲给国王听。国王相信了格利佛的叙述,叫王后好好照顾他。   王后命令木匠给格利佛做了一个箱子居住;每逢吃饭的时候,王后总要格利佛陪她一起吃。国王也喜欢格利佛,空闲时总喜欢和格利佛一起谈话,让格利佛给他讲述有趣的事情。   王后身边有一个矮子,只有其他巨人一半那样高,但还是比格利佛高许多倍,就常常欺侮格利佛。巨人国里的苍蝇,有老鹰那样大,常常飞到格利佛的脸上捉弄他。一次,格利佛在王宫里看花,一条像大象一样高大的狗,把格利佛当成小兔子咬在嘴里。格利佛吓得昏了过去,幸亏狗没有咬伤他的身体。   格利佛在王宫里虽然受到国王和王后的喜爱,但他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一晃两年已经过去了。一天,国王和王后要到外地去旅行,把格利佛一起带去。到达目的地以后,一个仆人拎着格利佛居住的木箱子,到海边去让他呼吸些新鲜空气。   木箱子放在海边,被一只老鹰发现了。老鹰想把箱子里的格利佛吃掉,就把箱子叼走了。刚飞到半空中,便遭到其它老鹰的抢夺,箱子掉到了海里。   格利佛在箱子里拼命喊救命,还把手绢系在木棒上,伸出窗口挥舞,盼望有人来救他。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艘客轮驶经这里,船上的人惊奇地发现了箱子里的格利佛,把他救了出来。格利佛再次回到了家乡。   由于格利佛在巨人国住了两年,已经看惯了那里的一切,回家后,看到的房屋、树木、牛羊都非常矮小,觉得很不适应,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利立浦特小人国。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地习惯了。   绿光   萨姆和西布兄弟俩   在海伦斯堡的豪华大厅里久久地回荡着一个名字——贝丝,这仅仅是因为名字的主人是这里的管家。此时主人正需要她。   但是现在,无论萨姆和西布兄弟俩怎样呼唤,即使直呼其全名——伊丽沙白·贝丝夫人,这位举止文雅的女管家也不会出现。   男管家帕特里奇听到呼唤手持直筒无边高帽地来到来到正坐在窗边的两位主人面前。   “主人,刚才是在叫贝丝夫人吧,”他说道,“她不在别墅里。”   “不在别墅?那她到哪去了,帕特里奇?”萨姆焦急地问。   “坎贝尔小姐要去花园散步去,她陪小姐去了。”   然后,帕特里奇在看到主人的手势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两位主人是地道的苏格兰人,出身于高地的一个古老的家族,哥哥萨姆与弟弟西布俩人的年龄加在一起有120多岁,哥哥又比弟弟年长一年又三个月。他们兄弟俩的真正名字分别是塞缪尔和塞巴斯蒂安。当然,这幢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那就是刚才提到的去花园散步的坎贝尔小姐,她是兄弟俩最疼爱的外甥女。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的父母也就是兄弟俩的姐姐和姐夫,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   于是萨姆·麦尔维尔和西布·麦尔维尔便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   兄弟俩为了更好地照顾外甥女儿坎贝尔,他们一直没有给她找舅妈。而父母的角色一直由他们分别扮演着,坎贝尔小姐一直称呼他们“萨姆爸爸”、“西布妈妈”。   萨姆与西布的姐姐与古老的坎贝尔家族的一个旁支联姻。他们拥有相同的精神气质,他们之间很默契,以至于,其中一个的举手投足对方都了如指掌,他们常常可以把同一个手势接着做下去,把一句话补充完整。   总之,他们就像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就是对衣服的款式,他们也显出了相同的品味,都喜欢做工简单的老式服装,偏爱英格兰产的上等呢料,惟一的差别就是在布料的颜色上,哥哥喜欢浅蓝色,而弟弟钟情于深栗色。   如果不是兄弟俩的外貌略有不同,人们是很难分清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从外形上,萨姆比西布略高大些,而西布比萨姆略胖一些,至于面貌,他们都继承了麦尔维尔家族的一切尊贵的印记:灰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英俊、诚实的面孔。   海伦斯堡别墅是他们的父祖辈留下的遗产,他们是古老的麦尔维尔家族的最后两根顶梁柱,他们还得长时间地支撑着这幢古老的建筑。这个古老家族的历史可上溯至十四世纪,那时正是罗伯特·布鲁斯与华莱士所处的战火硝烟的年代,这时正值苏格兰为了争取独立自主权与格兰人作斗争。   虽然萨姆和西布已远离了那段漂荡不定的年代,生活在和平时期,但他们仍继承了祖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的美德。   在生活上,他们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有任何不检点行为。这使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且身体也很健壮,这一直都是他们引以为豪的。   现在,既然已经提到了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得不说说他们共同的爱好——吸食鼻烟。在联合王国的烟草界,最显为人知的要数这那手持鼻烟盒的强壮的苏格兰男子,他身穿传统的服装,像高傲的孔雀一样不可一世。而麦尔维尔兄弟则是他的同类;他们的烟量比特威德河两岸的其他人都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两人共用一个鼻烟盒,这件随身携带的用具在他们两人的衣袋里来回穿梭着。在吸食鼻烟上,他们也很默契,首先是在一个小时里共犯10次烟瘾,然后是拿出鼻烟盒共同吸上一口,接着共同打喷嚏,在共同说出的一句“愿上帝保佑我们”中结束他们的嗜好,最后要说明的一点就是,他们对鼻烟末的要求很高,从法国弄来的上等烟末,才会使他们津津乐道。   总之,萨姆和西布兄弟俩的社会经验很少,在这方面,他们就像两个孩子。   他们从不去了解工业、金融业与商业的事情;而且,在政治上,他们仍怀念斯图加特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对当政的汉诺威王朝仍有几分偏见;在感情方面,他们更是局外人。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坎贝尔小姐。他们惟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按照坎贝尔小姐自己的心愿把她嫁给一个他们信任的、认为诚实可靠的、能使坎贝尔小姐幸福的人,然后与他们一起生活。——似乎他们已找到了一个英俊潇洒、正直的年轻人,找到了那个去完成令人羡慕的任务的人了。   “坎贝尔小姐去花园了,西布?”   “是的,”西布看看手表,接着说,“五点钟了,她也许快回来了。”   “那么,等她回来……”   “必须得找她好好谈一谈了,我认为。”   “你说得对,因为,两个星期后就是她18岁的生日了。”   “金子般的年龄,你不认为她比《罗布·罗伊》中美丽的女主人公黛安娜·弗农更光彩照人吗?”   “当然,萨姆。我们的海伦娜知书达理……”   “善解人意……”   “她只会令人想起黛安娜·弗农,而不是弗洛技·马克·艾弗,《弗伏莱》中的美人。”   他们很崇尚本民族的作家,他们又列举了《古玩商》、《修道院》、《珀斯的漂亮姑娘》等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但所有这些人,在他们的眼里,在坎贝尔小姐面前都要甘败下风。   “西布,她还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我们应该……”   “为她选一位保护人,我想,最合适的莫过于……”   “她的伴侣,这个人必须是坎贝尔小姐……”   “最最中意,并且愿意嫁给他的人,萨姆。”   兄弟俩的这段对话,简直就像是一个说得似的,语句连贯,思路清晰。然后,萨姆微笑着打开鼻烟盒,用手指醮上一点,自然地塞到西布手里。西布也同样吸了一撮后,随手装在了自己的衣袋里。很显然,他们对刚才的谈话很满意。   “看来你我想的一样,萨姆?”   “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也包话丈夫的人选?”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那位年轻学者更让人喜欢、海伦娜更为之倾心的人了,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向我们表达了他的忠心……”   “看上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是牛津大学和爱丁堡大学的高才生,真是不简单。”   “同时,他还是一位与泰恩多尔齐名的物理学家。”   “与法拉德伊不相上下的化学家。”   “具有很高的觉悟,对世上的万世万物都有很深的研究。”   “无论你提出多么难的问题都不会难倒他,他总能对答如流。”   “他是法夫郡一个显赫家族的子孙,并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尤其是他那副铝框眼镜,更显得他英俊、潇洒、文质彬彬。”   至于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的眼镜框到底是钢制的还是镍质的问题,麦尔维兄弟准备把它暂且放在一边,总之,这副眼镜很适合这位被谈论的绅士。但是,这位杰出的青年真的与坎贝尔小姐是最完美的结合吗?他们最终会走入教堂吗?既然把坎贝尔小姐比做黛安娜·弗农,但弗农直到最后也只是向她的堂兄表示了最纯洁的友谊,并没有与她的堂兄白头到老啊!   即使是这样,萨姆与西布也不会为此而闷闷不乐的,因为他们对感情几乎是免疫的。   “他已被海伦娜的美丽所折服,现在,他们开始不断地幽会了。”   “我们的海伦娜是莫伊娜,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得到众人的爱戴。”   “西布,如果他把海伦娜比作菲奥娜,无疑,她在他心目中,将是绝代佳人。”   “难道他还不知道海伦娜的心思,萨姆,他说:她从那间遮掩了她悲叹的房屋,就像普照万物的太阳,光彩照人。”   “闪闪的光环围绕着她,西布,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就像微微的春风。”   好在兄弟俩急时收住了口,走出诗的世界回到现实之中。   “毋容置疑,”萨姆说道,“年轻的绅士为海伦娜痴迷,那么海伦娜也会倾心于他的。”   “萨姆,如果我们单纯的海伦娜还没有注意到年轻绅士头上的光环的话……”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西布,那就是我们没有提醒她,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假如,我们把这些告诉了她,但她却对丈夫或者是婚姻持反对意见的话……”   “别担心,她会做出选择的。”   “就像《小题大作》里的木尼迪哥塔那样,西布,在抵制过后……”   “欣然嫁给了她的丈夫。亲爱的萨姆。”   坎贝尔小姐的两位最亲的亲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他们认为,海伦娜与年轻学者的婚姻与莎士比亚喜剧的结局一样顺理成章。   他们互视一眼,笑容爬上了他们的脸庞。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有任何障碍,年轻的学者已向他们求婚,姑娘也已暗自心许。这层窗户纸已被揭开,最后,就只剩下选择黄道吉日了。   最终,婚庆大典将会热闹非凡。当然,它决不会在苏格兰惟一的一座宗教堂圣·芒女教堂举行,因为这里的空间不够宽敞,麦尔维尔兄弟认为年轻人的婚礼应该充满青春的气息,无疑,窄小的空间会约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所以他们认为圣安德鲁教堂或者圣伊诺克·圣·乔治教堂可以任选其一。   与其说萨姆与西布是在谈话,倒不如说他们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凭空设想。他们从没有间断过对话,但眼睛却一直透过窗户上的菱形玻璃观赏着花园里葱绿的树木,此时,坎贝尔小姐正在其间散步。看着他们日益美丽的外甥女,他们的手仍没有忘记时不时地互握,以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是的,那时,婚礼的庆典将盛况空前。当然,他们也不会忘记那些流落街头的穷苦人。到那时,如果坎贝尔小姐提意一切从简的话,他们将破例反对她的意见,而且绝不让步,按照惯例,宴席上宾朋们将举杯痛饮,互道祝福。想到这里,兄弟俩的手臂再一次合二为一。   正当他们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时,一位手持报纸、笑容满面、美丽年轻的姑娘撞开了大厅的大门,跑到他们面前,在每个人脸上吻了两下。   “您好,萨姆舅舅。”她甜甜地说。   “你好,我亲爱的天使。”   “您好,我的西布舅舅,您看上去精神不错。”   “是的,我好极了。”   “有件事情,”萨姆趁机说,“事实上早就该对你说,我们来谈谈好吗?”   坎贝尔小姐睁大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盈盈地问:“有什么事,您们就说吧。”   “你听说过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这个名字吗?”   “何止是知道,我们已经相识了呀。”   “那么,你讨厌他吗?”   “我们的关系很好,根本谈不上讨厌。”   “很好,那么你不讨厌他,就一定是喜欢他,对吗?”   “我不明白,西布舅舅?”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俩人经过考虑,最后决定让他来作你的丈夫。”   “什么?让他作我的丈夫,让我嫁人?”坎贝尔小姐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笑弯了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使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   “别笑,我亲爱的海伦娜,难道你不想结婚吗?”萨姆与西布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结婚呢,那多没意思呀。”   “永远不……?”西萨姆问道。   “永远不。”坎贝尔小姐止住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永远不,亲爱的舅舅,至少在我没有看到前。”   “没有看到什么?”萨姆和西布异口同声地问,看得出,他们很着急。   “绿光。”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   克莱德湾的右岸是一个风景秀丽,但又不失变幻莫测且参差不齐的锯齿状河岸,其中一个是加尔-洛克河岸,海伦斯堡镇就座落在这里,而麦尔维尔兄弟和坎贝尔小姐居住的别墅离这个小镇还有三英里的路程。   整个冬季,他们三人都将在格拉斯哥西乔治街,一个离布莱兹伍德广场不远的历史悠久的旅馆里度过。但偶尔他们也在海伦娜的提议下,去意大利、西班牙或法国进行长期旅行。旅行期间,他们将在海伦娜的带领下游览各地的美丽风光和娱乐场所。最后,在海伦娜写下旅游日记后,欣然返回到西乔治街温馨的旅馆里。   五月即将过去,格拉斯哥——这座商业城市依然那样喧嚣,东来西往,穿流不息。萨姆和西布与他们的外甥女海伦娜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他们的乡间别墅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城市里夹杂着工业废气的空气及无休止的噪音让他们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一经决定,马上动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家里的一切事情就出发了。   他们的乡间别墅建在海伦斯堡附近,海伦斯堡是个旅游的好地方。那里的海水浴场是许多游客向往的地方,但那里的消费标准对一般游客来说有一点昂贵。   麦尔维尔兄弟在离村子一英里的加尔—洛克河岸选择了一处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他们的乡间别墅。这里,树林茂盛,潺潺溪水环绕着整座丛林,丛林里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园中绿树成荫,草坪茵茵,百花争奇斗艳,草地上温顺的羊儿正在吃草;池塘里波光粼粼,这里是野天鹅的家园。   所有这一切都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麦尔维尔一家的乡村别墅就座落在这里。   乡村别墅座落于罗森黑德半岛,阿盖尔公爵的意大利式别墅修建在那里;左边是海伦斯堡镇,在所有房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钟楼,镇子沿岸的居民主要是为湖面上的汽船服务;别墅的正面是克莱德河的左岸——格拉斯哥港——纽马克城堡遗址,村庄与船泊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生活画面,清新、自然,令人不由得止步不前。   别墅的主塔是景致的最佳观赏点。   主塔是四方形,在四方平台的其中三个角上各设有一个哨亭,上面装有三个堞眼朝下的三个雉堞;而第四个角另有其作用,那里是国旗的领地。在联合国里,所有的房屋和船只上都挂国旗。站在主塔上可以看到整座别墅的全景,条石砌成的围墙,错落有秩的屋顶,向外凸出的正面建筑,精心雕饰的小巧阳台,以及那别具一格的建在屋顶的壁炉,这是典型的撒克逊建筑。   通常坎贝尔小姐都会在小塔的平台上独自沉思,因为她喜欢这里的环境,这里可以免受外界任何干扰,是思考心事的好地方。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她,那她很可能是在花园中散步,身边时常伴有贝丝夫人。坎贝尔小姐还有另外一个嗜好——骑马,如果在平台和花园找不到她的话,除了骑马奔驰在乡间小路上,她别无选择,这时她身边常伴着的却是最忠实的男仆帕特里奇。   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是别墅里两个特殊的仆人,因为他们是在麦尔维尔大家庭中长大的。   伊丽莎白,Laluckie(母亲之意),在乡村别墅里,人们这样称呼她,她身上挂着47把钥匙,这也正是她的年龄。   在她身上兼有管家的所有美德,她温文而雅,做事井井有条,精打细算、聪明稳重。麦尔维尔兄弟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当然,最被关心的还是坎贝尔小姐。   帕特里奇,这位忠实的苏格兰男仆,一直恪守着最最传统的忠诚。他的装束也是最传统的——山民们酷爱的传统服装,一顶斑蓝色直筒无边帽,传统的苏格兰花格呢制成的短裙,Pouc特有的一种外面有长毛的钱袋挂在短裙上,菱形图案的饰带缠在他腿上,脚上穿着一双牛皮硬鞋。   帕特里奇不仅在装束上墨守成规,而且称乎主人名称时也绝不倚老卖老。他总是这样称呼他的女主人:坎贝尔小姐。因为在苏格兰,如果仆人叫主人的全名,或是直呼其名的话,那就触犯了等级制度,将受到惩罚,即使在麦尔维尔家里不会计较这些,但他仍然觉得那样是对主人的不尊。   在麦尔维尔的家里,有聪慧的贝丝夫人和忠实的帕特里奇这两个完美的搭当管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难道还能找到比这个家庭更温馨舒适的住所吗?   坎贝尔小姐就是在舅舅与这两位管家的精心照料下逐渐长大的,即使她是苏格兰图勒岛上高贵的小姐之一,但他并没有娇横的小姐架子,她对这两个仆人非常有礼貌,并不因他们是仆人而蔑视、欺侮他们,而是与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用绝代佳人来形容坎贝尔小姐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她的确非常美丽——苏格兰人特有的湖兰色大眼睛镶嵌在白里透红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动人,匀称的身材、轻盈的步伐,——完美的化身。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迷惘。   坎贝尔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灵也像她的容貌那样美丽,她继承了坎贝尔家族乐善好施的传统美德。   “在我们身上,有两个存在生命体:我和另外一个我。”这是德·迈斯特说的。   而坎贝尔小姐的“我”,是一个精明、沉稳的生命体,在她的生活中,义务比权利更重要。   她的另外一个“我”,则是集梦想和迷信于一身。喜欢读科幻小说、传奇故事,这些书在芬格的国度里随处可见:与这些小说里女主人公不同的是,这个生命体会跑遍周围的峡谷,以便听到高地人称之为“斯特拉斯德的笛声。”   对于坎贝尔小姐的两个我,麦尔维尔兄弟都喜欢。只不过她的前一个“我”是因理智而被欢迎,而后一个则因其不可思考的幻想和一些实施的行动,经常令她的两个舅舅不知所措。尽管这样,萨姆和西布兄弟还是纵容着她的一切。   此时,麦尔维尔兄弟不知坐在平台躺椅上的坎贝尔小姐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绿光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萨姆问道,“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总会出现迷惘。”   “为什么她一定要看到这种光呢?”西布回问道。   到底是为什么?人们只有拭目以待。   《晨邮报》上的文章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坎贝尔小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面带笑容,急步走进大厅,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报纸给两个舅舅念,这是一份《晨邮报》,坎贝尔小姐念的是篇有关“绿光”的报导。下面是这篇文章的内容:   您曾经观察过在海平面上落山的太阳?是的,有可能见过。那么,您可曾观察着它,直到日轮将要全部消失?无疑,您也有可能这样观察过。那么,当天空一片澄清时,您是否注意到,就在这个发光的天体放射出最后的光芒时所发生的现象?肯定没有,是不是。很好,以后您要有机会——当然不会很多——来做这种观察时,您就会发现,撞入您眼帘的并不是人们常说的红色光线,而是“绿光”,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绿色,这种绿色是画家调不出来的颜色;在自然界里,无论是植物还是各种水质都没有一种颜色与其相同!也许它是天堂中的一种绿色,无疑,这是代表着希望的真正绿色。   事实上,坎贝尔小姐向她的舅舅隐瞒了她知道关于绿光的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是这样说的:这种绿光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所有看到绿光的人们,都不会在感情方面做错事,因为它会摧毁所有的谎言与幻想,有幸看到它的人,不仅会看清自己的心,还会看清别人的心。   萨姆和西布此时正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他们的脑子还一时无法转过弯来,他们认为这种绿光,世界上从没有人看到过它,而他们的坎贝尔小姐的另一个“我”却轻信地追随着它,并准备倾注一生的时光。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清醒过来。   萨姆摇着头大声地问坎贝尔小姐:“这就是你说的绿光?”   “是的。”坎贝尔小姐重重地点了下头。   “这就是你为之准备牺牲一生幸福的绿光?”西布大声追问道。   “我想尽早看到它,但我必须得争得你们的同意才行,两位舅舅。”   “那么,在你看到它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之后我们就可以谈一谈我丈夫的人选问题了。”   听到坎贝尔小姐的回答,麦尔维尔兄弟相视笑了一下,似乎轻松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去看绿光吧。”萨姆说道。   “马上就去,越快越好。”西布接着说。   说着,他们就急步走至窗前,伸手准备打开,但被坎贝尔小姐制止了。   “别忘了,只有在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它才会出现。”她提醒道。   “好吧,就在今天晚上,我们共同来观察。”萨姆说道。   “希望晚上的天空一片澄清,大海风平浪静。”坎贝尔小姐直视前方说道。   “今天,我们早点到罗森黑德岬角去。”萨姆认真地说。   “也许我们登上别墅的塔楼会更好。”西布建议。   “亲爱的两位舅舅,您们说的这两个地方都无法看到绿光,因为它需要一定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在水天交接处才可以与它会面。而我们现在只能看到海平面!”   坎贝尔小姐好笑地看着两位舅舅。这下,麦尔维尔兄弟可着急了。   萨姆口是心非地说:“我想不必操之过急吧。”   “我们可以再等一段时间。”西布附和道。   “不行,两位舅舅,我不能等,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坎贝尔小姐摇着头说。   萨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说:“是因为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吗?”   “可怜的年轻人,他的命运竟掌握在绿光手里。”西布说道。   “你们想到哪去了,我着急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苏格兰的天空很快就会被云雾所遮盖,现在这种美丽的夜晚已经不多了。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坎贝尔小姐问道。   现在,问题已经很明确,为了保证坎贝尔小姐在今年看到绿光,他们必须立即出发去苏格兰海岸的某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抓紧时间,每晚仔细观察绿光的出现,时间紧,任务重,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但《晨邮报》上也有这样句话:“即使具备了观看绿光的所有条件,也很难捕捉到它的身影。”   《晨邮报》是苏格兰最具权威的报刊,它的结论是有根据的。   首先,要在西海岸的某一处可以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但是,要到达西海岸就必须通过克莱德湾。   然而,克莱德湾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基勒·德·布特、阿兰岛、克那普德兰岛、康提尔半岛、汝拉岛和艾莱岛,这些在地质变迁中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岩石在阿盖尔郡整个西半部形成了一个岛链,如果想越过它们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留在苏格兰,在秋季傍晚时赶在雾气到来之前,往南或往北走,直至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地方。但要走出很远。   毫无疑问,无论坎贝尔小姐选中哪个地方——爱尔兰海岸、法国海岸、西班牙海岸、葡萄牙海岸——只要可以看到绿光,她的舅舅——麦尔维尔兄弟都要尾随其后。   麦尔维尔兄弟迅速递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我有个好地方,”萨姆首先开口,“那就是奥班。”   “我保证,那里是最佳观察点。”西布不失时机地说道。   “真的吗?”坎贝尔小姐激动地问。   “当然,而且不止一个观察点!”萨姆大声说。   “至少有两个。”西布肯定地喊道。   “明天就出发,怎么样?”寻问的口气。   “我们可以准备三天。”他给大家一点时间。   这时,坎贝尔小姐离开椅子上站起来,用不容更改的口吻说:“不,明天就出发。”   “好的,明天,就明天!”萨姆给予肯定。   “我希望现在已经到那里了!”西布认真地说。   从这些话语中可以听出来,麦尔维尔兄弟的话是出自真心的。那么,是什么让老兄弟俩如此急于去奥班呢?原来,到奥班去观看绿光是假,让坎贝尔小姐去见他们心目中的未来外甥女婿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现在,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正在奥班度假。他们认为,不管坎贝尔小姐是否看得到绿光她必定会被累得精疲力竭,那时绿光已不是她的最终愿望,他们的杰出青年将会兴高采烈地得到未婚妻。在这里必须强调一点,这只是麦尔维尔兄弟一厢情愿之事。   “贝丝!”这个名字又回荡在大厅里。这次贝丝应声而来,并得知了主人们要出远门的消息。   气压计的数值(30英寸3/10处也就是796毫米)预告近来几天将是一段好天气。无疑,乡村别墅的主人必须抓紧时间,准备第二日清晨即刻出发。   动身前的准备工作正在紧张忙碌,但又在有条不紊中进行,整幢别墅里听到的都是开关柜橱及抽屉和挂在贝丝夫人身上的47把钥匙奏出的交响乐。这都是为了坎贝尔小姐的希望,难道不应该为坎贝尔小姐反复无常的性格考虑一下?要是绿光不肯出来见她怎么办?如果云雾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办?如果需要去苏格兰更南边的海岸,去英格兰或者爱尔兰,甚至去欧洲大陆寻找新的观察点该怎么办?出发的时间不能更改,但这不意味着返回的时间不可以更改,一个月、六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以后?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怎么就一定要去看绿光呢?”贝丝夫人忙里偷闲,问身旁的帕特里奇。   “不知道。”帕特里奇答道,“不过我们的女主人不会轻易做出决定,这你是知道的,Mavourneen。   在苏格兰,Mavourneen的意思是“亲爱的”,贝丝很愿意听到这个词。   “你说得对,”女管家说,“同你一样,我也觉得坎贝尔小姐这个决定的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知道是什么秘密?”   “我怎么知道,无非是想托延她舅舅把她嫁出去的时间罢了。”   “我真不明白,”帕特里奇接着说,“那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究竟好在哪里,至使我们的主人一定要把坎贝尔小姐嫁给他。”   “事情明摆着,”贝丝夫人答道,“坎贝尔小姐是不会嫁给一个不如她的男士的,到时候,她将会很自然地拒绝她的两位舅舅。给他们留下一连串的疑问。总之,我对这桩婚姻不报有任何希望。”   “跟我想的一样,Mavourneen!”   “在我看来,坎贝尔小姐的心就像这把抽屉,”贝丝夫人指着面前的抽屉,做着示范,“它已经被牢牢地锁住了,而要打开它,就必须用与它相配的惟一的这把钥匙……”   “也许钥匙会被盗走,除非她愿意。”贝丝夫人说,“如果坎贝尔小姐真的成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新娘,那么,大风就会把我的头巾吹到圣·芒戈教堂钟楼的尖顶上去。”   “如果他生在苏格兰,我想他一定会住在特威德的南边,遗憾的是,他是南方人。”   贝丝夫人并不赞同帕特里奇的话,她认为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根本不符合苏格兰的传统风俗。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管家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   美丽的坎贝尔小姐在他们心中是最纯洁且至高无上的。   “你知道吗,”贝丝夫人接着说,“事实上,我们山地人的传统习俗是最好的,它使以前的婚姻要比现在的更幸福。”   “我也是这样想的,”帕特里奇用赞成的口气说,“过去的人们并不在意物质,只要人好,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现在的人却把物质摆在第一位,他们相信钱是万能的。”   “你说得很对,那时,人们选择伴侣总是先看人品,然后他们会在八月初在基尔科沃举行的圣·奥拉庙会上互述爱慕之情。而现在,正值金色的八月,圣·奥拉庙会已经开始了。”   “我想,如果当初,”帕特里奇说道,“我们的主人能够听见你的这番话,而选择一位伴侣的话,那么坎贝尔小姐就会有两位舅妈,也许现在的生活也不会这样单调了。”   “是这样的,”贝丝夫人接着说,“如果那样的话,坎贝尔小姐的舅妈肯定不会把她嫁给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   其实,贝丝夫人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两个年轻人没有经过了解就忽忙结合的话,它的稳固性是值得怀疑的。但坎贝尔小姐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即使是经过圣·奥拉庙会的考验,他们的结合,也是不会美满的。   两位管家一边聊一边收拾行李,他们不愧为最称职的管家,瞧,一切物品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非常齐全。   无论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对这次旅行多么不情愿,但出发的时间已经定了,度假的地点也已选好了,明天的报纸上也会刊登出麦尔维尔兄弟和坎贝尔小姐去奥班度假的消息。惟一没有决定的就是去奥班的路线。   到达格拉斯哥西北方向的一百英里外,濒临马尔海峡的奥班小城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   第一条路线是陆路——由鲍灵,经丹巴通,沿着莱温河右岸到达洛蒙德湖畔的巴朗克;穿过有三十多座岛的湖泊,沿着湖畔走就到了达尔马林,然后再走到一段盘山公路,经过格兰扁山脉的洗礼之后,便来到了布满欧石南、冷杉、橡树、落叶松的狭谷,穿过这里,奥班就出现在眼前了。这里的海岸是大西洋中最为宜人的,是其他海岸所不能比拟的。   如果走这条路线,那将是一次令人陶醉的旅行,这也是很多人向往的旅途,但遗憾的是,走这条路线看不到海平面,所以坎贝尔小姐给它贴了封条。   那么,既然第一条路线被查封了,就只剩下这条惟一的路线。——水路——沿克莱德河——克来德海湾——大小岛屿连成的一个似手掌的海湾,从手掌的右侧迎水而上——目的地奥班港。这条路线是坎贝尔小姐一心想走的。尽管沿途的海岸风光非常迷人,但这对于她来说都不是重要的。她的最终目的是要看到她梦寐以求的仅仅出现五分之一秒的绿光。   “两位舅舅,”坎贝尔小姐说道,“您们知道,我只希望看到绿光,其他的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我并不需要一定到达奥班。”   坎贝尔小姐的话可不是麦尔维尔兄弟想听到的,他们的愿望恰恰与坎贝尔小姐相反——他们只想到达奥班并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至于绿光——最好不要出现。   但这只是他们的希望,实现的几率微乎其微。   “愿绿光永远不会出现!”萨姆在坎贝尔小姐走出大厅后喊道。   “愿我们的海伦娜小姐早日成婚!”西布嘀咕道。   沿克莱德河而下   第二天,也就是8月2日,清晨,坎贝尔小姐便如期登上了海伦斯堡火车站的火车。到达格拉斯哥后,转乘去奥班的汽船。陪同坎贝尔小姐去的有麦尔维尔兄弟和两位忠实的管家。   7点整,火车准时抵达格拉斯哥火车站,坎贝尔小姐一行五人坐上了一辆马车。因为,哥伦比亚号汽船烟筒里喷出的黑烟预示着即将起航。黑烟混在雾气里已经慢慢消退了,说明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   汽船自然不会落下这五位尊贵的乘客,它把坎贝尔小姐一行人迎了上来。   正是第三次钟声敲响之时,随着最后一批乘客的上船,哥伦比亚号的机械师发动了汽船,一声长笛响过之后,便启航顺流而下。   哥伦比亚号不仅速度快而且船舱内的设施也非常讲究,客厅与餐厅极尽舒适,宽敞的轻甲板用有垂饰的天篷遮了起来,甲板上有一些铺着软垫的长凳与椅子——这可是一个真正的平台,还用精美的栏杆围了起来。在这里,乘客可以沐浴着新鲜的空气,凭栏远眺。   在八月——旅行黄金季节里,克来德湾和赫布里底群岛是最受欢迎的地方。因此,这也使往返于克莱德河上的哥伦比亚号生意兴隆。船上所有的客舱都住满了人;乘客中,有的是全家出动,他们的家庭和睦得到上天慷慨的祝福;船上的年轻姑娘美丽动人,小伙子们英俊萧洒;还有一些身穿黑色礼服、头戴丝质高帽的牧师;另外还有几个农夫;船上大部分都是苏格兰仍和英格兰人,有一少部分是外国人——德国人和法国人。相比之下,他们的言行则显得有些拘谨,但也不失他们好献殷勤的天性。   麦尔维尔兄弟的旅途并不寂寞,因为他们要忙着观察坎贝尔小姐指的景物,又要解答她提出的问题,时而还得跟随这位活泼的外甥女往返于船的两个极端。结果是,在从格拉斯哥到旅程中忙得不亦乐乎,连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都没有。然而,他们不但没有发牢骚,还兴致勃勃,这全归属于他们太爱这个外甥女了,她就是他们的全部。   就在三位主人在船上穿梭不停时,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则与其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坐在甲板前半部,迎着温和的海风,亲切地谈论着逝去的时光、消失的习俗和四分五裂的古老家族。那时,克莱德河澄清的上空还没有消失在工厂排出的烟雾之中,河两岸也不会回响着沉闷的撞击声,河水也不会因来往的船只而变得浑浊不堪。   “过去这里的美好景象会很快重现的。”贝丝夫人十分肯定地说。   “希望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那时,我们就又可以看到祖先的古老习俗了。”帕特里奇严肃地说。   在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谈话期间,他们共同承受了克莱德河沿岸铁器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工业的喧哗吵闹声再加上缭绕的烟雾与水蒸气,和充满炭味的烟雾。这令他们心烦意乱。   不过,很快他们的烦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旷神怡,因为此时显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别致的住宅,林木掩映的别墅和散布于绿色丘陵之中盎格鲁·撒克逊式的房屋。   这些乡间住宅与别墅构成了一条美丽的风景链,连接着一座座城市。   很快,柯尔帕特里克丘陵便在里伏尤镇的后面显现出来,圣·帕特里克——爱尔兰人的保护神就出生在此,这在爱尔兰家喻户晓;美丽的克莱德河在这也成为了大海的一只臂膀。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先是向勾起人们对苏格兰历史的回忆的道格拉斯·卡斯尔遗址致敬,但他们又很快扫视了为纪念哈里·贝尔建造的方尖碑,这位第一艘机动船的发明者所发明的齿轮正在扰乱安静的水面。   即使这些名盛古迹也没能把坎贝尔小姐的思绪拉回来。她心里就只有那个能够看到绿光的海平面。但在哥伦比亚号驶出这一系列圈住了克莱德河海湾的河岸、岬角和山丘之前,他们是看不到海平面的。   再往远处,是格里诺克市入海口,这里停泊了上百艘汽船,这座城市是工业和商业的前沿,它拥有四十五万人口,但这对坎贝尔小姐而言又有多重要呢?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河左右两岸罗克村和丹限村,注意那些参差不齐的峡湾处?这些峡湾不断地侵蚀着阿盖尔郡的滨外沙洲,使其呈锯齿状。   坎贝尔小姐那焦急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难道是在找莱文塔楼遗址里的小精灵吗?不!她是在寻找照耀着克莱德湾出海口的克洛克灯塔。   突然,在河岸的拐角处,一盏巨大的明灯展现在她面前。   “看,克洛克灯塔,哦,萨姆舅舅,您看到了吗?”坎贝尔小姐高兴得叫起来。   “我看到了,克洛克。”萨姆答道。   “大海,大海,西布舅舅,快看!”坎贝尔小姐再次因兴奋提高声调。   “我看到了,大海。”西布答道。   “简直是太美啦!”麦尔维尔兄弟异口同声。   像他们第一次见到大海时一样赞美着。   的确,随着哥伦比亚号的前行,海平面呈现出来。   现在,他们正在五十六度赤纬线下,再经过七个小时,他们才会消失在大海中,但即使他们看到大海,也不意味着在这里就会看到绿光,因为,太阳只有在冬至时才会光顾这里的弧形海面。要想现在看到的话,只有再继续向西并稍微偏北走。因为离九月还有六个星期。   但这对坎贝尔小姐来说并不重要,她可以等,甚至陪上她一生的时光,她只要看那1/5秒、稍纵即逝的绿光。   此时的坎贝尔小姐再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她站在甲板上,眼睛直盯着水天交接处,好像在测量太阳所处的位置及它的光盘没入海平面时的最后那一段弧线的长度。她默默祈祷——雾气不要笼罩澄净的天空!   “时间到了,海伦娜。”   西布的声音打断了坎贝尔小姐的思绪,她愣了一下。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舅舅!”她还没转过神来。   “当然是午饭时间到了。”西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吧,我们去吃饭。”坎贝尔小姐答道。   从一条船到另一条船   坎贝尔小姐与两位舅舅吃了一顿正宗的英式午餐,味道很好,他们都很满意。饭后,他们一行三人又来到了甲板上。   “啊,我的大海,我的海平面不见了!”坎贝尔小姐刚到甲板上就嚷道。   此时,汽船在朝北航行,海平面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   “都是你,西布舅舅,如果你不来叫我吃饭,海平面就不会消失。”坎贝尔小姐有些不讲理。   “可是,亲爱的海伦娜……”   “我已经记下这笔帐了,萨姆舅舅!”   麦尔维尔兄弟对眼前这位骄横的外甥女,一时间哭笑不得。这确实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无法控制船的航行。   其实,走水路也有两条航线可以到达奥班。   很显然,船走的不是第一条路,这段航线比较长,也是麦尔维尔兄弟没选择它的原因。它的航线是——首先汽船在巴特岛的首府罗瑟塞停靠,十一世纪的古老城堡座落在那里,巴特岛以西的高大峡谷挡住了侵袭古城堡的海风——沿克莱德海湾顺水而下——阿兰岛的南部——改变航线,向西,绕过阿兰岛和康提尔半岛的顶端——吉戈汉航道——穿过艾莱岛和汝拉岛之间的桑德海峡——洛恩海湾,这个海湾的顶端在奥班北面一点。   没有走这条航线,不用坎贝尔小姐责怪,麦尔维尔兄弟就已懊悔了。因为如果沿着艾莱岛海岸航行,他们就会看到马克·唐纳德的旧居,而马克·唐纳德在十六世纪初,被坎贝尔小姐家族打败并驱逐。面对这个与他们密切相联的历史事件,不只是麦尔维尔兄弟很遗憾,就是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也有些不满。   历史事件对于坎贝尔小姐来说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失去了观看大海的机会。要知道,如果按这条航线走,她就可以看到从阿兰岛岬角到康提尔半岛岬角和从康提尔半岛的马尔岛连绵三千里的美洲海峡。但走这条航线有一个很大的弊病,那就是,汽船到达布里赫群岛时,那里的天气会非常炎热,旅客将感到很不舒服,同时,酷热的天气将给航海员带来不快,从而增加事故的发生率,所以,为安全起见,哥伦比亚号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坎贝尔小姐他们现在正走的航线。   自然,走这条航线不会看到三千里的美洲海峡,取而代之的是沙滩、森林和山脉。   此时,哥伦比亚号沿着艾尔邦戈雷戈小岛驶入了里多狭湾,这个小岛是阿盖尔公爵在格兰争取苏兰政治与宗教自由的斗争中避难的最后地方,这场战斗以失败而告终。现在,汽船又转向南方,沿巴特海峡航行,然后,又调头继续向北,经过康提尔海岸左侧的分斯特——塔贝特村和阿尔德瑞西格角,便到了洛克吉尔费德村,克里南运河的入口。   到达这里,也就意味着哥伦比亚号已完成了它的使命,人们将转乘早已等在那里的一艘小汽船——里内特号。   换船几分钟便完成了。然后,里内特号以飞快的速度航行在运河中。正当人们坐在甲板上自在地欣赏着沿途风光时,一位风笛手吹响了他的乐器。这首乐曲一改欢快的曲调,以那特有的既悲伤又怪异的曲子抒发了无比惆怅的心怀,这使所有游客的好心情跌入深谷。   悲哀过后是一段十分惬意的航行。里内特号先后穿过了陡峭的河岸——布满欧古南的山脉——开阔的田野——两个船闸之间的陡堤,而后准备在引水渠中暂做停留,这里热情的青年和孩童用大量的新鲜牛奶招待着他们的客人,尽管客人们很快便会离开。   里内特号因船闸出了点故障而晚两个小时到达巴拉诺克村。在这里,旅客们将经历第二次换船,也就是说,他们得从此下船再转乘格伦加里号,然后沿着西北方继续他们的旅程。格伦加里号将带着他们驶出克里南过它的岬角,到达巴特岛,这里很像苏格兰中部的湖泊地带,罗布罗伊热的家乡。景色宜人的岛屿随处可见,岛上地势起伏平缓,植物主要是桦树和落叶松。   随着汝拉岛海湾的北端岬角的逝去,无边无际的海平面在这个岬角和斯卡岛之间展现出它全部的容颜。   萨姆指着海平面,转向坎贝尔小姐,说:“你看,我把海平面又还给你了。”   “事实上,”西布接着说,“是老尼克的岛屿挡住了它美丽的容颜,我们是无辜的。”   “我已原谅您们了,我的两位舅舅。”坎贝尔小姐微笑着说。   考瑞威尔坎旋涡   现在是晚上六点整,也就是说,在太阳完全逝去之前,他们完全可以到达奥班。并且极有可能,坎贝尔小姐的愿望将在今晚实现。   澄清的天空,平静的海面,为观察提供了最佳条件。应该说,在奥隆塞岛、科隆塞岛和马尔岛之间看到海平面已成定论。   然而,一件始料未及的事阻碍了船的正常航行时间。   坎贝尔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岛之间圆弧状的水线。在水天连接的地方,由于太阳在这完美的环境中幻想着当她看到绿光的那一刹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突然,汽船的舰首与海浪互相撞击的声音,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土地。   “怎么会有这么大声音和如此湍急的水流?”坎贝尔小姐转向两个舅舅问道。   这无疑是在向麦尔维尔兄弟的知识误区挑战,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本不知的问题。   既然在两位舅舅那里得不到解答,那就只好求助于格伦加里号的船长了。   “您听到的是考瑞威尔坎旋涡发出的声音,”船长做出解答,“这只是很正常的潮汐现象。”   “可是天气,一点风也没有。”坎贝尔小姐又提出疑点。   “这是天气所不能左右的,”船长耐心地说,“这是海流作用的结果,流出汝拉一桑德时,海流只能在汉拉与斯巴两个岛之间寻找出路。在那里水流速度猛然加快,小吨位的船只上那儿去是很危险的。”   这一海域的考瑞威尔坎漩涡是赫布里底群岛中最为奇特的地方之一,其危险程度令人畏惧。   这个漩涡的名字传说是以一位在克尔特时期在此遇难的王子的名字命名的。   实际上,已有很多船只被这条水道吞没,因此人们把它与挪威海岸的迈斯达姆急流排在了一起。   海峡中一个黑点引起了坎贝尔小姐的注意。它在起伏不定的浪涛中时隐时现,如果细心的话,还真会以为那是一块岩石。   “那个黑点是岩石吗,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呢?”坎贝尔小姐指着远处问船长。   “事实上,”船长答道,“大概是随着水流游过来的漂浮物,也可能是……”   船长举起望远镜。   “不,是一艘船!”他大声喊道。   “一艘船!”坎贝尔小姐重复道。   “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艘在考瑞威尔坎水面遇难的小船!”船长紧张地说。   旅客们也寻着船长的声音陆续来到甲板上,望向旋涡处。   是的,船长通过望远镜看到遇险的船只被涨起的潮水勇流卷着,被漩涡的吸力吸住,极有沉没的可能。   “也许它早已遇难,被冲到了这里。”一位乘客说。   “不!我看到一个人。”另一个说。   “一个……两个人!”站在坎贝尔小姐身边的船长冲口而出。   船长说得没错,的确是两个人,他们正在努力控制这艘小艇,实际上,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现在,或许有一阵风吹过,帆可以张起的话,两个人还有生还的希望。   “船长!”坎贝尔小姐喊道,“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去,应该去救他们!应该去……”   坎贝尔小姐一席话道出了船上所有旅客的心声。   “格伦加里号,”船长镇定地说道,“不能去冒这个险。”   “但是,如果我们慢慢靠近也许可以帮上他们的忙。”   船长又接着说,并用征求的目光看着旅客们。   坎贝尔小姐走近船长。   “您的决定是对的,船长!……”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所有人的心情都和您一样,那两个人需要您的救助,去救他们吧……去吧……求你了!……”   “去救吧!”旅客们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被坎贝尔小姐的善良打动了。   听到大家的回应,船长毅然转身举起望远镜朝着遇难船只的方向,下达命令:“注意驾驶!”他喊道,“左满舵!”   随着一声令下,格伦加里号很快调转方向,朝着西方全速航行,汝拉岛的岬角被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寂静笼罩着格伦加里号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远处那个小黑点上,渐渐地,小黑点扩大成了一艘小渔船,船上放倒的桅杆使它免遭由于海浪剧烈的撞击而导致的巨大反冲力的侵害。   船上只有一个人在奋力划桨,试图死里逃生,而另一个则因某种还不清楚的原因现在躺在船尾。   三十分钟后,格伦加里号靠近了考端威尔坎漩涡,因海浪的冲击,船开始剧烈地前后颠簸。但船上旅客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们只感觉到了两个渔夫面临死亡的危险气息。   距渔船还有半英里,这是汽船不可逾越的距离。显然,格伦加里号的靠近,给了渔夫无比的力量。他正用尽全力划桨努力地靠近格伦加里号,他知道,只有与汽船汇合才会摆脱死亡。   形势更加危急,为了保证旅客的安全,船已经是一点点在往前挪了,尽管如此,由船头拍上船来的海浪已经在威肋着锅炉舱的甲板窗,这极有可能使船熄灭,直接威肋着整船人的生命安危。   船长是位极富有经验的老船长,他紧靠着舷梯,以防船偏离航道,他娴熟地操纵着,从而使船在水中被横过来。   现在,渔船的处境更加危险,在漩涡的冲击下,随波浪忽高忽低,如同利箭一般,又如弹弓射出的石块般迅速地做着圆周运动。   “快!快!”坎贝尔小姐抑制不住内心的焦急,一遍一遍地喊到。   波涛汹涌的巨浪令船上的旅客连连发出惊叫声。想到船上的旅客,船长有些犹豫,他是一船之长,确保旅客安全是他的职责,但见死不救又违背了他的做人原则,二者互相矛盾。船长一时想不出一条万全之策。   然而,遇险船只与格伦加里号之间还有不到半里的距离,这时,已经可以看清渔船上的遇险人员了。   奋力划桨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而躺在船尾的是一位老水手。   一个巨浪袭向格伦加里号,增加了它的危险度。   虽然船长经验丰富,但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似乎也显得有些吃力。   突然,小船在一个浪尖上摇摆几下之后滑向了一边,即而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久久回荡在空中。   旅客们的心紧缩着,当看到小船又出现在另一个浪尖上时,人们的心才又恢复了正常收缩,此时,渔船已被海浪推到了汽船这边。形势一片大好。   “加油!加油!”水手们站在船头大声地呼喊着。   他们手里摆着早就准备好的一捆绳子,伺机抛向年轻人。   机会来了,两个旋涡之间的海平面出现了暂时的平静,船长果断下令加足马力,水手抛出了绳子。   年轻人敏捷地把绳子缚在桅杆脚上,格伦加里号开始倒航,从而尽快摆脱漩涡,小船被拖在后面。   这时,沉着冷静的年轻人把老水手用船上又抛下的绳子绑好,在水手的帮助下,老水手得救了,年轻人也随后跳到了格伦加里号的甲板。   只见小伙子脸色平静,神不慌气不喘,他的态度表明他具有超人的勇气和意志。   老水手一上船,人们就对他进行了急救,好在他在一杯白兰地的作用下,度过了危险期,开始恢复知觉。   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用那微弱的气息道出一个人名——奥立弗。   “我在这里!我的老水手!”年轻人有些激动,“那阵海浪……”   老水手摇摇头,说道:“那没什么!我还经历过比这更汹猛的!它已过去了!……”   “都是我不好,一定要再往前走走,结果差点让我们丧了命!不过,还好,我们得救了!”   “在您的努力下,奥立弗先生!”   “不,是上帝帮助了我们!”   年轻人与老水手相拥在一起,如此动人的场面,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年轻人扶老水手躺好后,走向刚从舷梯上下来的船长。   “船长先生,”他说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刚才对我们的帮助。”   “这是我的责任。不过,感谢船上的旅客才是理所应当的,是他们使我下定了决心。”   听了船长的话,年轻人与船长握手后,转向旅客们摘下礼帽深深鞠了一躬,这是旅客们应该得到的,不过,更确切地说,坎贝尔小姐最应该接受这真诚的谢意,这位美丽姑娘的乞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她却躲在了一边,她不想宣扬自己的功劳。突然,她想起了绿光——此行的目的,眼望着落日,惊呼出声:   “光线呢?太阳呢?”   “太阳落下去了!”萨姆说。   “光线消失了!”西布说。   太阳落山的时候,正是急救的关键时刻,坎贝尔小姐那时正在关注着她可以看到的现实,而一时忽略了头脑中时时幻想的绿光。看来,想真正看到它,还要耐心地再等一段时间。   “哎!机会错过了!”坎贝尔小姐喃喃地说,但她并不后悔,为刚才的事情。   格伦加里号安然无恙,此时已调整好方向,继续朝目的地方向驶去。惟一不同的是,船上又多了一位乘客——年轻人,而那位老水手已乘着他的小船向汝拉岛驶去。   格伦加里号在经历途中的小小的插曲后,终于沐浴着黄昏的最后一缕光芒,完成了它此航的使命——抵达奥班港。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   奥班的海滩每天都会迎接很多来这里进行海水浴的游客,使这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但在众多的游客中,仍没有遮住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才华,使之脱颖而出,倍受关注。   奥班地处马尔海峡,凯尔雷雷岛为它挡住了大风的侵袭,令其免受西风的打扰,也因此倍受外国人的偏爱。他们有的是来泡一泡有利于身体健康的海水,有的是以此为根据地,沿呈辐射状的路线去了格拉斯哥,依据内斯和赫布里底群岛里那些最最稀奇的岛屿。需要说明的一点就是,凡是在奥班度过热季、经过海水疗养的人都身体健康,并且长寿者居多。这也是奥班成为联合王国中人们喜欢的海滨城市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奥班已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这里的城市规划得很合理,房屋布局整齐,街道干净宽敞,且畅通无阻,充满现代都市气息。古老的钟楼与杜罗莱城堡给这座城市更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氛,港口五颜六色的船只与岸上白色的住所以及阔气的别墅则构成了另一幅令人陶醉的写生画。   八月份是旅游旺季,这也使大大小小的旅馆生意兴隆,收入大增。然而,在城中最好的一家旅馆的登记簿上,来自苏格兰的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名字已经连载了几周。   这位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今年二十八岁。他的外表与年龄正相辅,既不多也不少。就其面孔而言,实在找不出值得称赞的地方。一头并不受男人们欢迎的颜色过深的金发;眼镜后是一双失去光芒的近视眼;鼻子出奇的短。顶着一头比一般人少一半的发丝,络腮胡遮住了他的嘴,这使他看上去有几分猴相。看到他很难让人把他与年轻的学者联系在一起。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位奇貌不扬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毕业于牛津大学和爱丁堡大学。并且说起文学来,他拥有物理、化学、天文学与数学知识,或者更多一些。实际上,他自命不凡得几乎像个蠢才。他主要的嗜好就是随心所欲地给那些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作出解释;总之他是个爱卖弄学问的学究,顺从的交往者。这样一个任何人都认为滑稽的人,哪位高贵的姑娘,包括坎贝尔小姐在内,哪会把芳心交给他呢?   这就是麦尔维尔兄弟俩为坎贝尔小姐挑选的作为她丈夫的最佳人选?难道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位向这两位可爱的六十岁老人表白对他们的外甥女爱慕之情的人?也许麦尔维尔兄弟在兴奋之余会这样说:   “如此出身贵族,拥有大笔财产的年轻学者竟然会看中我们的迷人的海伦娜,我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他做我们的外甥女婿最合适不过了!”   接着,兄弟俩美美地吸了一撮法国上好的鼻烟,然后满意地关上鼻烟盒,似乎他们已完成一项伟大使命。   第二日,上午九点,坎贝尔小姐还在喀里多尼亚旅馆二楼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她的两位舅舅已经出发去找他们心目早就定好的外甥女婿人选——亚里斯托布勒斯·尤西尔西克劳斯。   麦尔维尔兄弟从喀里多尼亚旅馆前厅出来,走下海滩,朝海湾北边的一家旅馆走去。   似乎是上天的安排,他们刚刚走出旅馆不到十分钟便在海滩上与每天早晨都要迎着温和的海风作科学散步的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相遇了。他们与他完全机械化式地握了握手。   “哦,亚里斯托布勒斯先生!”麦尔维尔兄弟说。   “哦,麦尔维尔先生!”尤尔西克劳斯用一种故作惊喜的声调应道,“真想不到在这儿……”   “昨天到的。”西布说道。   “在这见到您真高兴,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萨姆说道。   “是的,我也很高兴,事实上早晨的快讯破坏了人们的好心情。”   “什么快讯?”萨姆说,“是否是关于格拉斯内阁……?”   “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快否定道,“是一个气象快讯。”   “气象,真的吗?”麦尔维尔兄弟同时脱口而出。   “是的,上面说Swinemunde低压已向北部转移,并形成一明显的空洞,它的中心已到达斯德哥尔摩附近,气压计已经降低了二十五毫米,不过,在英格兰与苏格兰的气压虽然变化不大,但还是于昨天在巴伦西亚下降了十分之一,在斯托诺韦下降了十分之二。”   “那么,这个低气压……”萨姆说。   “将给我们带来什么结果?”西布说出他想问的话。   “不再有好天气,”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回答道,“即将刮起西南风,而且,北大西洋上的雾气将笼罩我们的天空。”   这个对于所有游客来说都是个坏消息的快讯并没有使麦尔维尔兄弟感到懊恼,反而令他们有点欢喜,因为这样——绿光可能会让坎贝尔小姐再等上些日子——就可以延长他们在奥班逗留的时间——两个年轻人就有了更多的接触时间。   “麦尔维尔先生,你们到这里来是……?”亚里斯托布勒斯道出他心中的疑问。   “我们想呆上一段时间。”西布在说谎。   “顺便加上一句,”萨姆说,“由外甥女陪着我们……”   “坎贝尔小姐!是真的吗?”亚里斯托布勒斯有些惊喜地大声说道,“——我想这里的海水浴会对她的身体很有益的,……你们瞧,今天的天气多么温和,她会感到舒服的。”   “是的,”萨姆说道,“她也会这样认为。”   “我会告诉她这里的天气好极了,”亚里斯托布勒斯接着说,“021的氧,079的氮,再加上一定数量有益健康的水气,至于碳酸,几乎没有。我真希望马上见到坎贝尔小姐。”   麦尔维尔兄弟很想告诉他坎贝尔小姐的住址,但这个年轻的学者似乎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亚里斯托布勒斯问道,“麦尔维尔先生,是什么原因使你们离开了海伦斯堡别墅?”   “我们当然没什么可隐瞒您的,只是现在还……”萨姆答道。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年轻学者打断他的话,“我是否可以找一些机会,与坎贝尔小姐更好地彼此了解一下,以增近感情呢?”   “你会有机会的,年轻人,只要你努力。”萨姆鼓励道。   “我会的,先生,”亚里斯托布勒斯认真地说道,“在这个公共场所,坎贝尔小姐和我有机会的时候可以谈谈大海的风向、浪高、潮汐的变化,还有其他一些物理现象,我想这些会让坎贝尔小姐很感兴趣的。”   此次交谈令麦尔维尔兄弟很满意,他们准备帮助年轻人。   “我想,麦尔维尔先生,”尤尔西克劳斯接着说,“一定是你们编造了一个借口来到这里,否则坎贝尔小姐是不会想到这的。”   “是有一个借口,但它是坎贝尔小姐自己提供给我们的。”西布答道。   “是什么借口?”尤尔西克劳斯先生问道。   “一种物理现象,它需要特定的条件,只有奥班才具备。”   “原来是这样。”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说道,“看来我与坎贝尔小姐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我们可以共同来研究,但不知是什么物理现象?”   “绿光。”萨姆简明扼要地说。   “绿光。”年轻学者重复着,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问道,“对不起,我能问一下,何为绿光?”   麦尔维兄弟便把《晨邮报》上的内容叙述了一遍。   “哦!”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恍然大悟,“这不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猎奇,根本没有观察价值。”   “坎贝尔小姐还是个小姑娘,”西布说,“她把这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是她一生的愿望。”   “她发誓,不看到绿光,绝不结婚。”萨姆补充说道。   “放心吧,麦尔维尔先生,我会令她实现愿望的。”尤里西克劳斯先生肯定地说。   就这样,他们边走边谈来到了离喀里尼亚旅馆一百步的地方,准备结束他们的谈话。   就在这时,二楼上,一个正对着他们的窗口。有一位年漂亮的姑娘正在焦急地望着海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也似乎在期待着……忽然她看见了海滩上的三个人。然后窗户被用力地关上,片刻,她出现在海滩上。她——坎贝尔小姐,半抱双臂,神情严肃,紧锁的眉头充满责备之意。   坎贝尔小姐的神情令麦尔维尔兄弟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以为海伦娜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划,正准备兴师问罪。   这时,年轻学者走上前,很礼貌地向坎贝尔小姐问好,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萨姆热情地介绍道。   “事情真是巧极了,……恰巧在奥班!……”西布说道。   “您好,尤尔西克劳斯先生。”   坎贝尔小姐出于礼貌与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她表情严肃地转向麦尔维尔兄弟,他们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两位舅舅。”她说。   “我们亲爱的外甥女。”麦尔维尔兄弟说,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奥班吗?”她问道。   “当然,这就是奥班。”   “在这里,我可以看到绿光,是吗?”   “是的,孩子。”   “那么,它需要的海平面呢?”   “海平面……”麦尔维尔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去。   眼前,除了塞尔岛、凯尔雷雷岛和基斯摩尔岛构成的一处到另一处连绵不断的屏障,哪里有什么海平面;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向坎贝尔小姐保证的海平面在奥班根本不存在。   这也是麦尔维尔兄弟在沙滩散步时并未注意到的一点,他们发出两声叹息,表达出内心真正的失望。   “舅舅们,一小时之后我们将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   “是的,我要去找海平面。”   “你决定了?”   “是的,必须这样。”   “看来,需要解释一下。”麦尔维尔兄弟互望了一眼。   海平面上的云彩   最有理由做出解释的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但他与此事无关,坎贝尔小姐也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只是生硬地向他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回了旅馆。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为刚才被拿来与一个毫无价值的绿光作比较,感到是对自己的侮辱,所以也生硬地回了一个礼,然后径直走回海滩,想给自己一个安慰。   麦尔维尔兄弟沮丧地回到喀里多尼亚旅馆的会客厅里,满脸羞愧地等着坎贝尔小姐找他们谈话。   坎贝尔小姐的态度很明确,为了看到绿光,必须放弃一切,即使是以和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见面的便利条件为代价。   两个舅舅只能从他们良好的愿望出发进行推测,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熟悉奥班嘛!谁会想到尽管游客们如潮般涌来,可大海,真正的大海却并不在那儿!   “现在,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坎贝尔小姐说道,“必须离开奥班,寻找真正的海平面。”   尽管麦尔维尔兄弟极不愿意,但那只能怪讨厌的赫布里底群岛遮住了大海的面容。   “我们马上收拾行李,”坎贝尔小姐接着说,“最好今天就动身。”   “好的,我们没有意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贝丝夫人与帕特里奇,在他们女主人的再次决定之下,开始快速地收拾行李。   让人们料想不到的是,喀里多尼亚旅馆的主人——麦克·菲恩老板。   当他得知这一消息后,便宣布可以为他们找到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法。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客人留住。要知道,在苏格兰的旅馆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他的客人因何原因要离开旅馆,那么老板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挽留,直到客人执意离去。   坎贝尔小姐与她的舅舅有什么要求?一个可以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了,只要太阳落山时可以看到海平面。奥班看不到?那么,在凯尔雷雷岛行吗?不行,这里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大西洋。事实上如果沿海岸下行就能看到塞尔岛,它的北端与苏格兰海岸之间由一座小桥连接着,在塞尔岛上,西边罗盘五分之二的地方,将会看到海平面。   坎贝尔小姐从挂在旅馆大厅里的大幅地图上,证实了麦克·菲恩老板并没有说错。的确,在塞尔岛上可以看到一段宽阔的海平面,秋分前后,太阳便会光顾那里。   为了尽到最后义务,麦克·菲恩老板建议他们可以坐一辆马车前往,只需三十分钟即可到达,并且沿途的风光也十分迷人。   结果如何?当然是坎贝尔小姐决定接受旅馆老板的建议,而麦克·菲恩也为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而心满意足。   麦尔维尔兄弟悬着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原处。   “真奇怪,”萨姆说,“怎么偏偏就奥班这里看不到海平面。”   “自然界真是让人理解不透。”西布答道。   可是,知道了坎贝尔小姐不再去另外的地方寻找海平面,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却没有表现出十分热衷的态度,只是沉迷于自己的高深研究,这是令人很难理解的。也许是他心里高兴,没有表现出来吧。   相反,坎贝尔小姐的态度有所变化,她对他不再是冷冰冰地,似乎温和了许多。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惟有天公不作美,正午时,被炎热所驱散的云朵,总是在日出日落时笼罩着海平线,想看到绿光,还需要耐心等待。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麦尔维尔兄弟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接触甚密,而坎贝尔小姐则喜欢一个人独自到海边的沙滩上散步,她需要清幽而没有喧闹的环境。与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构成海滨城市流动人口的大军:这其中有举家出游,在温暖的海滩其乐融融;还有一些学者,头顶遮阳帽,不停地从这边走到那边;在沙滩的一角,画家支起画架寻找最入画的角度,试图创作出满意的作品;电学家们则为了赚两个便士向那些阔绰的游客兜售一种流体;摄影家们则为那些美满的家庭递送全家福;最忙碌的要数那些身穿黑礼服和头戴花帽的小商贩们,他们推着小货车遍布整个沙滩,不放过一位游客,向他们推销世上最好的饮料、水果……麦尔维尔兄弟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分手后,总是到沙滩的边缘,或海湾内突出的尖端去与坎贝尔小姐会合。   坎贝尔小姐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双肘支在腿上,双手托着俏丽的脸庞,双眼茫然地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时而追随因受惊而飞起的鸬鹚,它们不愧捕鱼高手,瞧个个收获甚丰。   我们纯洁美丽的少女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找一位长相厮守的伴侣,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年轻学者?啊,我们的宝贝外甥女终于把注意力转到男士身上了。麦尔维尔兄弟为他们的私下猜测惊喜不已。   不过,他们只猜对了一点点。坎贝尔小姐的确是在想一位男士,但不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而是另一位年轻的小伙子,那个在考瑞威尔坎漩涡中奋勇挣扎、临危不乱、沉着冷静的青年。坎贝尔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举止优雅的勇士出现在甲板上,摘下礼帽向大家致敬,然而他并不知道是这位年轻姑娘放弃了观看绿光的最佳时期挽救了他的生命,更不知道他已在姑娘心中烙下了印迹。   坎贝尔小姐满脑子都是离奇的想象,她把考瑞威尔坎漩涡遇险事件和绿光混在一起,可以肯定的是前者与后者一样都不明朗,雾气使后者模糊不清,姓名与身份的不明则让前者可望而不可及。   在这以后的四天里,她都跟随两位舅舅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呆在一起,但年轻学者似乎并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在看到云雾时,他就解释云雾的形成,以及构成它的每一种物质的科学分类,他只听到和看到自己,只顾自己涛涛不绝地讲,根本没注意到坎贝尔小姐的态度。   一开始,坎贝尔小姐还能很有礼貌地仔细听他的科学理论,渐渐地,她开始看别处;抬头去看杜罗莱城堡;最后,干脆低头看着自己精美的鞋尖——这是一位苏格兰女孩能做到的最不加掩饰的冷漠标志,一种极端的不满,不光对谈话的内容,也对谈话者本人。   第五天,麦尔维尔兄弟从气压计指数上获得了一个好消息——上升了几度。   十点钟,太阳露出了它清晰的面孔,光芒四射,大海也显示出它那干净明亮的蓝色。   晚上五点,一辆专供出游用的四轮敞篷马车准时停在了喀里多尼亚旅馆门前,毫无疑问,这是为坎贝尔小姐准备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上的乘客出现在旅馆门口,不过,错了,只有三位,那么另一位呢,那个麦尔维尔兄弟心目中外甥女婿的最佳人选怎么迟到了?他不怕坎贝尔小姐生气吗?   生气也没有办法,一篇不可放弃的科学论文挡住了他的步伐。   车夫的长鞭梢轻轻掠过四匹马,马车便踏上了由奥班去克拉干的路。   在看到海平面之前,坎贝尔小姐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沿途的美景。他们正在穿过凯尔雷雷岛与苏格兰海岸之间的火山岛,岛上有绿葱葱的树林,被阳光分成了两半,还有一些丹麦人的城堡遗址围着岛的南端。   “这是麦克·道格格斯·德·洛恩的旧居。”西布指着城堡说。   “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耀,”萨姆补充道,“因为它是坎贝尔家族摧毁的。”   过了凯尔雷雷岛,马车走进了一条通往克拉干村的狭长的小路。过了克拉干村,马车驶入了人工地铁——连接塞尔岛与苏格兰海岸的桥梁。三十分钟后,马车停在了一条沟壑深处,坎贝尔小姐一行三人走下马车,登上了一个山丘较为陡峭的山坡,在临海的岩石边缘坐了下来。   现在,再不会有阻碍坎贝尔小姐观看绿光的物体了。转向西面:既没有伊斯达勒岛,也没有伊尼施岛,这两个岛靠着塞尔岛。在赫布里底群岛最大的岛之一——马尔岛东北面的阿达里斯岬角以及西南面的科隆寒岛之间露出一大片海平面,过一会儿,太阳将在那儿将它的炽火浸入水中。   站在天文学角度上来看,每年的这个时候,在此纬度,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太阳都会准时在阿达里斯岬角处落山。   不过,再过几周,科隆寒岛将掩去它的光芒。   今天晚上,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太阳正沿着一条弧行轨迹滑向水天交接处。   在天边的太阳放射出刺眼的红光,尽管这样,坎贝尔小姐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大火球,她不会放过它,一丝一毫也不会。   突然,坎贝尔小姐的眼前出现了一线又细又长的小云团,它把太阳分成了不等的两部分,然而,太阳仍在不停地降落,云团也不落后。   当太阳变成了一弯极小的弧时,小云团恰巧给太阳最后一道光辉戴上了面纱——即而成了水天相接的分界线。   满怀希望的坎贝尔小姐目睹了全过程,随着太阳的消失,她的好心情也无影无踪了。   此次观察在坎贝尔小姐的叹息中宣告结束。   贝丝夫人的话   在回喀里多尼亚旅馆的路上,既有规律而有节奏的马蹄声显得格外响亮,很长时间以来,似乎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片寂静。   事实上,坎贝尔小姐大可不必为此次观察的失败而懊恼。因为气候宜人的季节还会延续六周多,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一百多个晚上都是雾气弥漫,所以观看绿光的机会有一个……十个……几十个也不止。   接下来的两天,薄雾一直笼罩着天空,但傍晚时,太阳的余辉布满了天空,绚丽多彩。使海平面成为了善于运用色彩的画家的令人眩目的调色板,所有的游客都陶醉在这幅五光十色的美景中,只有坎贝尔小姐一心想看到那幻想中的另一种颜色。   坎贝尔小姐除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赌气外,什么也不想做。但她也不是一味地想令她心烦的观察,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划桨的青年小伙子占据着。   这种关闭,直到贝丝夫人的出现才结束。   坎贝尔小姐在贝丝夫人的陪伴下来到多诺里-卡斯尔城堡散步以排解心中的沉闷。这儿,常春藤爬满了老墙根,远处,奥班海湾的凹入处,凯尔雷雷岛苍凉的外表展现在余辉下,马尔岛西边的岩石正遭受来自西大西洋的风暴侵袭。所有的这一切都透着一种凉意。   坎贝尔小姐的目光直视远方,似在观赏那里的迷人景色。可她真是在欣赏吗?   这时某段回忆,某些画面仍在脑海中浮现,可以断定,那上面的主角绝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这位年轻学者如果能听到贝丝夫人这天谈到他时发表的那些发自内心的意见,一定会黯然伤神的。   “我一点也不欣赏他!”贝丝夫人反复地说,“我一点也不欣赏他!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一定是自私的马克家的人!真不知道麦尔维尔先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选这样一个人做他们的外甥女婿。“帕特里奇更不能忍受他,这我知道,您呢,坎贝尔小姐,您对他的印象如何?”   “谁,对谁的印象?”坎贝尔小姐根本没听贝丝夫人说的话。   “那个考虑的人……门当户对的。”   “您认为我会考虑谁呢?”   “当然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啦,难道麦尔维尔先生还选择了别人吗?”   这位直言不讳的老管家,在关系到主人幸福的关键时刻,道出了自己的观点。同时,她也明显地感觉到坎贝尔小姐对年轻学者并不热衷,她猜测造成这种现象的也许是因为另一个人的侵入。贝丝夫人的猜测在坎贝尔小姐问及她还是否记得考瑞威尔坎漩涡中被救上的那个年轻人时得到了证实。   “记得,不会忘记的。”贝丝夫人答道。   “那您说,在奥班还会再见到他吗?”坎贝尔小姐认真地问道。   “怎么可能,”贝丝夫人答道,“不过,帕特里奇好像说看到了他……”   “真的,什么时候?”坎贝尔小姐有些着急。   “昨天,在达尔马里大街,一副艺术家的装束,还背着一个包,看来是旅游刚回来,啊!我想他的旅行一定非常不愉快,就凭他遇到了考瑞威尔坎漩涡。”   “可是,他已经获救了,大难不死的他应该交好运才对呀。”坎贝尔小姐持反对意见。   “有可能。但无疑,坎贝尔小姐,”贝丝夫人接着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肯定不知道他的得救,多亏了您。第二天,他本该向您致谢……”   “不,”坎贝尔小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只不过做了任何人都会去做的事而已。”   “您还能认出他吗?”贝丝夫人望着美丽的少女。   “能,”坎贝尔小姐毫不迟疑地说,“我不否认,他站在甲板上时,所表现出的超人的意志和勇气以及向众人致谢时优雅的动作,令我至今难忘。”   “我敢肯定,他一定和谁有些相像,我虽一时想不起;但肯定不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   听了贝丝夫人的话,坎贝尔小姐只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她们走下了通向奥班大路的陡峭小径。   这天晚上,两位舅舅为她准备了她最爱吃的晚餐,但她只吃了几口,便匆匆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又陷入了沉思。   一场槌球比赛   这几天,麦尔维尔兄弟的心情并不比这大雾天气好多少。坎贝尔小姐的独处意识,对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不理不睬,而年轻学者似乎并不像麦尔维尔兄弟那样关心,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不尽如人意。更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坎贝尔小姐为了那个绿光竟忘了每天早晨都要给两位舅舅的那个吻,要知道,这个吻可以使两个人保持一整天心情愉快。   看着昔日活泼快乐的外甥女闷闷不乐,麦尔维尔兄弟挖空心思,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八月十一日下午,他们建议坎贝尔小姐去玩一场槌球,如果可能的话,也好让她借机消遣一下。   尽管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也会去玩,坎贝尔小姐还是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应该让两位舅舅高兴才是。   麦尔维尔兄弟早已为这场比赛找好了场地——每天夜里洒水机都会浇灌这片绿茵茵的草坪,早晨又有特殊的机器在上面滚压,场地像优质的线毯从轨制机下滑过,划出了面积为1200平方英尺的每一块场地。   这是一处上好的场地,要知道,这种在英国很盛行的槌球游戏,一般的,只要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就会令人们满足了,而像这样的,却很少见。   很多次,麦尔维尔兄弟都在这里羡慕地看那些年轻人尽兴地玩着。而自认为擅长这些运动的老运动员却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今天,在坎贝尔小姐接受邀请的情况下,他们是多么兴奋啊!既可以过足槌球瘾,又能使可爱的外甥女散心,一举两得的好事,还有谁会想得到呢?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接到请帖,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论文,准时来到场地。   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坎贝尔小姐只好屈尊跟这年轻学究搭档。因为她不能自私地把两位在思想、性格、身心都是那么统一的舅舅分开,毕竟他们已经相依为命六十年又有余了。   “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说,“很高兴您能选我做您的搭档,首先,我想先向您介绍一下取胜的经验……”   “对不起,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打断他的话,“这场比赛我们必须输掉。”   “必须输掉?”   “对……,并且要很自然。”   “可是,坎贝尔小姐……”   “舅舅的年龄大了,如果他们输掉,会影响他们的心情,这样对健康不利。”   “要知道,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说,“我特意计算过线的组合和曲线值,我想我有几种方法可以……”   “不管用哪种方法,”坎贝尔小姐打断他的话,“我只想让老人们打得高兴,另外,我想您的理论未必能够胜过两位擅长打槌球的老运动员。”   “那就赛场上见吧。”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小声嘀咕着。   他认为只有战胜对手才能使自己快乐,即使坎贝尔小姐会生气。   此时,服务人员已经把装有小木桩、标签、拱门和木槌的盒子拿来了。   九个拱门呈菱形状已摆在小石块上了,两个小木桩也已安在菱形对角线的两头了。   萨姆指着放在一个帽子里的签让大家抽,于是,每个人都抽出了一张。   抽签的结果表明他们将按这样的顺序进行比赛,萨姆用蓝色槌打蓝色球,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用红色槌打红色球,西布用黄色槌打黄色球,坎贝尔小姐则分到了绿色的槌和球。   “刚好与绿光属同一色系——好兆头!”   比赛开始了,先由萨姆开球。   只见他身体既不太直,也不太斜,头向后转,刚好打到球恰到好处的地方,两手挨着放在槌柄上,左手在上,腿站稳,膝盖稍曲,以抵挡打球时的冲击力,左脚站在球前,右脚稍朝后挪一点,——完美的动作。   槌起球落,木槌打了一个放在离福克或者说起点木桩18英寸的球。真不愧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运动员,萨姆打出的第一球省去了还要试打两次的机会,因为此球准确无误——球被利索地发出之后,穿过第一个拱门,接着过了第二个,第二个打过之后,球穿过了第三个拱门,只是在第四个拱门口外因受到了小小的阻碍而停了下来。   “漂亮!”另外几个场地的观众中响起一片喝彩声。   接下来,该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不过他的实际操作可比他的科学理论差远了。只见他动作笨拙,打三次才把球打入第一个门,而在第二个拱门前却不得不停下来。   他转身对坎贝尔小姐解释道:“我想可能是这个球的直径没定好,由于重心偏离,使球偏离了跑道……”   “看您的,西布舅舅。”坎贝尔小姐只关心她的舅舅。   西布也是一个出色的槌球手。他的球空越了两个拱门,停在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球的旁边,这个球正好帮他过了第三个拱门。在他把自己的球紧靠这个球并同时出击,也就是说从远处把这球打出去之后他又击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对手的球,也就是说,通过反弹作用把对手的球弹到了六十开外的地方,远远超出了界沟。   而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也只得踉跄地跟在后面。   坎贝尔小姐随后也打出了一技漂亮的绿球。   此时,比赛还没有结束,但两位舅舅却已遥遥领先了。   五分钟之后,坎贝尔小姐开始奋起直追,而年轻的学者却仍在纸上谈兵。   “反射角等于入射角,”他不停地说着,“这就指出了球在碰撞之后会朝哪个方向,那么就应利用……”   “先生,请您还是把理论应用于实践吧,”坎贝尔小姐强调道,“现在,我已经超出您三个拱门了!”   事实上,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令坎贝尔小姐很满意,他打得非常好,完全是接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顺利进行。但这可不是年轻学者希望的。可以看出他很烦。已尝试过了多次想穿过中央的双拱门,但都没有成功。   而他的搭档——坎贝尔小姐,真不愧为两位舅舅的外甥女,她打得非常好。这项运动恰好尽显出了她的优雅风姿。她右脚尖轻轻抬起,以确保在把另一球击离球门时,稳住自己的球,两只胳膊圆润,很有魅力,她用木槌划上半个圆,她那漂亮的脸庞生气勃勃,稍稍倾向地面,她的腰身优雅地摇摆着,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爱!   比赛就在这三强一弱中不协调的情况下继续进行着。   弱者并没有失去信心,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对手也尝尝的滋味,把他的球打到场外去,于是,他把自己的球放到萨姆的球旁边,小心翼翼地把草压下去好保证能紧贴着球,他左脚踩在上面,把木槌转了大半个弧,好让这一击更有力,然后快速旋转着木槌。   随着在一声恐怖的尖叫,人们并没有看到被打出去的球,奇怪,球呢?尤尔西克劳斯不是准备好了吗?怎么,球还在原地?为什么?原来是年轻学者的高帮鞋挡住了木槌的道路。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是这样的解释他的不幸遭遇的。   “木槌划的圆弧,是那个应跟地面成切线擦过的圆的同心圆弧。而我把这个圆弧半径弄得太短了,所以才会打在脚上,这存属意外事件,具有偶然性。”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要不,我们下次再打?”坎贝尔小姐建议道。   “下次?”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嚷道,“下次?那么,这次呢,算我输了吗?不,根据概率公式,可以发现……”   “好吧!我们继续!”坎贝尔小姐说道。   但所有的概率公式却都不像年轻学者为自己计算的那样,它似乎没给他一点机会。这时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萨姆已经“打完”,——他的球已经穿过了所有拱门,碰到了欠桑或者说终点木桩,接下来,他打球只是为了帮搭档一把,按照需要把所有的球击离球门或并撞,打过几下之后,麦尔维尔兄弟已遥遥领先。坎贝尔小姐因这一结局大喜过望。然后,她随意打出一球,想结束整场比赛。   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坎贝尔小姐打出的球飞出靠海那边小沟划的边线,在一块卵石上弹了一下,又飞了起来,并以飞快的速度越过了沙滩的边界。   结果,球击中了一个画面,然后迅速擦过调色板——五颜六色盖住了它自身的绿色。最后打翻画架后落在了地面上,而它的余震却又打到了一位无辜的人身上。   年轻艺术家转过身,耸耸肩说道:   “通常,炮弹来临之前都会发出警报,看来并非完全如此!”   发现事情不妙,坎贝尔小姐早已朝沙滩跑去。   “对不起先生,”她急切地对“遇难者”说,“请原谅我的大意!”   艺术家原谅了这位漂亮的年轻姑娘。   与此同时姑娘惊喜地发现,这个“遇难者”恰巧是:考瑞威尔坎漩涡里的“遇难者”。   奥利弗·辛克莱   “遇难者”又名奥利弗·辛克莱,苏格兰籍,是爱丁堡一体面家族的最后一个后裔,雅典北部,中楼甸首府前参议员的儿子。   由于父母过早地相继离开人世,他的舅舅便成了他的养父;他的舅舅是四个行政大法官之一。奥利弗·辛克莱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上了大学之后,仍是名列前茅,在他二十岁时,便有了自己的财产,这也为他渴望去看看世界的愿望提供了物质保障,他先游历了欧洲几个主要国家,其中有印度、美洲等,著名的《爱丁堡杂志》也时常发表他的游记。作为一个优秀的画家,以高价出售作品并非难事。在文学方面,他又是一位颇为著名的诗人。然而,在这层层光环的围绕下,更显得这个年轻人十分有教养、和蔼可亲、举止得体。   二十六岁的奥利弗·辛克莱身材匀称,面容开阔,神情坦诚,一脸阳刚之气,面部轮廓刚劲有力、目光温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优雅,言语流畅,才华横溢,举止自然得体,眼光里总带着微笑,这一切都是那么迷人。他从不觉得自己自命不凡,或者说就从没这么想过,又不过分注意自己。   这对一个年轻漂亮的苏格兰姑娘来说,激起的决不仅仅是好感。   事实上,他今天来到这里,完全是想放松一下连日来的紧张情绪。当坎贝尔小姐的一记绿球打坏他的画具后,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上天的安排。   坎贝尔小姐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勇敢、敏捷、机警的年轻人,而年轻人却没有认出她。要是他知道,在考瑞威尔坎漩涡中得救,坎贝尔小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他就不会像陌生人一样只对年轻的姑娘微笑一下了。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了,因为就在当天,坎贝尔小姐禁止家人告诉他这件事,因为坎贝尔小姐不愿出风头。她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   在球打着人之后,麦尔维尔兄弟也追了过来,他们的内心很难过,除了不住的道歉外,不知该用什么来弥补这次过失,这时,画家打断他们说:   “我没事,小姐,先生们,真的,请相信我。”   “先生,”西布继续说,“请接受我们最真诚的歉意……”   “对于这场灾难,我们很担心会无法去弥补……”萨姆接着说道。   “这只是个意外,根本说不上是灾难,”年青人微笑着回答,“至于画,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看上去奥利弗·辛克莱的心情很好,这让麦尔维尔兄弟放下了紧张的心。他们伸出手,觉得应该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就像即将成为好朋友那样。   “塞缪尔·麦尔维尔。”一个说。   “塞巴斯蒂安·麦尔维尔。”另一个紧接着说。   “还有舅舅的外甥女坎贝尔小姐。”海伦娜自我介绍道,生怕落下自己。   下面,该年青人自报家门了。   “尊敬的麦尔维尔先生们,坎贝尔小姐。”他微笑着说,“被您们的槌球打中的奥利弗·辛克莱,很高兴认识您们。”   “奥利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请您再次接受我的歉意……”   “也是我们的。”麦尔维尔兄弟跟着说。   “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说,“请不要这样,真的没这个必要。我刚才正想画出蔚蓝的天空,可您的球,就像我想起了是古代那个画家的海绵一样,横着扔到画上,产生一种我的画笔一直想画出的效果来、但却总是事与愿违的颜色。”   他说话时的表情是那样地哭笑不得,逗得坎贝尔小姐和两位舅舅都忍俊不禁。   不管怎样,奥利弗·辛克莱的画是报废了,必须再重画一张。   但就在大家又是道歉,又是寒暄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身影。   比赛结束后,年轻学者很是沮丧,他没能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他回到旅馆收拾行囊,准备去赫布里底群岛的路英岛,该岛位于塞尔岛南部,他想去那从地质学角度研究丰富的板岩矿。   此后的三、四天里,大家再也不会受到他那科学分析的干扰了。这对坎贝尔小姐来说是最高兴的一件事。   奥利弗·辛克莱终于知道了那次横渡时发生的事情。   “原来,坎贝尔小姐,还有两位先生们,”他很惊讶,“当时您们也在把我救上来的格伦加里船上。”   “千真万确,辛克莱先生。”   “当时我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西布说,“我们看到您的船在漩涡里迷失了方向!”   “真是上天的安排,”萨姆接着说,“要知道,如果没有……”   就在这时,坎贝尔小姐打手势示意舅舅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因为那样她会很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接受别人的谢意,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那位老渔夫的不谨慎,也许不幸就不会发生。”萨姆随机应变地说。   “他既然是当地人,应该对那里很熟悉呀?”西布用责怪的口气说。   “那不是他的错,先生们,”奥利弗·辛克莱答道,“其实,是我造成了那次遇难。当时,我看到漩涡的表面上就像蓝色的丝绸一样平静、细腻,我觉得它美极了,便一直向前,老渔夫已经感觉到危险了,并且劝告我,但我当时心中只有那幅美景,以致于小船被卷入了漩涡中。我从梦幻中惊醒过来,但为时已晚了。可以肯定,要是没有格伦加里号,没有船长的献身精神,没有所有船上的每一个人,那我可能早就走在黄泉路上了,水手和我的名字也可能都已列入考瑞威尔坎遇难者的名单上了。”   坎贝尔小姐一直在仔细地听着,不时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年轻人,而辛克莱的回视一点也不让她感到不舒服,当他谈到追赶蓝色丝绸时,她想到了绿光,那种追逐难道与她追赶绿光没有一些相似之处吗?   接下来,在麦尔维尔兄弟谈到来奥班的目的时,向他讲述了关于绿光的物理现象。   “原来,你们是来看绿光的。”奥利弗·辛克莱释然。   “您见过,先生?”坎贝尔小姐用寻问的目光看着他。   “没有,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摇了摇头,“我只听人说过某个地方有绿光!但我却从未见过,不过今世,我是一定要见到它的,哪怕有天大的困难。然后我再用绿色来画太阳的最后一道光线!”   奥利弗·辛克莱在说这些话时,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至少,坎贝尔小姐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绿光并不是我的私有财产,”坎贝尔小姐又说,“它为所有人闪亮!谁都有权力分享它。如果您又反对的话,我想与您共同去看它。”   “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那需要有耐心。”西布提醒道。   “我富有超极的……”   “眼睛会很痛。”萨姆接着提醒。   “为了绿光这不算什么。”奥利弗·辛克莱坚定地说,“我发誓,不看到绿光,绝不离开奥班。”   “其实,昨天是个很好的机会,”坎贝尔小姐说,“但就在太阳落下时,一团小云替代了它的位置。的确很遗憾,辛克莱先生,因为自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那么纯静的天空。”   “还会有的,坎贝尔小姐,相信在太阳改变降落点之前,它会施舍给我们绿光的,天气也会成全我们的。”   “您知道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事实上,在八月二日晚上,在经过考瑞威尔坎时,要不是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项救援活动中,在那儿的天空上我肯定看到它了……”   “哦!您看,都是我不好,”奥利弗·辛克莱一脸懊悔,“如果没有我的冒失……总之,坎贝尔小姐,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并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在回喀里多尼亚宾馆的路上,他们边走边谈甚是高兴,在大家的要求下,奥利弗·辛克莱谈起了爱丁堡和他的大法官舅舅帕特克·奥尔迪摩。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麦尔维尔兄弟与奥尔迪摩大法官已有几年的交情,而且这两个家族之间在上流社会早有交往,只是由于距离太远,联系才中断的。知道了这层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而且艺术家也表示要把帐篷安在奥班,直到寻找到著名的绿光。   以后的几天里,毫无疑问,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和奥利弗经常在奥班的海滩相遇。他们共同观察大气的变化情况,但晴雨表的显示总是不如人意。   然而,在八月十四日上午,晴雨表上显示的数值是307英寸,这就意味着,今天是观测绿光的好时机。奥利弗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坎贝尔小姐。   他们共同看向窗外,天空纯净得像圣母的眼睛!蓝天从靛色到云青色,颜色一点点渐弱!空气中没有一点湿气!一定会是个美妙的夜晚,日落也会让天文台的天文学家为之赞叹!   “如果今天我看不到绿光,”辛克莱先生说,“那我就是天下最笨的人!”   “我已经记住您说的话了。”坎贝尔小姐说。   下午五点,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奥利弗·辛克莱准时出现在喀里多尼亚旅馆门口,还是上次的那辆马车,但人却增加了一个。转眼,马车便飞驰在风景如画的克拉干马路上了。不久,塞尔岛那广阔的海域便呈现在他们面前,在上次的岩石上坐下了四个人,但愿结果不要再与上次相同。   “马上就要如愿以偿看到绿光了,我感觉我的心跳在加快!”奥利弗·辛克莱有点激动地说。   “我也一样。”萨姆说。   “还有我。”西布补充道。   “我希望它慢些到来。”坎贝尔小姐紧盯着空旷的大海和无瑕的天空,喃喃地说。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绿光出现。黄昏的太阳像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球,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看时,坎贝尔小姐突然尖叫一声,接着,麦尔维尔兄弟和奥利弗·辛克莱也禁不住跟着焦急地喊起来。   在塞尔岛下,一艘从伊斯达岛驶出的一只小帆船恰巧停靠在那里,它那扬起的帆是否恰巧遮住了水天交接处,现在还不能确定。   要知道,绿光的出现仅有短短的1/5秒,而这里又是最佳观测点,况且,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换一个角度。   大家都很着急,奥利弗·辛克莱使劲对小帆船打着手势,朝它喊,示意它放下帆,但是没有用,距离太远,船上的人既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喊声。   就在太阳圆盘顶部要消失的那一刻,帆船刚好驶到水天交接处,这一事实确定刚才的猜测。   缓缓地驶向了塞尔岛的一个小海湾,并且停在了海角底下。   显然,它送来了一名乘客。乘客下船后,绕过沙滩,越过几块岩石,好像要到海角尽头去。   他好像认识观察者们,因为他正向他们招手,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该死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生气地喊道。   “对!这是他!”麦尔维尔兄弟同时说道。   “这位先生是干什么的?”奥利弗·辛克莱心里想。   没错,就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他到路英岛堪察完板岩矿,刚好归来。   面对这样一个冒失鬼、扫把星,人们会欢迎他吗?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会。   那好,现在,就让我们来证实一下——麦尔维尔兄弟俩丢掉绅士风度,面部的肌肉紧绷着,甚至忘了把辛克莱先生介绍给他,而坎贝尔小姐则低头看着她的鞋尖,沉默不语。   最后,坎贝尔小姐紧握着拳头,用狠狠的目光盯着他,她忍无可忍,大声说道: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您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新计划   两次观察,同样的目的,同样的结果,惟一不同的就是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   如果说第一次的原因是人力所不能及的,那么,第二次呢,他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头有脚,完全可以支配自己。虽然,在局外人看来,把这件事的责任完全推到亚里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身上是不公平的,但谁叫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并且就在那1/5秒时……在一阵怒骂之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那个曾大胆嘲笑绿光的家伙,只好识趣地回到帆船上返回奥班。即使他很想坐马车……但谁会给他让坐呢?坎贝尔小姐不会,麦尔维尔兄弟也不会,奥利弗·辛克莱根本不认识他,自然就更不会。   第二天,奥利弗·辛克莱独自漫步在沙滩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坎贝尔小姐和麦尔维尔兄弟的一个亲戚?还是……?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这一点从坎贝尔小姐对他毫不留情的指责可以看出来。不管他是谁,可这与奥利莱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想知道,只需问一下麦尔维尔兄弟就可以,可他又不想问,最终也没那么做。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一直都在盼望着晴朗的夜空再次出现。   坎贝尔小姐在年轻画家的陪同下,渐渐淡化了对观察失败的懊恼。他们谈得很投机;奥利弗把他周游印度、美国等国家时,所见到的听到的奇闻趣事讲给坎贝尔小姐听,使她受益匪浅。两位年轻人在一起,朝气蓬勃,思想活跃,他们大胆想像着未来的世界……但无论什么,都无法掩盖绿光存在的现实,最终,他们还是回到绿光上,奥利弗想抓住这次机会,解开常时间以来围绕在心中的谜团。   “我们还会有机会看到绿光的,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慢慢引入正题,“会看到它的,要不我亲手点亮它!是由于我使你错过了第一次,这次我也有错使这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是您亲戚……我想?”   “不……是我未婚夫……舅舅定的……好像是这样……”坎贝尔小姐边说边急步朝前走,她看见两位舅舅就在前面不远处。   坎贝尔小姐的回答对奥利弗·辛克莱的触动可以说是很奇特的,尤其是她说话时的口气。这让年轻画家有些失望,失望什么?说不清楚,隐隐约约……有些酸酸的。   观察绿光回来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看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从第三天以后,他开始频频露面,奥利弗·辛克莱好多次看到他和麦尔维尔兄弟呆在一起,兄弟俩或许没有对他怀恨在心,他好像跟两个人关系很好。年轻学者和年轻艺术家也碰到过几次,要么是在海滩上,要么在喀里多尼亚宾馆的大厅里。麦尔维尔兄弟觉得应该为他们互相介绍一下。   “这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来自邓弗里斯。”   “这位是奥利弗·辛克莱先生,来自爱丁堡。”   经过介绍之后,两个年轻人很格式化地互相问候一句,之后就都沉默了下来。   显然,两个人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思。谈什么呢?谈物理、化学现象,还是谈浪漫多彩的艺术世界,大相径庭,没有一点相通之处。   如果说两位年轻人的追求大相径庭,那么年轻姑娘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同样。此时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热情地走过去与奥利弗先生交谈,而用英国礼节里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隔绝”。   麦尔维尔兄弟看到他们之间的尴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明白,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朦胧不清。   然而,面对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除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外。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耐心要经受一次极大的挑战。为了增加信心,他们又到塞尔岛游玩了几次。   一切都是徒劳的,八月二十三日到了,绿光还是不肯露面。   于是,大家焦急地期盼着。绿光充满了他们的空间,在他的眼里,蓝天是绿色的,沙滩是绿色的,岩石是绿色的,水和葡萄酒也都绿得像苦艾做的一样。……总之,一句话,简直是绿色世界!真不知这样的状态还要维持多久。   终于有一天,奥利弗·辛克莱有了个主意。   “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先生们,”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选择在奥班观察绿光是不是很合适。”   “自然不合适,”坎贝尔小姐看着两位舅舅说,“可是有的人却认为这里不错。”   “这里看不到水天交接,”年轻画家接着说,“只有塞尔岛才会看到,我们应该去那里寻找最合适的地方。”   “我同意!”坎贝尔小姐答道,“真不知道当初两个舅舅为什么会偏偏选这个鬼地方来观察绿光。”   “亲爱的海伦娜!”萨姆说,他觉得一时有些语塞,“我们原以为……”   “原认为……以为……在哪都一样……”西布接着解释道。   “以为太阳每晚都会选择落在奥班的海平面上。”   “奥班就位于海边!”   “您们有没有想过,舅舅们,太阳并不愿意落在奥班的海面上。”   “事实上,”萨姆说,“是这些岛屿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使我们看不到外海!”   “可总不能把它们炸掉吧?”坎贝尔小姐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做的。”西布回答道。   “可是,塞尔岛上没有旅馆,我们总不能露营吧!”萨姆提出疑问。   “为什么不呢?”   “亲爱的海伦娜,如果你坚持那样的话……”   “别无选择。”   “我们没有意见。”两位舅舅可不想让可爱的外甥女生气。   两个人完全服从外甥女的安排,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立刻离开奥班。   这时,奥利弗·辛克莱插了一句。   “坎贝尔小姐,如果您愿意,我想在塞尔岛住下也许不是更好。”   “接着说,辛克莱先生,只要您说得对,我舅舅们是不会反对的!”   麦尔维尔兄弟俩点了点头,对外甥女的话给予肯定。   “事实上,”奥利弗·辛克莱接着说,“塞尔岛的确不适合久留,哪怕只是几天。另外,通过观察我还发现那里的山坡地形也有些挡住了看海的视线。而从现在的天气看,也许我们还得在那等很长时间,甚至几周也说不定。要是那样的话,太阳正朝西逆行,最后可能就会落在科隆塞岛的后面,或者是奥莱塞岛,甚至去艾莱大岛后面。到那时就会由于没有够宽的海平面,而导致我们的观察彻底失败。”   “也就是说,这也许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坎贝尔小姐应声说。   “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远一点的观测站,就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西洋……”   “您知道哪有这么个观测站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焦急地问。   两双眼睛都紧盯着年轻画家的嘴唇。他会怎么说?外甥女的梦想最后究竟会把他们带到哪去?为达到她的目的,旧大陆最后会在哪结束呢?年轻画家的回答让两位舅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马尔岛高地后面有一个约纳岛,它锁住了奥班往西的视野,这个美丽的小岛是赫底里群岛中靠大西洋最近的一个岛,我说的观测点就在那里。”   “约纳岛!”坎贝尔小姐喊道,“舅舅们,我们还没去过吧?”   “是的,不过明天你就会到达那里了。”萨姆回答道。   “明天,日落前。”西布补充说。   “对,就在明天日落前,”坎贝尔小姐接着说,“如果,在约纳岛还找不到一个宽阔的地方,我想两位舅舅不会反对找海边的另外一个地方,从约翰·奥格雷特到苏格兰北端,再一直到英国南端的法地之端……”   “不管你去哪找,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亲爱的海伦娜!”两位舅舅宠爱地说。   “即使去周游世界。”奥利弗·辛克莱补充道。   海的壮丽   做出决定后,麦尔维尔兄弟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这一消息告知尤尔西克斯先生,他们本以为,年轻学者会毫不迟疑地同行。但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听了两位舅舅的消息,反应却很冷淡,然后又以科学实验为由拒绝前往。   麦尔维尔兄弟于是告辞离开,心想,要是他们的宠儿态度过于谨慎,而坎贝尔小姐又不欢迎他的话,那一切就算过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麦尔维尔兄弟、坎贝尔小姐与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与早已等在蒸气式先锋号快船上的奥利弗·辛克莱会合,准备共同前往约纳岛。他们之间因没有尤尔西克劳斯的科学理论而显得更加和谐、融洽。   所有乘客都上了船,随着第三声汽笛的响起,机械师发动了船,船桨的叶片在水中激起串串水花,一声长笛响过之后,缆绳被解开了,先锋号驶出了海湾。   一路上大家都非常兴奋,他们互相交谈着,观赏着沿途美丽的风光。   先锋号快船沿凯尔雷雷岛海峡而下,绕过岛的南端,开始穿越宽阔的络恩湾入海口,左边的科隆塞和古老的修道院——十四世纪岛上著名的贵族们修建的——渐渐远去,船又沿马尔岛南部海岸驶下,海岸就像一只巨大的墨鱼漂在茫茫大海上,它的触角却慢慢朝南弯曲,欧石南丛林形成了它的天然外衣,圆润的山峰俯视着绿茵茵的牧场,羊群像点缀的朵朵白花,景象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事实上,正午前,他们就会到达目的地,现在,风景如画的约纳岛已呈现在北方,几乎就在马尔岛这只巨大墨鱼触角顶端上,放眼望去,大西洋宽广无垠,浩翰无边。   在先锋号的舷梯上。两个年轻人在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您爱海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问挨着她坐的年轻同伴。   “我太爱海了,坎贝尔小姐!”他答道,“它丰富的内涵给我的艺术创作带来了无穷的灵感,要知道,一个画家要画出这变化既一致又不同的全部色彩,是多么富有挑战性啊,相比之下,画一张表情不变的脸就要容易得多了。”   “确实是这样,”坎贝尔小姐说,“一丝微风轻轻吹过,大海也会跟着不断变幻着面容,而且随着它浸透光的不同,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您看,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指着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又说,“它是绝对平静的!不像一张熟悉睡美人的面孔吗?什么东西也不会让它那令人赞叹的纯洁变质,它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它很年轻,很美!也可以说是一面大镜子,为所有人服务。”   “一面时常被暴风雨打破,又会不厌烦破镜重圆的镜子。”   “对!”奥利弗·辛克莱答道,“就是这让大海的面貌那样变幻无穷!一阵微风吹过,它的脸就会变,长上皱纹,让它满头白发,瞬间,它就老态龙钟,但它总是那么奇特,波光粼粼,动荡不定!”   “那么,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问,“就没有一位画家可以在画布上画出这变幻的大海容貌吗?”   “没有,没有一个人能。大海的颜色太多了,有些是颜料无法调试出来的,你不能说它是哪种蓝,也不能说是哪一种绿。当它愤怒时,那海水里尖杂着深蓝、墨绿、黑,还有一些灰色;当它兴奋时,客观存在又泛出朱红、橙色、天蓝、白色,这许多种颜色互相交错,融合,又显得那样清新,透明,坎贝尔小姐,我越看越觉得大海雄伟壮丽!海洋!两个字说明了一切!那是辽阔!在海底极深处覆盖着无垠的草原,相比之下,我们的草原是多么的荒凉!是的!海洋是无穷无尽的,人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像水里反射的宇宙一样无穷无尽!”   “我也和您一样深深地爱着大海,”坎贝尔小姐说,“爱它的千姿百态!”   “您不怕会遇到危险吗?”奥利弗·辛克莱说。   “不怕,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怕自己喜爱的东西。”   “您是个勇敢的旅行者吗?”   “或许是吧,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答道,“我平时最爱看的就是有关大海探险的小说,多少次,我想着自己也像书中的英雄们那样出海远行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他们的经历更值得羡慕的了。”   “您说得对,坎贝尔小姐,古往今来,还有什么比发现更美的呢?每当我看到出海的船即将起航,心都禁不住跟着登上船,我想我是为大海而生的。”   “那您一定在海上旅行过吧?”坎贝尔小姐问。   “是的,”奥利弗·辛克莱答道,“我游历了一段地中海,从直布罗陀海峡到地中海东岸渚港,和直到北美洲的那段大西洋,还有欧洲北部海域,而且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所有海域都在我的心中,如果想去,可以随时启航。……”   “一定非常美,辛克莱先生!”   “的确如此,坎贝尔小姐。但事实上,我觉得所有的地方都不能与我们要到的赫布里底群岛相媲美,那才是真正的群岛,淡蓝的天空,映着野生岩石丛和雾朦朦的天空使它更富有诗意。那里没有世俗的勾心斗角,权益之争。是超自然生灵之所!斯堪的那维亚的神,不讲物质,非常纯洁,有抓不住的身形,那不是肉体!是奥丹、奥西昂、芬格这些诗的灵魂的升华。”   “您说得太对了,只有苏格兰人才会拥有如此的境界,”坎贝尔小姐被年轻同伴灼热的话语所鼓舞,“只有苏格兰高地上的苏格兰人!啊!辛克莱先生,我同您一样,为我们的喀里多尼亚群岛而痴迷!我爱它,即使它发怒时,我也会觉得它很美!”   “的确,它的大动肝火是很壮丽的,”奥利弗·辛克莱跟着说,“经过三千里的跋涉,什么也挡不住它的狂风大作!苏格兰海岸与美洲海岸遥遥相对,要是那边,从大西洋的另一岸,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边,浪潮和风暴的侵袭也就要来临了,风和浪一齐向西欧涌去!但它们对我们的赫布里底群岛又能怎样呢?花岗岩的构造,可以使它从容面对狂风和大海的凶猛的攻击!……”   “那是氢与氧的化合物,含25%的氯化钠!是的,没有什么比氯化钠的撞击更美的!”   这些话一改浪漫的语气,显得那样呆板、乏味。听到这,两个人转过身。   站在舷梯上的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正在朝他们微笑。   这个不受欢迎的人知道奥利弗·辛克莱要陪坎贝尔小姐去约纳岛,他无法再继续研究,于是,赶在两人前面先上了船,一直呆在船舱里,刚刚上来看小岛。   氯化钠的撞击!这给奥利弗·辛克莱和坎贝尔小姐的愿望是怎样重重地击了一拳呀!   约纳岛上的生活   近午时分,约纳岛已展现在眼前,该岛旧名波涛之岛,岛上的阿贝山海拔不过四百英尺。“先锋号”在方石砌成的石堤旁停泊下来。很多乘客下了船,一部分人准备在这里游览一小时后乘船穿过马尔海峡返回奥班,而另一些人则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以实现他们愿望。   按照日程安排,游客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观看岛屿,所以这些人一下船就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地把美景尽收眼底。而坎贝尔小姐他们也在忙,不是忙着游览,而是去找一个合适的住处。   不要指望在这里找到英国海岸城市所具有的优越条件。   约纳岛长不过三里,宽不过一里,居民仅有500人,由阿盖尔公爵领导。这里称不上是城市,说是城镇也不确切,甚至构不成一个村落。这里只散落着几个茅草屋,除了门和房屋上替代烟囱的圆洞,再也找不到可以直视屋里的缺口,草和石子垒成的墙上盖着芦苇和石竹南的屋顶,它们之间由海草的粗纤维连着,看上去倒也有一种乡间之美。   这里只有几户农家,他们的生活仅靠那么一点大麦、土豆和小麦维持着。还有少见的几户渔家,渔民靠赫里布里底小岛的多鱼水域生存。   “坎贝尔小姐,”亚里斯托布勒·尤尔西克劳斯以轻蔑的口吻说,“我觉得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像牛圈,您认为呢?”   “请注意您的措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冷冰冰地说,“我认为这里是上帝缔造的最纯洁最神圣的地方,您应该为您刚才的话感到羞愧。”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的话已惹怒了坎贝尔小姐。   因为没有餐厅或饭店,麦尔维尔兄弟找到一家稍微好些的客店,准备住在那里,但坎贝尔小姐对那里停船的时间不太满意,那时间不适合参观岛上的德落伊教祭司和基督教遗址。于是他们在阿尔摩德丹安下身,而奥利弗和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则将就住在渔民的小屋里。   虽然这里没有喀里多尼亚饭店的大厅,也没有宽敞明亮的卧室,但坎贝尔小姐的心情却很好,在她的房间里,站在西边面向大海的窗前,她觉得就像在海伦斯堡乡间别墅的平台上一样,放眼展望,天海交界处展现于眼前,没有小岛挡住这圆球环。   就这样,临时组成的一家人过起了古老的苏格兰人极其简朴、单一的生活。早晨,大家在底层的大厅中一起用餐,按老习惯,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与主人同桌共餐,这令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惊奇,奥利弗却觉得无可指责。他已经对两位管家有了好感,他们同样也对他心存爱意,然后,一家人共享午餐,八点共进夜宵。   大家都认为这里费尔有的正餐、奥尔德地克·朗迪盖尔的夜宵和按苏格兰方法做的菜肴无可挑剔,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被带到一个世纪以前,他们觉得很幸福,仿佛生活在远古年代一般。   大家都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满意,惟有习惯了都市生活的尤尔西克劳斯不停地报怨,但那也只是自言自语,没有听众。   说老实话,约纳岛并不大,但对在清新空气中散步的人来说,用得了这么大的地方吗?广阔的皇家公园就不能浓缩在花园的一角吗?   大家每天都在这里散步,欣赏这超凡脱俗的古朴。   而坎贝尔小姐则追随着奥利弗·辛克莱到处寻找入画的景点,看他勾勒出一副副自然的轮廓。   傍晚,太阳的光晕渐渐逝去,夜晚拉开了帷幕,坎贝尔小姐和奥利弗听两位舅舅背诵着苏格兰的不幸儿女——英雄赞歌诗人的诗节。   “星,夜的伴侣,闪光的头从落月的云朵中闪出,谁把你庄严的步伐印在苍穹,你在向平原上看什么?”   “白天的狂风沉默,平息了的海浪匍伏在岩石脚下,夜晚的小飞虫,很快喜欢上了自己的轻轻羽翼,天空的沉寂便填满了嗡嗡之声。”   “闪光的星辰,你在看平原上的什么?我已能见你微笑着向地平线边缘滑去,再见,再见,沉默的星辰。”   然后,大家一起散步回到旅馆里。   然而,尽管麦尔维尔兄弟没什么也没说,但他们明显感觉到奥利弗已经替代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位置。的确,奥利弗在坎贝尔小姐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而坎贝尔小姐也深深吸引着年轻画家。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愿望、共同的追求,总之,当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们都觉得就像在快乐世界里遨游一样。看来,两位舅舅的外甥女婿的人选要重新考虑了,但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去寻找,因为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值得一提的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和奥利弗之间也不再互相躲避,不再对对方保持一种冷漠的态度,彼此希望结交。   终于,他们决定用巧妙的方式达到目的。大家商定在八月三十日,一起去阿贝山的东北部和南部去参观教堂、修道院和墓地的遗址。   约纳遗址   八月三十日,一家人在吃过美味的午饭后便动身前往遗址所在地。这是一个典型的秋天的午后,秋高气爽,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均匀地散向万物。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尤其是萨姆和西布兄弟显得格外兴奋,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也放弃了他的科学话题与大家一起谈古论今,坎贝尔小姐和年轻画家享受着这少有的和谐。   首先,大家来到麦克-雷思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前,它高十四英寸,由美丽的红色花岗岩巨石雕成。它是岛上宗教改革时期,即十六世纪中期左右竖起的三百六十个十字架中,惟一保留下来的一个。   奥利弗拿出画夹,想把这古老而状观的雕刻速描下来。   于是他找了一个最佳视角,坐下来,开始描绘。   坎贝尔小姐和两位舅舅则在远离十字架四百步左右的地方,恰好把整个建筑尽收眼底。红色的麦克-雷思十字架威严地耸立在长满灰色杂草的干旱平原上,更显得古老而历史悠久。   正在大家都沉醉在这座古建筑带来的美好回忆时,突然,一个人影破坏了整幅画面。   “唉,”奥利弗说,“这个家伙闯进来干什么?要是他在这十字架前跪拜,也许我还会留下他的身影,可他似乎不像个虔诚的信徒。”   “不过是个专门给您捣乱的家伙,在他的好奇心怂恿下,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   “那不是走在我们前面的尤尔西克斯先生吗?”哥哥萨姆问。   “没错,正是他。”弟弟西布回答道。   确实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他爬上十字架的底座,正在用锤子敲打着。   坎贝尔小姐被这个地质学家放肆的举动激怒了,急步朝他走去。   “您的行为很不友好。”她一针见血地说。   “怎么会,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回答道,“我只是想弄下一块花岗岩来。”   “但您这么认真有什么用?我想,破坏历史遗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我并不想破坏历史遗产,”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强调道,“要知道,我是地质学家,搞清楚这石头的性质是我的职责。”   随着一锤重击,十字架本不完整的底座又添新创。   亚里斯托布勒斯拣起石块,从包里拿出标本制作家的放大镜,透过它仔细观察着。   一会儿,他得出了结论,说:“这和我想的完全一样,看它,颗粒紧凑,很坚固,应该是出自诺内斯岛,它很像十二世纪的建筑师用来建筑那座大教堂时的花岗岩。”   他的论述,使麦尔维尔兄弟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坎贝尔小姐不再多说什么,朝辛克莱走去,画完画,大家在教堂广场上会面。   这座教堂已经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了,由成对的两个教堂构成。   大家首先来到了具有罗曼式建筑风格的教堂,从这里拱顶的拱腹和拱廓的曲线可以看出。之后,大家又进入了第二个教堂,它属于哥特式建筑,构成了前面教堂的中殿和十字形耳堂。   他们踩着不平整的方石板,一边是棺材盖,一边是几块刻着画像的墓碑,这景象、这布局、这气势,无不显现出一种古朴。   接着,他们来到高塔的拱顶下,继续前行至教堂的大门,最后停在两个教堂的交叉处。   突然,带回音的石板上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好似堂·古的汤德的骑士,在幽灵的推动下步履沉重地走来。   大家互望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又在进行他的某项测量了。   果不出所料,一会儿,尤尔西克劳斯嘴里唠叨着“东西向一百六十英尺”走进第二个教堂。站在那里记录着数字。   “哦!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挖苦他说,“真是想不到您不仅是位矿物学家,还是一名出色的几何学家。”   “在耳堂的交叉处只有七十英尺。”亚里斯托布勒斯记完数学后应声道。   “多少英寸?”奥立弗问。   亚里斯托布勒斯皱着眉,直盯着辛克莱,强压心中怒火。麦尔维尔兄弟见状,急忙建议大家去参观修道院,因此而避免了一场风波。   说是修道院,其实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了一些难以辨认的残迹。它曾经是圣奥主斯丁的女修道院,并受国家法律保护,在宗教改革时被破坏。   人们走进这座女修道院,进入一座保存比较完整的小教堂。这里除了缺少屋顶外,祭坛及其它物品都完好无损。   再往西走是女修道院最后一位院长的坟墓,黑色大理石墓上刻着一个圣女的图像,左右两边是两个天使,上面圣母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耶稣。   “这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圣女和圣西克斯特圣母,拉法埃尔惟有的两个圣母,她们永远也不会闭上眼睛,圣·西克斯特圣母注视的眼睛似在笑。”   坎贝尔小姐在讲解这些时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导游。   “坎贝尔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带有嘲讽的口气问道,“圣母的眼睛还会笑?”   对于这样的事都追根究底,真是个不懂情趣的家伙。坎贝尔小姐不想浪费细胞,所以没有吭声。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错误,”尤尔西克劳斯紧接着说,“正如眼科专家告诉我们的那样,这些视觉器官根本没有表情,例如,给一个人的脸上戴上面具,透过面具看那人的眼睛,那你就根本看不到这张脸是高兴还是气愤。”   “啊!真的。”萨姆说,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西布补充道。   坎贝尔小姐无意再听他们讲下去,和辛克莱先生信步来到了奥班的圣物馆——为纪念圣·柯化巴的同伴而命名。这里用大栅栏围着,铺着并列的石板,那里的石头是坟墓,上面记载着四十八个苏格兰国王、八个赫布里底总督,四个爱尔兰总督和一个法国国王的名字。这些墓碑中,除几个是由几何图形装饰外,其余都是用圆形雕塑像刻成。   坎贝尔小姐和年轻画家站在这些墓碑前,沉默不语,良久。   “我们应该晚上再来,”坎贝尔小姐打破寂静,”我觉得那时更适合唤醒这些不幸的邓肯国王,现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唤醒那些守护王家墓地的幽灵,是吧?”   “是的,坎贝尔小姐,我相信他们不会在白天出来的。”   “怎么,坎贝尔小姐,您相信幽灵存在?”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喊道。   “对,作为一个拥有苏格兰血统的人,我相信他们存在,先生!”坎贝尔小姐答道。   “可您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您知道这些幻想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要是我喜欢相信呢!”坎贝尔小姐说,她被这个破坏分子不合时宜的反驳惹恼了,“要是我愿意看家里家具的棕仙,相信诗人伯恩斯的不朽诗篇中赞扬的那些仙女。大家跳着舞,在淡淡的月光下,朝高尔希飞去,飘散在海湾里,消失在岩石和小溪中间。”   “可是,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继续说,“你认为人们会信诗人想象出来的梦境吗?”   “为什么不信呢?”辛克莱应声说,“否则他的诗,就不会被广为流传了。”   “您也相信吗,先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惊讶地说,“我只知道您是画家,却不知道您还懂诗。”   “诗也是艺术。”坎贝尔小姐说。   “哦!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您们不相信克尔特族歌颂英雄的诗人们写的神话吗?他们混沌的脑袋让人想起那些幻想出的神灵们。”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萨姆舅舅喊道,他很气愤,“不许这样污辱我们祖先时代的诗人们,他们为我们古老的苏格兰而歌颂!”   “我爱这克尔特人的颂歌。我爱听以前的故事。对我,那就是清晨的宁静和润湿山峦的新鲜玫瑰……”   西布舅舅诵起他们忠爱的诗歌。   “当太阳只把疲惫的光投向山坡时,”萨姆接着念,“当山谷深处湖水平静,一片蓝色时!”   “先生们,”尤尔西克劳斯打断他们的朗诵,“您们这么热衷于所谓的神灵,但您们必须得承认,从没有一个人见到过。”   “先生,您竟能说出这么蠢愚的话,”坎贝尔小姐说,“所有的人都会看到他们显现在苏格兰高地上,沿着荒芜的幽谷滑行,升起在沟壑深处,在我们赫布里底群岛周围的海水里嬉戏,在北方冬天带来风暴中玩耍,还有这绿光,我一直坚持去追赶它,它难道不是那个瓦尔基丽女神的披肩吗?”   “不!不是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喊道,“我来告诉您绿光是什么……”   “别讲了,先生,”坎贝尔小姐也喊道,“我不想知道。”   “不,我必须得说。”年轻学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警告您不要说……”   学者无视坎贝尔小姐的警告,径直说:“太阳圆盘的上半边在轻触天际时,发出的最后一道光线,之所以是绿色的,或许是因为它在穿过薄薄的水层时,染上了绿色……”   “闭嘴……尤尔西克劳斯先生!……”   “坎贝尔小姐,我的推理与事物的本质相符,”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继续说,“我正要写一篇关于这方面的论文。”   “先生,”奥利弗这时加了进来,“我想您关于绿光的论文会引起轰动,但我建议您还是该写另外一篇论文,内容更有趣。”   “是什么,先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问。   “先生,”辛克莱先生说,“您应该知道科学界讨论了这样一个问题,鱼尾对大海起伏的影响吧?”   “哦!辛克莱先生……”   “好吧,我这还有一个题目,您可以去仔细研究一下,那就是,管乐器对暴风雨形成产生的影响。”   两声枪响   自从这次大辩论结束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就再也没有露面,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因失去了坎贝尔小姐的热情早已乘船回奥班了呢?坎贝尔小姐不允许任何人去打听,她对这个学者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冷漠,而是非常地厌恶。无疑,这都得归功于学者把坎贝尔小姐的绿光讲得一无是处,毫无意义。   但帕特里奇在贝丝夫人的怂恿下,还是打听到了他的情况,这个年轻学者并没有离开约纳岛,还一直住在渔民家里,他在那里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他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进行某种深奥的科学思辨,或者,背着枪,穿过海滨的沙滩。在那里,他对黑秋沙鸭和海鸥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这些鸟在当地一钱不值,只有这样,他低落的心情才会得以改善。他是不是还报有一丝希望?想坎贝尔小姐在实现了她的愿望后,对他的态度会恢复正常?从她的个性看,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又发生了一件讨厌的突发事件。如果不是他的情敌急时出现,又慷慨相救,他的结局可能会更惨。   事情发生在九月二日上午,当时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要去研究约纳岛南端的岩石,一块花岗岩,一浪蚀岩柱尤其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决定攀登到顶上去。但是岩石的表面很滑,根本找不到可踩的地方,但是出于对科学的执着,他还是克服一切困难,终于攀到了岩柱顶上。   一到那儿,他就开始认真地研究,当他满意地记录下所观察到的结果准备回去时,却发现要想从这又滑又陡的岩石上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认真看过哪面岩石壁更适合往下滑,他就开始冒险了。   忽然,他一脚踩空,身体往下倾,无法保持平衡,要不是一根断裂的树桩在他摔落到一半时把他及时拦住,他可能就要掉到汹涌澎湃的大海里去了。   现在,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既爬不上去,也不能下去。   他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要不是奥利弗背着画夹写生回来恰好经过这里,真不知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还会怎样。奥利弗听到喊声,停下脚步,抬头看见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挂在三英尺高的半空中,就像一只顽皮的猴子在荡秋千一样晃动着,其样子十分滑稽。   不过奥利弗还是忍住了笑,想办法救他下来。   奥利弗先攀到岩石柱顶上,把亚里斯托布勒斯拉起来,然后又帮他从另一边滑下来。   亚里斯托布勒斯脚刚一踩到安全地带,就说:“辛克莱先生,因为我事先没计算好岩壁与垂线的夹角,所以才会滑下来又挂到那。”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高兴,在这个时候我能帮上您一点忙,奥利弗答道。   “还是让我向您表示我的谢意……”   “不必客气,先生。要是我遇难,您不是也会救我吗?”   “当然!”   “好,我等您也来帮我!”   于是两个年轻人握手辞别。   奥利弗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没必要声张。至于亚里斯托布勒斯,更不会说。他因为很惜命,心里还是很感谢情敌帮他解困的。   那著名的绿光呢?是不是得专门祈祷!可是,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秋季的雾气会很快地将天空弥漫的,海拔高的地方,九月里,很少有晴天了。那是不是就要放弃对绿光的观察了呢?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或者到别处去追赶它呢?   这也是让坎贝尔小姐和奥利弗·辛克莱烦心的原因。   每天晚上,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麦尔维尔兄弟、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都座在面对海平面的岩石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希望天空纯净,那样落日一定会更加壮丽。   然而,每次他们都带着对明天的期望回到奥尔德丹旅馆。   那天,突然刮起了微风,很轻却连续不停。微风穿越了东面的群山,滑过远处长长的草原,不会再有广阔水面蒸发出的或者晚上海外的风带来的潮湿分子。   这一天,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坎贝尔小姐忘记了伏天的炎热,不停地来回走着,奥利弗跑到岛上的高地观察远处天空的状况。麦尔维尔兄弟也不耐烦地把鼻烟盒倒出了一半,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也停止了交谈,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家商定好晚上五点就吃饭,然后到观测站去。   但,就在快三点时,大家一阵恐慌,一片云,呈棉桃状,在东方升起,在微风的吹动下,正在朝海上飘去。   坎贝尔小姐第一发现了这片云,她不禁失望地叫出了声。   “只是一小片云,不用担心,海伦娜,”萨姆舅舅说,“它就会散开的……”   “或者它走得比太阳快,会在太阳前头先消夫在海平面之下。”奥利弗说。   “这会不会是雾气到来之前的先兆呀?”坎贝尔小姐问。   “那需要去看看。”   奥利弗跑到修道院旧址,观看那片云。   半小时后,他赶回来,带回一个让大家放心的消息,这云只是宇宙中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干燥的空气中找不到一点给养,很快就会在半路上饿死的。   但它似乎没有听从奥利弗的话,继续追随着太阳,并在微风的吹动下,渐渐靠近太阳,即而遮住了太阳的光盘。   坎贝尔小姐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但又放不下心,睁开双眼,紧盯着那块挡住了太阳光的云团。   云团没有让坎贝尔小姐失望,很快便移开了。太阳又射出那万丈光芒,云朝天边落着,还没能达到海平面,就不见了踪迹,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好像天上出了个洞一样。   “这片云总算消失了,”年轻姑娘大声说,“但不知它后面有没有追随者!”   “放心吧,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解释道,“不会再有云出现了,这云消失得这么快,又是一子下不见的,就说明它在大气中没有碰到别的水气,西面的整个天空都是纯净的。”   晚上六点,大家聚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   那是在岛的北端,阿贝山的上山脊,从山顶上环视四周与马尔岛翘起的那部分便尽收眼底。北面斯塔福岛,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龟甲,搁浅在赫布里底海水中,远处,埃尔瓦岛和戈美达岛在大岛长长的海岸线上清晰地显现出来。无边的大海往西、西南、西北方扩展着。   太阳沿着一条倾斜的轨迹迅速下滑,天边渐渐暗下来,但约纳岛上房屋的窗户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片金色。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这无比壮美的景色,沉默不语,这时,圆盘在变换着形状,在与水面平行处,慢慢膨胀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热空气球。   天空一片澄清。   “这次我们一定会抓住它。”萨姆忍不住说道。   “我也这么想。”西布答说。   “别说话。”坎贝尔小姐提醒道。   两个人忙闭上嘴,屏住呼吸,好像担心呼吸会汇集成一片轻云,把光盘挡住似的。现在,星体的下部终于咬去了海平面。太阳在变宽,还在变宽,好像装满了发光的流体一样。大家都在期盼着最后几道光的出现。   突然,山下海边礁石处的两声巨响打破了这片寂静。接着,一阵烟从那里慢慢升起,在缭绕的烟雾中,冲出几十只海鸥、海鸟、银鸥和海燕,它们是受到枪声的惊吓才突然飞起的。它们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浮云。这片浮云径直向上飘去,像屏幕一样叠在天际与岛之间,就在太阳把最后一道光线射向水面时,它从这即将逝去的星体前掠过。这时,猎人——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出现在悬崖顶上,他手里的枪还在冒着烟。   “啊!怎么又是他,简直让人无法忍受!”萨姆喊道。   “太过分了!”西布也喊道。   “看来,把他从岩石上救下来是个错误。”奥利弗心想。   坎贝尔小姐紧皱眉头,两眼发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由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错,让她的愿望又一次落空。   在克洛瑞达游艇上   第二天,天刚亮,克洛瑞达游艇在北风的吹拂下离开约纳港口,驶进了公海。   游艇的载重量在四十五至五十吨左右,这其中包括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奥尔弗·辛克莱、贝丝夫人、帕特里奇几人的重量。   显然,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被赶出了家门。   就在昨天晚上意外事件发生之后,大家做出决定,并马上加以实施。   昨天,大家扫兴地回到奥尔摩丹旅馆时,坎贝尔小姐坚定地说:“舅舅们,我的两次观察都是因为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出现而失败,既然他声称不会离开约纳,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呆了,在这里,这不知趣的人有施展他笨拙的特权!”   听了坎贝尔小姐的话,麦尔维尔兄弟不再想说让她留下的话,他们也同大家一样,很气恼,也在诅咒着亚里斯托布勒斯。——不用说,他们这个外甥女婿的最佳人选已经被宣判死刑。   当晚,大家在奥尔摩丹下面大厅里互道晚安时,坎贝尔小姐向大家说:“我们明天就走,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就按你说的办。”萨姆答道,“可我们总得有个目标吧。”   “去再也见不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离开约纳和去哪了。”   “一言为定,”西布答道,“可亲爱的海伦娜,我们怎么走,又去哪呢?”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们一大早就离开,然后在苏格兰沿岸找一个没人住,甚至不能住的地方,排除一切干扰,观察绿光。”坎贝尔小姐回答道。   这时,奥利弗·辛克莱提供了一个符合坎贝尔小姐心意的地方。   “坎贝尔小姐,”他说,“我倒有个好去处,在这附近有个岛,确切地说是个小岛,很适合我们观察,在这个小岛上,没有一个讨厌的家伙会来打扰我们。”   “它叫什么名字?”   “斯塔福,在约纳以北最多二海里的地方。”   “我们可以在那儿生活并有可能看到绿光吗?”坎贝尔小姐问。   “当然可以,”奥利弗答道,“而且很方便,我们先去租一艘游艇,船长可以按照旅客的要求提供服务,去英吉利海峡,北海或爱尔兰海。然后买一些够吃上十五天左右的东西,因为斯塔福岛上什么也找不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就可以在天刚刚亮时出发了。”   “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很感激您的。”   “不出意料的话,明天正午以前我们就可以抵达斯塔福岛了,”奥利弗答道,“在那里除了一周两次持续两小时的游客观光外,我们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于是,贝丝夫人的名字又充满了整个大厅。   贝丝夫人应声走了出来。   “准备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萨姆说。   “天刚刚亮就走。”西布强调道。   接着,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没再多问,便马上去做出发前的工作了。   奥利弗·辛克莱则来到港口,同船长约翰·奥尔德商量租船的事宜。   第二天早上六点,坎贝尔小姐一家人便在没告诉任何人此行的目的地在哪的情况下,离开了奥尔摩丹旅馆,登上了克洛瑞达游艇。   在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大家便各回船舱内休息,坎贝尔小姐的休息室在游艇后部一个舒适、优雅的客舱里,麦尔维尔兄弟在大厅外面主舱的铺位上,奥利弗住在通向大厅楼梯四周的船舱里,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则住在餐厅两旁的两个吊铺上。   克洛瑞达游艇启航后,大家都来到甲板上,欣赏沿岸的风光。小艇优雅地随风倾斜,不太费劲就能达到8海里的时速。   坎贝尔小姐迎着海风,心情舒畅极了,不管斯塔福岛上怎样艰苦,总之,只要远离那令人厌恶的科学研究家,那么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海伦娜决定不但要把他的样子忘掉,还要把他的名字也忘掉。   她坦率地跟两位舅舅说:   “难道我错了吗,萨姆爸爸?”   “没错,亲爱的海伦娜。”   “西布妈妈,您认为我不该这样做吗?”   “绝对应该。”   “现在您们知道了,”她亲了亲两个舅舅,接着说,“把我的终身交给这样一个丈夫并不是明智之举!”   两位舅舅也承认了这一点。   他们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把可爱的外甥女托付给这个古怪的年轻学者,否则,他们将会死不瞑目的。   早上八点,大家一齐到克洛瑞达的餐厅里共进早点——茶、黄油和三明治。虽然这里的食物没有奥尔摩丹旅馆里的丰富,而且味道也差了很多,如果让大家选择的话,幸运者一定是后者。因为它周围的环境宁静、优雅,没有化学成份,也没有噪杂的科学理论。   用过早餐后,坎贝尔小姐又回到甲板上,她靠在一个粗帆布做的靠垫上,小艇极速航行带来的劲风给她带来一丝快感。这没有马车的颠簸,没有火车的摇晃,船首与冰面碰撞击起的浪花,如同皓月下的点点繁星。   斯塔福岛北部和南部被赫布里底群岛覆盖,东面则隐在海岸里,如同一个内陆盆地,微风不能把它的海水波动。   游艇倾斜着朝斯塔福岛奔去,前方是马尔岛外海上一块独立的岩石峭壁,峭壁与游艇航行的公海有一百多英尺远,看上去好似是峭壁在移动,西面是玄武岩岩壁,东部是靠海的岩石堆积成的小山。小船在朝西俯冲时,在马尔岛的端角以外,海水更加凶猛地摇晃着它,但小船还是很敏捷地冲过了涌来的波浪。在后面的抢风航行里,海水温柔地摇晃着小船,就像在摇婴儿的摇篮一样。   十一点时,斯塔福岛已出现在眼前,克洛瑞达游艇驶进了靠近柯兰歇尔岩洞入口处的小海湾。游艇下后角索降下,上桅的帆也降下桅杆,三角帆被拉了起来,锚也随之被抛了下去。   大家走下小艇,走到玄武岩头级台阶上,爬上一个装着栏杆的木制楼梯,来到斯福岛圆润的平台上。   坎贝尔小姐终于来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在这里,她将免受一切外界干扰,静下来,专心观察绿光。   斯塔福岛   在这个大家庭中,除了奥利弗·辛克莱观赏过斯塔福岛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   于是,他便充当了导游的角色。   这个呈椭圆形长一里、宽半里的巨石,地质下丰富的玄武岩岩洞构成了斯塔福岛的独特地貌。这些玄武岩由来已久,早在地壳形成的初期就已经定在那里了。   科学家就玄武岩的冷却做了一些实验,实验表明,玄武岩只有在二千度高温下才能溶化,据观察,玄武岩要达到完全冷却,需要三千五百多年。因此,应是在很早的时候,地球经过了气态到液态的转化,才开始凝固下来。   奥利弗讲解完后,又朝四处看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占领这个新地方。”   “别忽略了我们来这的目的。”坎贝尔小姐微笑着提醒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呢,”奥利弗大声说,“现在,我们就去找一个观察站,看看岛西面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怎样的海平面。”   “好吧,”坎贝尔小姐说,“不过,今天的天有些阴,大概日落的状况不会很好。”   “那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不论多久。”   “你说得对,”麦尔维尔兄弟说,“只要海伦娜不命令我们离开。”   “没错。”坎贝尔小姐说,“为什么不等下去呢,我觉得这里很美,牧场像一块软绵绵的绿毯,在这个天然别墅中生活,肯定会很舒服,既使汹猛的狂风袭击到斯塔福岛上的礁石时,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我想狂风也许并不慈祥。”西布舅舅说。   “的确很可怕。”奥利弗·辛克莱说,“外海的风都能吹到斯塔福岛。在大西洋这片海域里,坏天气要持续长达几个月之久。”   “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吗?”坎贝尔小姐问。   “当然有,在东边海岸,也就是我们抛锚的地方。”   “很好,那么夏天我们就在这小岛住上两三个月,难道不应该吗?”坎贝尔小姐说,“如果这个小岛可以出售的话,舅舅们,您们真该买下来。”   麦尔维尔兄弟对外甥女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他们已经把手伸进口袋里,好像要掏钱付账一样。   “这小岛归谁所有?”西布问。   “麦克多纳尔家族,”奥利弗回答道,“年租金十二镑,但我想无论出多高的价,他们也不会卖掉它的。”   “这太遗憾了!”坎贝尔小姐失望地说。   大家边聊边走过凹突不平的地表,来到绿茵茵的牧场,几匹稀有的马和几只黑白花的奶牛自在地啃食着牧草,熔岩的喷涌在各处留下薄薄的腐殖土层。   欣赏完陆地上的美景,大家开始关注天空。   很明显,那天晚上,浓雾笼罩着整个天空。快六点时,几片淡红色的云彩弥漫了西方,预示着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于是,大家在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后便又回到了船上。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七日,大家决定去看看小岛底层的岩洞。   游艇把他们带到柯兰歇尔岩洞。奥利弗·辛克莱告诉厨师准备午饭后,便与同伴们一起走进了这个岩洞。   柯兰歇尔岩洞高三十英寸左右,宽十五英寸,深一百英寸;开口偏东,是为了躲过恶劣的风。飓风猛烈地袭击其他岩穴时,也绝不会光临它的门。曲线布置精美的花岗岩,显现出人类巧夺天工的一面,让人赞叹不已。   奥利弗·辛克莱拿出他的写生画夹,记录下了这美丽的景象。   吃过午饭,约翰·奥尔德科船长又把游客们带到了“轮船”岩洞如此命名是因为大海占据了整个岩洞内部,人要去参观,脚就不能保持干爽不湿。   在游艇到达深深的岩洞出口前时,刚刚载着奥班的游客的汽船抛锚,幸运的是,这两个小时的逗留,一点也没给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带来不便。因为游客们的观光地点只限于芬格尔岩洞和斯塔福岛的地表,而此时坎贝尔小姐他们正在“轮船”岩洞里。   当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走出那长长的隧道时,它好像是一种没出口的隧道,隧道似乎在玄武岩上凿出来的。此时,斯塔福岛上的岩石又恢复了宁静,孤零零地耸立在大西洋的岸边。   大家列举了地球上许多地方的一些著名岩洞,尤其是在火山活动地区,它们的成因有所不同,有火成的,也有水成的。   这些岩洞中,有些是被流水一点点地冲击,磨损而使它们变成宽宽的洞穴。   有些是由于花岗岩或玄武岩壁的脱落而成,而这是由火成岩石的冷却所引起的。火成岩石为它们的构造提供了变化急剧的特性,相反,水成岩洞正缺少这个特点。   而坎贝尔小姐他们第二天将要参观的著名芬格岩洞则属于那种曾在地质演化史上的烈火中沸腾过的岩洞。   芬格岩洞   第二天,九月八日上午,约翰·奥尔德科船长从游艇的晴雨表上得知天气将有大的改变,于是他走下小船想去看清天与海到底是处在怎样的状况下。   天空中几片形状不清的云,几丝尚未成云的蒸气的褴褛,快速地滑了过来,风力在不断加强,起伏的海面泛起片片白浪,这一切都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船长决定趁航道还没变得难以通行之前尽早启航。他忧心忡忡地回到船上,把消息告知了游客们,并提出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斯塔福和马尔岛之间的大海可能会波涛万丈,那样,他们将无法躲过灾难。   “难道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了吗?”坎贝尔小姐问道。   “有,在斯塔福岛的后面,最好是在阿基纳格雷港,在那克洛瑞达对外海的狂风丝毫不用担心。”船长回答道。   “可是我不想放弃斯塔福这么美的天空。”坎贝尔小姐喊道。   “我想呆在柯兰歇尔的停泊处会很危险的。”船长说。   “如果必须得走的话,那就走吧!亲爱的海伦娜。”萨姆说。   “是啊,要是必需得这样!”西布跟着说。   奥利弗怕这仓促的动身会给坎贝尔小姐带来不愉快,急忙问道:   “奥尔德科船长,您估计这场暴风雨会历时多长时间。”   “大概二、三天吧。”船长答道。   “您认为必须离开吗?”   “是的,而且必须马上走。”   “您的计划是……”   “今天早上启航。由于风力加强,我们可以借助风的力量,在天黑前赶到阿基纳格雷港。暴风雨来时,我们就已到斯塔福岛了。”   “为什么不回约纳岛?克洛瑞达一小时就能到达。”萨姆问。   “说什么也不能再回约纳岛。”坎贝尔小姐一提起约纳,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那张猴脸就仿佛竖在她面前了。   “在约纳港与在斯塔福停靠同样没有安全保障。”船长提醒说。   “就这样吧,”奥利弗·辛克莱说,“船长,您启航去基纳格雷港吧,让我们留在斯塔福。”   “不行,这连一间房子都没有,你们在哪儿藏身呢。”船长说。   “在柯兰歇尔岩洞,那里不会受到暴风雨的侵袭。”奥利弗又说,“我们还会缺什么呢?什么也不缺!我们可以把卧具、换洗的衣服还有食物从船上搬下来,外加上一个厨师。”   “太好了,”坎贝尔小姐高兴得喊起来,“就这么决定了,船长您可以启航去阿基纳格雷港了,让我们留在这里,呆在斯塔福!就像航海游记里被遗弃在荒岛上的人一样,在这里我们将带着几分不安和忧虑等待着克洛瑞达的归来,就像那些流浪的人在发现外海上还有一座宏伟的建筑那样激动万分。啊!多么富有诗意呀!奥利弗先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富有传奇色彩吗,舅舅们,您们以为如何?好了,船长,您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两位舅舅正在犹豫,但很快,在坎贝尔小姐及时送上的一个亲吻的瞬间,坚定了留在斯塔福岛的决心。   可这主意是奥利弗·辛克莱想出来的,坎贝尔小姐觉得也应该感谢他。   于是,一小时后,克洛瑞达便张起恶劣天气下用的三角帆启航开往阿基纳格雷港。   大家目送游艇离开后,便由奥利弗带路走出柯兰歇尔岩洞,来到环绕小岛东部的堤岸上。支柱垂直插下,顶端构成大岩石脚下一块平整、干爽的路面。走到路面尽头,一行人又登上了几级天然形成的台阶,在台阶下的拐角处矗立着那些外柱,都紧靠在岩壁上。   台阶脚下,平静的大海已经开始波澜起伏。   那里,微黑的台基底座在水底清晰可见。   奥利弗到的巨形面的石柱,朝左一拐,给坎贝尔小姐指了一段狭窄的堤岸。再准确一点说是一段天然的护坡道,顺着岩壁,一直延伸到岩洞深处。一段栏杆的铁支架砌在玄武岩里,在墙和小堤岸的尖背之间形成一个栏梯扶手。   “这个栏杆破坏了芬格宫殿的整体形像。”坎贝尔小姐说。   “是的,我也有同感,它就像是一个入侵者,与这里格格不入。”奥利弗答道。   “只要它有用,就应该去用它。”萨姆说。   “说得对。”西布跟着说。   然后,大家来到芬格岩洞前,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殿,又高又深、半明半暗,充满、神密色彩。   坎贝尔小姐一行人,第一眼,便为这景观惊诧不已。接着便沿着护坡道的突出部分走进去。   洞里整齐地排列着几根棱柱形柱子,大小不一,突出的棱边雕刻细腻,线条柔美。岩柱凹凸部分交相呼应,显出一种协调美。光从外面射进来,跳跃在上面,明暗清晰,遥相对称。   岩洞深一百五十英尺左右,中殿深处露出一种管风琴木壳,那显出了一些立柱,比入口处的立柱小一些,但线条同样很完美。从那儿可以看出来,向广阔天空展开的视角很美。   水浸着光,可以看到海底深处的景物,海底有四面到七面不同的柱角,四周的岩壁上,光与影奇妙地变幻着。当几片云飘到洞口时,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烟雾挡住了剧院的舞台前方一样。相反,当一束光射进来,被深处的棱柱的棱角反射时,阳光像长长的光板,升到宽阔的圆室,这时,光与影又再次闪烁,棱柱又是五彩缤纷。   大家面对这仙境般的美景,心醉神迷,心灵的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外面狂风四起,大海的波涛拍打在岩洞的玄武岩上,震耳欲聋,坎贝尔小姐与同伴们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回到护坡道上,浪花已把它遮去了一半,绕过小岛的一角,外海的风撞击着小岛,大家又回到围堤上,暂时躲藏起来。   短短的两个小时,狂风在苏格兰沿海地带即已成形,并有转成飓风的可能,不过玄武岩的峭壁挡住了狂风的侵袭,使他们得以安全地回到柯兰歇尔岩洞。   第二天,天气变得更加恶劣,风更加凶猛,乌云又厚又低,遮住了太阳的光线。面对这意外的情况,坎贝尔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许多次,她被芬格岩洞的奇景所吸引,又回到岩洞里,她常常在那里沉思,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两位舅舅和奥利弗提醒她小心点不要去那冒险,但她根本听不进去。   第三天,也就是九月九日,飓风终于在苏格兰海岸形成,在岛的高地上根本无法抵住它。这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在大家回到柯兰歇尔准备吃晚餐时,发现坎贝尔小姐还没有回来,大家耐心地等着,心里越来越不安。一直到晚上八点,仍不见她的影子,奥利弗再也呆不住了,他几次登上岛的高地,可在那儿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暴风雨肆虐地袭卷整个海面,大海掀起巨浪,不断拍打着小岛西南部。   “坎贝尔小姐!”奥利弗突然大叫一声,“要是她还在芬格岩洞里,得去把她拉回来,说不定她已在里面迷路了!”   为了坎贝尔小姐   时间不长,奥利弗·辛克莱便出现在芬格岩洞前,并沿着玄武岩台阶急步前行,后面紧跟着的是麦尔维尔兄弟和帕特里奇。   留守柯兰歇尔岩洞的贝丝夫人心急如焚,她把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只等坎贝尔小姐早些回来。   高涨的海水,淹没了上面的柱子,根本无法通过。   既然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就无法出来。如果,坎贝尔小姐在那里面的话,那她就被困到里面了,但又怎么能知道她是否在那儿,然而又怎么能到她那儿呢?   “坎贝尔小姐!海伦娜!”   这喊声能传进去吗?咆哮的大海早已把喊声吞没,好像是风与浪的轰鸣声涌进了岩洞。   “也许海伦娜不在里面?”萨姆说,他多么希望她真的不在那儿啊!   “那她会在哪儿?”西布说。   “是啊,坎贝尔小姐会在哪呢?”奥利弗喊道,“我找遍了岛上的高地,海岸的岩石,都没有,如果她能回来的话,她也许早已回到我们身边了。她在哪?!在哪?!”   大家想起,坎贝尔小姐曾几次强烈表示想要到芬格岩洞里看暴风雨。但她是不是就忘记了暴风雨会把岩洞填满,岩洞就成了牢房,根本无法打开了呢?   此时此刻,为了到她那里去救她,大家该做些什么呢?   暴风雨猛烈地侵袭着小岛的这一角。浪花时而升到拱顶,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浪花的冲击下水坝坍塌了。大海似乎撞到了岩洞的最深处。   坎贝尔小姐能在哪找到藏身的地方,而免遭浪花的侵袭呢?岩洞的前部直接面对着浪花的袭击,无论是涌进还是退出来时,护坡道都是必经之路。   “坎贝尔小姐!海伦娜!”   大家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根本没有回应。   “不会的!她不会在岩洞里!不会的!”麦尔维尔兄弟不断地说着,沮丧至极。   “她一定在那儿!”奥利弗·辛克莱肯定地说。   这时,一股回浪卷出来一片衣物,抛到一块玄武岩石上。   奥利弗最先发现了它,并冲上去。   “是条发带!坎贝尔小姐头上戴的苏格兰带子!”奥尔弗喊到。   随即,他趁海水涌出,护坡道露出一半时,迅速抓住栏杆的第一个支柱。但一股水把他拽下,掀翻在护坡道上。   要不是帕特里奇冒着生命危险扑到他身上,奥利弗也许会一直滚到最后一个台阶上,大海浪将把他卷走。   奥利弗重新站起身,要进入岩洞的决心更加坚定。   “坎贝尔小姐在那儿!”他不停地说,“她还活着,不过她的力气很快就会用完了,根本坚持不到潮水退下的时候!所以必须赶快到她那里去!”   “让我去!”帕特里奇说。   “不!……还是让我去吧!”奥利弗·辛克莱喊道。   他已想出了一个到坎贝尔小姐那儿去的办法,尽管他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麦尔维尔先生们站在这里别动,我们五分钟后就回来。跟我来,帕特里奇!”   八点三十五分,奥利弗和老仆人沿围堤拉着约翰船长给他们留下的克洛瑞达上的小船回来了。   奥利弗想把小船抛进岩洞,因为他已无法从陆地上走过去了。   他清楚这要冒着很大的危险,甚至丢掉性命,但他仍然毫不犹豫。   小船被拉到台阶角下。   “让我和您一起去吧!”帕特里奇说。   “不行,那样小船会超载的,如果坎贝尔小姐还活着,我一个人就够了!”奥利弗回答道。   “奥利弗!”麦尔维尔兄弟呜咽地喊道,“救救我们可怜的姑娘吧!”   奥利弗深深地看了看麦尔维尔兄弟后,跳上小船,抓住两支桨,敏捷地进入了漩涡,大浪把小船抛向拱顶,又在一股无法抗拒的退力作用下把它推回外海。   这样反复了三次,然后朝岩洞冲去,但又被冲了回来,水堵住了岩洞出口。   奥利弗心不慌,手不乱,像在考瑞威尔坎漩涡里那样,奋力用双桨保持着平衡。   最后,一个巨浪把小船推到小岛高地平行的液体脊背上,小船摇晃了一阵后,又被斜着抛了出去,好像是沿着瀑布的斜坡而下。   但勇敢的奥利弗用桨努力的矫正了一下小船,这时出口显露出来,他抓住时机箭一般地快速消失在岩洞里。   刹那间,浪花像雪崩一样袭来,一直涌到小岛的顶部。麦尔维尔兄弟的心悬在半空,他们担心小船会撞碎,更担心岩洞里出现两个年轻的遇难者。   事实上,麦尔维尔兄弟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奥利弗很快穿了过去,没撞到拱顶部,一秒钟的时间,他便到达了对面岩壁处,但在被反向起伏所削弱的冲击力的作用下,小船撞到了一种珊瑚壁橱式的地方,它就在岩洞的“床头”处。小船一半撞到了上面,但奥利弗迅速地抓住了一块玄武岩,并且顽强地抓住不放,这样,躲过了海水的冲击。   但支离破碎的小船却被一股回浪冲回了洞口处,而恰巧被麦尔维尔兄弟看到,他们难过地以为奥利弗有可能已经遇难了。   岩洞里的一场暴风雨   奥利弗平安无事,目前还处在安全地带。在两个浪头之间的空隙里,露出一半的入口处透进了一丝幕色,奥利弗借着这一点点光亮,努力寻找着坎贝尔小姐。   “坎贝尔小姐!坎贝尔小姐!”他大声地喊着。   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回应他:“奥利弗先生,我在这儿!”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多么得激动啊!   坎贝尔小姐还活着。   那么,她是在哪才躲过了这场灾难呢?   奥利弗寻着声音在护坡道上沿着岩洞的内壁往深处爬。   在左面岩壁上,有一块凹进去了,像一个小窝一样,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两边分别立着一个柱子,传说中把这壁凹叫做“芬格的椅子”。   坎贝尔小姐就坐在这“椅子”上惊恐地看着涌入的浪涛。   就在下午两点,岩洞的入口还可以自由通过时,坎贝尔小姐走进了岩洞,进行她每天一次的观赏。在那儿,她陷入了沉思,当她想出去时,才发现潮水蜂拥而入,堵住了洞口,她害怕极了!   不过她很快就镇静下来,开始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经过一番努力后,终于找到了“芬格的椅子”处。   奥利弗看到她蜷缩在那里,还好,浪头没有打到她。   “啊!坎贝尔小姐!”他喊到,“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暴风雨来临之前还到这来,您知道我们有多担心,还以为您迷路了。”   “您是来救我的,奥利弗先生。”坎贝尔小姐说,她被年轻人的勇敢所打动,心里暖暖的,自然也就不怕了。   “是的,我要把您带出去,相信我,有上帝的帮助,我会成功的!您还害怕吗?”   “不怕了……一点也不怕了!……有您在这儿,我什么都不怕……再说,在这壮丽的景观前,除了赞叹还会有别的情感吗!……快看!”   只见一个浪头猛地向坎贝尔小姐扑了过来,奥利弗见状赶快挡在了她的面前,努力保护着她。   两人都默默不语,此时此刻两个年轻人的心在渐渐靠近,他们的感受在迅速升华!   然而,眼前的危险正在急剧加强,年轻人在为坎贝尔小姐担心,他知道潮水很快就会把洞口积满。如果说洞里还没有全黑,是因为浪头还模糊地浸着外面的光线,还有一些宽磷光板四处散落着,像是一种电光的闪烁。磷光板挂在玄武岩岩角上照亮了棱柱的棱边,留下一道黯淡的白光。   白光闪现的那一刹间,奥利弗转向坎贝尔小姐,激动地看着她。   坎贝尔小姐惊喜地微笑着,她被这壮丽的景观所吸引。啊!岩洞里的一场暴风雨!   突然,一个更强的涌浪一直涌到芬格椅子的壁凹处。奥利弗心想,他们肯定要被卷走了。   他紧紧地抱住海伦娜,不让大海从他手里把她夺走。   “奥利弗!奥利弗!……”坎贝尔小姐惊慌地喊着。   “别怕,海伦娜,有我在,您不会有危险的……”奥利弗答道。   他说她不会有危险,可危险明明就在眼前,浪花越来越猛,水越涨越高。他知道应该找一个可以躲开翻腾的潮水的地方。   他沉着、冷静,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果断地采取行动。   这时,坎贝尔小姐已经筋疲力竭,她经受了太长时间的奋斗。奥利弗已感觉到她越来越虚弱。   尽管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可他还想让她把心放下。   “坎贝尔小姐,我亲爱的海伦娜!”他小声地说,“在我回到奥班时,我才知道,在考瑞威尔坎的漩涡中,多亏了您,我才得以生还的!”   “您都知道了?”坎贝尔小姐答道,声音很微弱。   “是的,我今天来报答您!我要把您救出去!”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半,暴风雨最强的时候。   坎贝尔小姐因这场持久战而体力不支,昏倒在奥利弗怀里。他想用身体去为她取暖,但潮水已涨到了他腰间,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倒下去,否则两个人都将遇难。   勇敢的年轻人扶着坎贝尔小姐,为她挡住海浪,用力靠在玄武岩上,他在一片黑暗中搏斗着。   终于,潮水开始下降了。外海的浪头稍微平息了一些,芬格椅子上的潮水也退到了门槛处。出口在半明半暗中朦胧地露了出来。   透过出口处,奥利弗心里有了希望,因为从外面的海来看,现在子夜已过,也就是说,再有两个小时,暴风雨即将过去,他们也就会得救了。   离开岩洞的时刻到了。   可坎贝尔小姐还没有恢复知觉,他抱着她走出芬格的椅子,沿着岩壁来到峭壁的岩角上,看到了麦尔维尔兄弟和帕特里奇。   他们跑过去,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表达他们对年轻人的谢意,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奥利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由于精神放松,身体也支撑不住了。他把坎贝尔小姐交给萨姆之后,自己也昏倒了。   他用实际行动再次证明了自己——勇敢、敏捷、机警。   绿光   过了一段时间,由于在柯兰歇尔岩洞深处透进了新鲜空气,坎贝尔小姐慢慢地苏醒过来,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经历了一场海岛历险,而奥利弗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   她睁开眼,看见了躺在帕特里奇怀里的奥利弗,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还不能说话,只把手伸向救命恩人。   麦尔维尔兄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紧地握着年轻人的手。帕特里奇则把他抱得更紧。   他们太疲倦了,换下了被海水打湿的衣服,睡去了。夜就这样静静地结束了。   第二天清晨,他们回到了柯兰歇尔岩洞,担心得一夜未睡的贝丝夫人一看到坎贝尔小姐就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停地感谢奥利弗救了她的女主人。   大家在用过早餐后,坎贝尔小姐就躺在柯兰歇尔岩洞里给她准备的床位上休息,麦尔维尔兄弟则手拉着手散步在围堤上,他们没有说话,还需要用语言表达相同的思想吗?在他们心目中,已经预见到了以后事情的发展趋势,奥利弗不再是奥利弗!他跟盖耳人史诗中最完美的英雄相比,也毫不逊色。   奥利弗·辛克莱此时正独自漫步在斯塔福高地上,他很高兴,但同时一种新奇的炽热的感情在他心底燃烧着,以至于在麦尔维尔兄弟面前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们生死与共,两个人不再是坎贝尔小姐和辛克莱先生,他们彼此称呼着奥利弗和海伦娜,仿佛在死亡威胁到他们时,俩人想重新开始新生一样。   年轻人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些炙热的想法,虽然他很想见到坎贝尔小姐,可是理智控制了他的冲动,他怕见到她,帕自己见到她之后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暴风雨过后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纯净无比。太阳已滑过天顶,天空没有一丝雾气弥漫。   奥利弗面对着外海的一片晴空,突然,脑海里闪现出一道光线,那是什么?   “绿光!”他喊道,“不趁今晚的好时机,更待何时呢?坎贝尔小姐可能想不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一个绝妙的日落!应该去!……应该去找她!……可别晚了……”   奥利弗为了有这样一个合适的理由回到海伦娜身边而兴奋,转过身往柯兰歇尔岩洞走去。他来到坎贝尔小姐床前,麦尔维尔兄弟亲热地看着他,贝丝夫人握着他的手。   “坎贝尔小姐,”他说,“您好点了!……看上去……您体力已经恢复了吧?”   “我是好多了,奥利弗先生。”坎贝尔小姐说,看到他她也很激动。   “那么,我建议您最好到高地上去呼吸点新鲜空气,经过暴风雨的洗涤,空气很好,天空也很美,它会让您恢复得更快。”   “你说得对,辛克莱先生。”萨姆说。   “很有道理。”西布也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奥利弗又说,“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的话,就在今天晚上您最大的愿望将会实现。”   “我最大的愿望?”坎贝尔小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天空非常纯净,太阳落下时,天上可能不会有云!”   “真的吗?”西布喊。   “我可以保证您们在今晚一定会看到绿光!”   “绿光!”坎贝尔小姐应声说。   似乎她在思绪混乱的记忆中寻找着绿光的概念。   “哦!对……对!……”她接着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看绿光!”   “走!走!”萨姆为有机会把年轻姑娘从混沌状态里拉出来感到高兴,“从小岛的另一边走。”   “那我们回来再吃晚饭吧。”西布建议道。   那时正是晚上五点。   于是,一家人在奥利弗的带领下离开柯兰歇尔岩洞,登上木制楼梯,来到上部高地的边上。   光芒四射的天体慢慢从天空上滑下,或许有些夸张,但大家的心情真的是非常兴奋,他们迁移了这么多次,经受了这么多磨难,从海伦斯堡的乡间别墅到斯塔福岛,中间又经过了约纳和奥班。   的确,那晚的天空非常美,外海吹来的微风中的盐性气体浸没了大气,在这样的空气中,坎贝尔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大西洋。她那因过度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又泛起了苏格兰女子特有的玫瑰红色。她太美了!身上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奥利弗有意靠后些,默默地注视着她。现在,他有些紧张,心里有些乱,以至于有些不敢抬头看她。   麦尔维尔兄弟激动地跟太阳说着话,请它找块没雾的地方落下,恳求它在这美好的一天结束时,赐给他们那最后一道光。   大家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朝斯塔福高地的尽头走去。他们选择了一个最佳观测点,在那里的岩石上坐下,遥望天边星体的徐徐下落。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船帆或水鸟的云彩挡住天边了。   这时夜幕开始降临,天上刮起了丝丝微风,远处的大海,风平浪静,如同一面镜子。   一切都符合绿光出现的条件。   半个小时过去了,突然,帕特里奇手指南方,喊道:“看,帆!”   的确,那是一只帆,它会不会在太阳光盘落下的一刹那,从它面前驶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也就只能承认运气不佳了。   帆船从约纳岛的马尔岛尖端之间狭窄的海湾中驶出,航速很快。   “是克洛瑞达游艇,”奥利弗说,“它正在朝斯塔福岛东部航行,对我们的观察毫无影响。”   大家放下心,目光又回到了西边的天际。   太阳在快速地下降,就像被什么东西推着它朝大海靠拢。太阳很快从落下时的那种金色,变成桃红的金色。轻轻的波纹擦去了太阳照射在水面上划出的彗尾,如同银色的光片,在靠近海岸时黯淡下来。   大家静静地呆在那儿,无比激动地盯着仍在下降的球体,它在沿斜线朝天边移动着。这时可以感觉到它在一点点变宽,转瞬又慢慢地缩小。   一会儿,海平面上就只剩下了半个太阳,像金箭一般射出的几道光,射在斯塔岛上的一些岩石上。随后的火光染红了马尔岛峭壁和本莫尔山峰。   最后,太阳只剩下了一点点细细的弧行,与海平齐。   “绿光!绿光!”麦尔维尔兄弟异口同声地喊道。   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在五分之一秒一瞬间里,也捕捉到了它,他们的眼睛被那道光线染成了绿色。   然而,奥利弗和海伦娜,这两个最渴盼看到绿光的年轻人,在这绿光出现的时刻却什么也没看到!   就在太阳把这最后一道光射向宇宙时,两人的目光交错在了一起,忘却了自我!……海伦娜眼里的绿光变成了小伙子眼中射出的黑光,而奥利弗看到的却是年轻姑娘眼睛里闪出的蓝光。   整个太阳都消失了,奥利弗和海伦娜都没有看到绿光。   尾声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日,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麦尔维尔兄弟、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登上克洛瑞达游艇,经过斯塔福岛、约纳岛、马尔岛抵达了奥班,他们又转乘火车到达尔梅雷,再从达尔梅雷到格拉斯哥。他们穿越了苏格兰高地最美的地区,最终回到了海伦斯堡别墅。   十八天之后,在格拉斯哥的圣·乔治教堂里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婚礼,婚礼上的一对新人可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和坎贝尔小姐。   尽管新郎是奥利弗·辛克莱,可麦尔维尔兄弟同坎贝尔小姐一样,都非常满意。   在斯塔福高地上的最后那天晚上,虽然奥利弗没有看到苦苦追寻的绿光,可他的心里却印下了绿光的烙印,永远不会消失。   一天,他展出了一幅画,名叫“日落”,效果很奇特,在画中可以欣赏到一道极强的绿光,仿佛是用融化了的绿宝石画成的。   两个月后的一天,当一对新人和两位舅舅在别墅花园前的克莱德河边散步时,意外地碰到了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此时,他正饶有兴趣地尾随着克莱德河的疏浚工程,朝海伦斯堡火车站走呢,大家见面时,年轻学者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尴尬。   大家互相问候着,亚里斯托布勒斯礼貌地祝愿这对新人白头谐老。   麦尔维尔兄弟看到这么完美的结局,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我真是太高兴了。”萨姆说,“有时我会独自笑起来。”   “我是喜极而泣。”西布说。   “好了,先生们,”亚里斯托布勒斯提醒说,“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您们之间有了分岐,一个是笑,一个是哭……”   “这根本就是一回事,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奥利弗说。   “是的。”年轻妻子跟着说。   “哭和笑怎么能是一回事呢,”亚里斯托布勒斯答道,“笑是脸部肌肉故意做出的一个特殊表情,这对呼吸现象有点异常。而哭呢……”   “哭呢?”辛克莱夫人紧接着问道。   “那是一种情绪,它把眼球润湿,人才会哭。而眼球是由氯化纳、磷酸钙和氯酸纳构成!”   “先生,从化学角度上讲,您说得没错,”奥利弗说,“但那仅是从化学角度讲。”   “我不清楚这又有什么区别。”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尖酸地说。   说完,他就生硬地向众人致礼道别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火车站走去。   “这就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辛克莱夫人说,“他总想像解释绿光一样,去理解人的内心世界!”   “但是,事实上,亲爱的,”奥利弗说,“我们并没有看到我们那么渴望看到的绿光!”   “那是因为我们看到了更好的。”年轻妻子低声说,“我们甚至看到了幸福本身——传说中不是说幸福和绿光是连系在一起的吗!……亲爱的奥利弗,我们已经找到了幸福,这就足够了,还是把绿光留给那些还未尝到幸福而又期盼幸福的人们去追寻吧!”第二章远古寻踪旷世谜团   “砰!……砰!……”   两支枪同时开火,一头在50米外吃草的母牛被无缘无故击中了脊背。但这头牛并未参与此事。两个决斗者彼此都没有被击中。   那么这一对冤家叫什么名字呢?不清楚。如果知道,可能他们会留芳百世!但有一点可以告诉大家,年龄大点的是英国人,年龄小一些的是美国人。不过,我可以把刚才那头牛吃草的地方标出来,那就是美国和加拿大的交界处,尼亚加拉瀑布右岸3英里的一座悬索桥附近。   英国大哥向美国小弟走去,他边走边说:   “我始终认为那首歌是《大英之治》。”   “不!”对方立即反驳,“是《杨基歌》。”   争吵又将重新发作,决斗的公证者也许考虑到牲口的安全,急忙阻止道:   “叫它《大英杨基》和《之治歌》好不好?总之我们要吃午饭了?”   大家一致同意这种将两首歌的名字重新打乱组合的做法。于是,他们偃旗息鼓,地回到大瀑布的左岸。到美、加边界之间的中立区山羊岛上找了一家餐厅共进午餐。   桌上摆满了充满古朴风情的煮鸡蛋、肉火腿、冷烤牛肉以及味道鲜美的泡菜。每人面前摆了一杯香茶,那浓郁的香茶就连举世闻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都会因留恋它而停止流动。让他们安心地去享受吧,我们不再说他们了,况且他们也可能在本故事中不会再出现了。   人们一时很难判断,是英国人正确,还是美国人坚持了真理。但总之这一切充分说明:不管新旧大陆上所有的人,都对那个奇特的现象怀有极大的兴趣。他已使人们沉迷其间一个月了,就仿佛奥维德这样颂扬人类:   “仰望天空。”   确实,自打人类在地球产生伊始,可能从来没有如此之多的人向天空投以如此专注的仰望。   因为就在昨天夜里,就在安大湖和伊利湖之间,加拿大领土上的天空中,又有一支用铜号演奏的乐曲在悠悠回荡,听众们有的说是《杨基歌》,有的说是《大英之治》。这也是篇首盎格鲁·撒克逊人争吵的原因。也许是哪首歌根本就不重要,甚至根本两首都不是,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竟给疏忽了:那首乐曲仿佛来自天上。   难道是天使们在吹奏天堂之音?……又或许是哪个气球旅行家快乐地吹响铜号,奏响那种被美丽女神吹得婉转悠扬的乐曲?   不会!那时空中并没有气球,也当然不会有旅行家,但天空中的现象的确让人们大惑不解,迷惑于它的来源和目的。今天它在美洲上空,两天后又出现在欧洲上空,再过8天又飞到亚洲,出现在中国上空。它走到哪里铜号就吹到哪里。假如它吹的不是世界末日的号角,又会是什么呢?   地球上所有国家的人民都整日为此神魂颠倒,走火入魔。尽早让民心安定成了当务之急。如果换作是你坐在家里突然听到莫名奇妙的声音,你不查清楚难道不也一样坐卧不安吗?也许你查了好长时间也不得要领。这时你肯定会因不安而搬到另外的房子里去!   但现在地球上所有的房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种声响,我们有可能离开地球而搬到月球、火星、金星、木星或者太阳系其他的行星上去吗?所以,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弄明白大气层中的事,而不是没有空气的广袤宇宙。因为声音离开了空气就无法传播。既然能听到铜号声,那就证明它来自大气层;又因为高度越高,大气就越稀薄,所以这种现象产生在地球表面2法里以内。   所有的报刊都趋之若鹜,把这一焦点炒得更是沸沸扬扬,它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剖析和探讨,并对一些事实加以澄清,但这些报导有些失实甚至误导,更让人迷惑恐慌不已。这样就把已不知所措的人们搞得更迷茫,报报刊发行量也一路飚升,结果造成了政府信任度下降,而生意却很兴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束手无策的公众一起向世界各地的天文台咨询。天文台连这种现象这都不能解释,还设它干什么?那些能将100万亿法里以外的星球能分割成两部分或三部分的天文学家,如果连几法里范围内的自然现象都说不出,还有何面目据此称号?   所以,在这些晴朗的夏夜里,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大的、小的、单筒的、双筒的望远镜都毫无例外地对准了天空,无数只眼睛贴在这些功能不一、规格不一的望远镜的目镜后面。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至少也有几十万。夜幕下肉眼能看到的星星恐怕也只有它们的1/10,甚至1/20。   如此万众仰望苍穹的盛景,恐怕胜过了在世界各地同时观察某一日蚀或月蚀。   许多天文台作出解释,但理由单一,又各执一词。于是,导致了4月中下旬和5月中旬的一场学术界内讧。   巴黎天文台出言谨慎,它下属的所有部门都保持沉默。他们坦言相告:数学天文室根本就不屑于观测,子午线观测室什么都没发现,物理观测室什么也没察觉,大地测量室什么也没望见,气象室什么也没瞧见,计算室什么也没看到。蒙苏里天文台、圣摩水地磁站也都同样坦率,经度局也同样据实承认。没说的,法国人就是“坦率”。   外省的态度则很明朗。也许在5月6日~7日的夜空,确实有一种由电产生、持续不超过20秒的亮光出现。类似的亮光在南部山峰晚上9点至10点之间也曾被发现;凌晨1点至2点之间比依·德·多姆气象台望到过这种亮光;凌晨2点到3点,普罗旺斯省的旺都峰也见到过这种亮光;这种亮光出现在尼斯时已是凌晨4点了;位于安纳西、布尔热湖和莱蒙湖之间的莱诺瓦——阿尔卑斯,则是在拂晓前后才看到这种亮光的。   显然,所有这些观测结果都不容置疑。可以断言,就在这短暂的几小时内,不同的站台肯定都先后观察到了这种亮光。这可能是穿过地球大气层的几个光源发出的。但假如是同一个光源的话,这个光源的移动速度必须达到时速200公里。   那么,白天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在天空出现吗?   从来没有。   那总会有人听到过通过大气层传下来的铜号声吧?   大白天,那只铜号从来没响过。   在联合王国,人们各持己见,各天文台之间众说纷纭。虽然格林威治天文台和牛津天文台一致认为,“其实什么也没有”,可他们的看法仍然无法达成一致。   一个说:“这是由视觉造成的错觉。”   另一个却说:“那是由听觉造成的错觉”。   于是他们又斯文扫地地争吵起来。但终究表明这是一个错觉。   柏林天文台和维也纳天文台之间的争论差一点导致两国关系恶化。俄国通过彼尔科瓦天文台台长向他们证明:双方都说得有理;对这个现象的本质进行判断之所以大相径庭,完全是由于各人的侧重点不同。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实中却可能发生。   在瑞士的阿彭策尔州、萨于提斯天文台、里吉高原、加布里施区、圣戈增尔观测站、圣贝尔纳尔观测站、瑞利艾观测站、桑普龙观测站、苏黎世观测站、蒂罗尔、阿尔卑斯山区的松布利克观测站,对这个无法统一验证的现象都保持缄默,这无疑是明智之举。   但是,在意大利的维苏威气象站、设在从前的卡萨英格莱斯的埃特纳观测站和卡沃峰的观察家们则理直气壮地断定这是一种物质现象,因为他们曾在某个白天见到它像一团螺旋状的烟云,在某个夜里又如同一颗流星。至于它究竟是什么,结论是不知道。   说句实话,科学家们已经逐渐对这个奇特的东西感到厌倦了,然而那些愚昧迷信的人们却仍然为它痴迷、不安。按照最科学的自然规律,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类人都会以绝大部分的数量存在于地球上。   要不是26日到27日的夜间,在挪威芬马克的康托凯诺天文台,28日到29日夜里,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的伊斯弗若尔天文台,挪威人和瑞典人双方几乎同时证实了,在极昼中,曾出现过像一只巨鸟形状的空中怪物,天文学家和气象学家们早就没有必要为此而大动干戈了。当时其结构虽看不清晰,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曾像炸弹爆炸那样喷射出许多粉末。   在欧洲,人们非常乐意接受芬马克和斯匹次卑尔根天文台以上的观察结果。但是,瑞典人和挪威人居然能在一个如此平常的问题上达成共识,却是这件事情的最异乎寻常之处。   在南美洲,从巴西、秘鲁到拉普拉塔;在澳大利亚,从悉尼、阿德莱德到墨尔本,所有的天文台,尤其是澳大利亚人,都在讥笑这个所谓风靡全球的发现。   总之,只有一个天文台台长对这个问题作了正面的阐述,尽管他对这个问题所持的态度可能会招致各种挖苦和讥讽。这是个中国人,徐家汇天文台的台长。这个天文台建立在离大海不到10法里的平原上,那里视野辽阔,空气纯净。   他说:   “大家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是一种飞行器,一种能飞的机器。”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说在旧大陆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那么,在这个美国拥有最大面积的新大陆上又会出现什么情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众所周知,美国人做事从来就是直来直去,一条路走到黑,直抵目的地。所以美国的所有天文台都直接地相互阐明了各自的见解,他们之所以没有把望远镜砸向对方的头,那是因为怕等到再用望远镜时还得去买新望远镜的缘故。   哥伦比亚特区的华盛顿天文台、马萨诸塞州的坎布里奇天文台同康涅狄格州的达特默思大学天文台、密执安州的昂·阿勃天文台在这个问题上争得不可开交,他们争论的问题并不是被观察物的性质,而是观察到那物体时的精确时间。   虽然这个神秘飞行物体的运转轨迹距离地平线并不高,但是他们全都认为他们是在同一夜晚、同一时刻见到它的,分秒不差,从康涅狄格州到密执安州、从马萨诸塞州到哥伦比亚特区的距离很遥远,两地却同时观察到这个物体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纽约州阿尔巴尼的达德利和西点军校的维斯特·布恩特公布了一份标明该物体的经纬度的坐标的记录,从而否定了他们同行的上述意见。   记录表明他们看到的是一颗穿过大气层的小行星,不可能是大家所说的那个飞行物。但是,小行星怎么会发出号角声呢?   说到那个号角声,如果非要硬把亲耳听到的悠扬的号声说成是听力的错觉,那真是自欺欺人。在这种情况下,耳朵有可能比眼睛更灵敏。人们肯定是看到了,听到了。在12日~13日那个昏黑的夜晚,谢菲尔德科技大学耶鲁分校的观察者们记下了乐曲的一个短句,每个音符、每个节拍都和《出征歌》完全相符。   “真妙!”那些喜欢幽默的人说道,“法国的哪个太空乐队怎么跑到空中开起演唱会来了?”   调侃一番并不等于问题有了答案。大西洋钢铁公司创办的在学术界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波士顿天文台这样发表意见。   同时发表意见的还有设在臃考特峰上、1870年由基古尔先生出资建立、以双星测微技术著称于世的辛辛那提天文台。它的台长郑重宣称,肯定是某个物体或某个运动体在很短的时间内穿过大气层的不同地点,但这个运动物体的性质、体积、速度、轨道暂时还无从断定。   就在这时,《纽约先驱报》——一家发行量及影响力极大的报纸,收到了一封匿名读者的来信:   “人们不该忘记,几年前,美国俄勒冈州的南部,拉贝甘·德·拉格日那拉的两位传人,弗朗斯维尔市的法籍博士萨拉然和斯塔勒,斯塔特市的德籍工程师舒尔茨先生之间的惊心动魄的争斗。   人们也想起舒尔茨先生为了摧毁弗朗斯维尔市而发射的那枚恐怖的飞弹吧。这枚飞弹万一命中,这个法裔城市肯定会成为一片废墟。   人们不会忘记,由于飞弹速度计算失误,这枚飞弹飞出巨型大炮的炮口时,竟以高出普通炮弹16倍之多的速度,即150法里的时速飞出,导致它不能返回地面而成了一颗绕着地球永无停息地飞行的流星。   为什么大家谈论的那个客观存在物体不是那枚飞弹呢?”   《纽约先驱报》的这位读者真是构思巧妙!然而对铜号又该做如何解释呢?……舒尔茨先生的飞弹上可没有安装铜号啊!   所以,所有这些解释都是无用的,所有这些观察家们的观察都有失误。   徐家汇天文台台长的假设倒是始终没被否定。可这却是一个中国人的观点!……如果认为这场争论就此偃旗息鼓那就错了。不!争论反而愈演愈烈,根本就无法把意见统一起来,不过,后来也曾出现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时间。最近几天,那个不知是流星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竟再也没有听说有人看见过它或是听见过号角声在空中响起了。难道那东西会落到地球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还是坠入大海里了?那么,它是躺在大西洋的海底,还是躺在太平洋或是印度洋的海底?结局究竟如何?   可是,从6月2日至9日一连串的新情况相继出现了,仅仅以这是一种自然现象来解释显然已站不住脚了。   在这8天里,汉堡圣米歇尔塔的尖顶上,土耳其圣索菲清真寺的最高塔尖上,鲁昂大教堂钟楼的金属顶端,斯特拉斯堡人蒙斯特谷的尽头,美国赫德森河口自由女神的头上和波士顿市的华盛顿纪念碑上,中国广州500罗汉殿的庙顶上,印度但殊尔庙的第17层塔顶上,罗马圣彼得教堂的十字架上,英国伦敦圣保罗教堂的十字架上,埃及的吉载大金字塔的尖角上,巴黎在1889年博览会时建立起来的300米大铁塔的避雷针上,所有这些难以攀登的顶端都飘扬着一面旗帜。   旗帜是一块黑色的薄纱做的,周围有星星作烘衬,中央是一个金色的太阳。   一针定乾坤   “谁敢说个‘不’字!……”   “哼……到该说的时候,一定会说!”   “不怕你恐吓!……”   “你嘴上留点神,巴特·芬!”   “普吕当大叔,说话应该注意的是您自己!”   “我就是认为,螺旋桨不应当装在尾部!”   “我们都赞成!……”50个嗓门齐声大叫。   “不对!……螺旋桨应当安在头部!”菲尔·艾文思大声说。   “对!就该装在头部!”另外50个嗓门也异口同声地大声响应。   “这样,永远不会弄出结果!”   “永远不可能!”   “那么白白争论又有何益?”   “这不是争论!……这是有益的讨论!”   会场上唇枪舌剑、谩骂喧嚣。听到的人谁能相信这是在讨论?   这个礼堂真的是韦尔顿学会最大的礼堂。它设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沃尔纳特路,沃尔纳特路在众多的俱乐部中最负盛名。   前一天,为了选举一名点路灯的工人,这个城市曾爆发过游行示威。集会上吵吵嚷嚷,而且人们还大打出手,激动的情绪到现在仍在沸腾,刚才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显得那么亢奋,可能有这方面原因。虽说这仅仅是“气球主义者”的一次普通会议,讨论的是一个即使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激动人心的问题:气球的驾驭问题。   这些事就发生在当时美国的一个城市。这个城市的发展速度超过了纽约、芝加哥、辛辛那提和旧金山。但它既非港口又非煤矿或石油基地,既非工业中心又非交通枢纽,可它比柏林、曼彻斯特、爱丁堡、利物浦、维也纳、都柏林、圣彼得堡都要大;它的公园比伦敦七大公园的总面积还要大。目前,该市有120万人口,号称是继伦敦、巴黎、纽约之后的世界第四大都市。   费城的建筑风格宏伟大气,公共设施首屈一指,几乎就是一座大理石城。新大陆最好的学校——吉林德学校,在费城;世界上最大的铁桥——舒依基尔河大铁桥,在费城;共济会最漂亮的教堂——共济堂,在费城;就连航空事业的狂热者最大的俱乐部也在费城。如果有谁有兴趣于6月12日这天晚上前去参观,或许真的能从中获得许多意外的惊喜。   大礼堂里,这一百来名头戴礼帽、群情激昂、指手画脚、口吐莲花、争吵不休的气球主义者,全归俱乐部主席一人领导,他手下还有一位秘书和一位司库。这些人并不是正宗的职业工程师,根本不是,他们只是一些气球爱好者,但这是一些非常狂热的爱好者,他们与那些想以“比空气重”的机器、比如飞行器啦、飞船啦或其它什么东西来取代气球的人势不两立。这群英雄或许可以找到驾驭气球的办法,但此时此刻,他们的主席想要找到驾驭他们的办法却有些难度。   这位主席,就是费城的名人、大名鼎鼎的普吕当大叔——普吕当是他的姓,至于大叔,当然只是个称呼,这在美国这个地方却不足为怪,这里叫大叔,就像别处虽然没有儿女却被称作老爹一样。   普吕当大叔可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虽姓普吕当,但却以大胆著称。他非常富有,即使是在美国,钱多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尼亚加拉瀑布的大部分股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他不富又怎么可能呢?   当时,布法罗市成立了一个瀑布能源开发公司,这确实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尼亚加拉瀑布每秒流量7,500立方米,产生的能量达700万马力。将这股巨大的能量分配给周围500公里以内的工厂,每年能有15亿法郎的利润,其中一部分就落入了公司的钱柜和普吕当大叔的腰包。而且他还是独身,生活简朴。他惟一的仆人就是他的听差弗里科兰。这位仆人与主人的大胆恰恰相反。世上就有这种类似喜剧似的现象。   普吕当大叔钱多,当然朋友也就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他也有敌人,原因就是他是学会主席,这其中也包括所有希望得到主席这个宝座的人。在反对他的人中间最强烈,一个人需要介绍给诸位,他就是韦尔顿学会的秘书。   他叫菲尔·艾文思,他也十分有钱,是沃尔顿钟表公司的老板。这是家大型钟表厂,采用先进的机械化生产,日产500只机芯,其质量足可与瑞士最好的产品相比。如果没有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就可成为全美国、甚至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们俩同岁,都是45岁,也同样地身体强健,经得起摸爬滚打;他们也同样有胆量,同样是不愿意以独身生活的快乐去换取婚后生活那无法预知的幸福的人。他们本该是天生的一对知己,可他们却互相猜忌,而且,两个人又都个性太强:普吕当大叔脾气火爆,而菲尔·艾文思则城府极深。   为什么菲尔·艾文思没有当上学会主席呢?他和普吕当大叔的得票总是不相上下,投了20次票,就有20次得票相等,谁也没有明显胜出。这种尴尬的局面,说不定要等到两位候选人都死了也仍然旗鼓相当。   后来,有一位学会的会员提出了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这个人就是韦尔顿学会的司库杰姆·西普。杰姆·西普是个绝对的素食主义者,不食荤腥,滴酒不沾,一个半婆罗门半穆斯林式的人物,足可以与这个宣称与人为善的半神经病宗派中的著名人物皮特曼、瓦尔德、戴维之辈相提并论。   杰姆·西普的此项提议还得到了另一位会员威廉·特·福布斯的大力支持。他是一家用硫酸处理破旧衣服制取葡萄糖的大工厂的老板,这个威廉·特·福布斯是个非常持重的人,他有两个漂亮的女儿,一个叫多萝丝,人称多尔小姐;另一个叫玛尔莎,人称玛特小姐。两个在费城的上流社会颇有影响的老小姐。   该项提议很快获得了许多会员的赞同,于是据此决定,学会的主席人选应采用“中点”法来决胜负。   其实这项提议应该得到大力提倡,因为它适用于任何难分轻重的选举场合,许多有远见的美国人已经在考虑用这种方式来选举美国总统了。   在两张洁白无瑕的白色板子上各画一条黑线,两条黑线的长度要绝对相等,就像在三角测量时确定第一个三角形的底边那么精确。然后,把板子架起来,放在礼堂中央光线明暗度相同的位置,两位竞争者各拿一枚细针同时向各自的白色板子走去,两个人谁能把针插得更靠近黑线的中点,谁就当选为韦尔顿学会的主席。   不须多问,这个动作必须是一针定乾坤,不能做标记,不能反复揣测,全靠自己的眼力,就像俗话说的,要胸有成竹,胜败全凭这“一插”定夺。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同时将针插了进去。随即,人们便当众进行测量,以确定两个竞争者谁插得离中点更近。   真是奇迹!两人的动作都是如此准确,简直看不出差别。两根针尽管都没有准确地插在正中,但两根针的偏差单凭简单测量是量不出来的,好像偏差也是一样大小。   这可把与会的会员们难倒了。   这时,有个叫特鲁克·米尔纳的会员建议要用另一种更精确的尺子重新测量,这就是佩罗先生的机械微米尺。这种尺可以将1毫米分成1,500等份,尺子上画出的1/1500毫米的刻度闪耀着钻石的光芒。借助显微镜读出刻度以后,得到如下结果:   普吕当大叔距中点约为6/1500毫米,菲尔·艾文思则约为9/1500毫米。   就这样,菲尔·艾文思只好当韦尔顿学会的秘书,而普吕当大叔则幸运地当选为学会主席。   仅仅3/1500毫米之差!不用其他理由,就单这一些菲尔·艾文思就已经开始忌恨起普吕当大叔来。这种怨恨虽没有表露出来,但却在心中埋了很久,而且越来越强烈。   那时候,经过自19世纪最后25年所进行的一系列试验,气球飞行中的导向问题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1852年亨利·吉法尔、1872年迪皮·德·罗姆、1883年蒂桑迪埃兄弟以及1884年克莱勃船长和勒纳尔船长的挂着装有螺旋桨推进器吊舱的椭圆形气球,都曾取得过许多辉煌的成果。然而,这些飞行工具虽然曾在比它们重的大气中,靠着螺旋桨的推动,斜顶着风,甚至逆着气流前进,而且后来又安全返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从而进行了所谓的“有方向飞行”,但所有的这些成功都是在非常良好的气候条件下进行的。在高大宽广的室内场地,非常成功!在平静的大气里,良好!在5~6米/秒的小风中,还过得去!   但是,所有这些进步都没有多少实用价值。遇到能吹动风车的风,即风速为8米/秒的时候,这种飞行工具就无能为力了;遇到稍强的风速为10米/秒的时候,它们就得倒退;遇到风速为25~30米/秒的暴风时,它们就会像羽毛似的被风吹走;遇到风速为45米/秒的飓风,它们也许会碰得粉身碎骨;如果碰到风速为100米/秒的龙卷风,可能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显然,就算是有了克莱勃船长和勒纳尔船长那轰动一时的试验,尽管飞艇的速度确有提高,但它毕竟只能抵挡微风。所以直到那时,这种空中客车始终不能进入实际应用领域。   尽管如此,与气球导向问题,即如何使气球获得一个静速度的问题相比,发动机问题倒是进展得很快。亨利·吉法尔发明的蒸汽机和迪皮·德·罗姆发明的人力发动机已逐渐为电动机取代。使用蒂桑迪埃兄弟的高能铬钾电池,气球速度可以达到4米/秒,用克莱勃船长和勒纳尔船长的12马力的电动机,能够使气球的平均速度达到65米/秒。   于是工程师和电气技师们便开始争取让电动机能发展到“每一只手表大小的体积产生l马力”这样的理想动力。克莱勃船长和勒纳尔船长一直密而不宣的那种电池的功能早已被超越,继他们之后,气球旅行家们使用的电动机越来越轻,而马力却越来越大。   对于那些确信飞艇有实用价值的信徒们来说,这确实令人大受鼓舞。可是,又有多少有识之士赞成这种工具投入使用呢?是的,飞艇是可以从大气那里得到支撑,但是同时它也从它所置身的环境中受到限制。只要它为这个环境所控制,即使它的推进器马力再大,而它那体积庞大极易招风的艇身又怎能抵挡得住哪怕是中等强度的风呢?   这一直是个难题。不过,人们梦想通过继续增大机械动力的办法来使问题得以解决。   在这场追求发动机体积小、重量大而又马力大的发明竞争中,美国人一直站在最前沿。从波士顿一位当时尚属无名之辈的化学家那里已经能够买到一种以新电池(电池的组成当时还很绝密)作动力的电动机,经过详细计算和精确图形演示后表明,用这种电动机带动适当大小的螺旋桨,便可获得18~20/秒的速度。   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太伟大了!   “而且价格适中!”普吕当大叔实话实说。他一边说,一边从那位发明家手中接过手续齐备的收据,并把购买制造权的最后一叠美钞付给了他。   韦尔顿学会马上开始行动。只要某项试验成果稍有实用价值,美国人是愿意掏钱的。用不着成立什么基金会,资金就会滚滚而来。号召一发出,相当于15万法郎的30万美金,就源源不断地流进了学会的钱柜里。   由美国大名鼎鼎的气球飞行家哈里·乌·廷德领导,开始制造飞艇。他曾飞行过上千次,其中有三次飞行足可以使他名扬千古:一次是他升空的高度达12,000米,远远超过了盖·吕萨克、考克斯韦尔、赛维尔、克罗塞·斯皮奈利、蒂桑迪埃和格莱歇尔等人飞行的高度;另一次,是他从纽约横越整个美国飞到旧金山,飞行距离比纳达尔、戈达尔和其他许多人,其中包括曾经从圣路易斯飞越1150英里到杰斐逊的约翰·怀斯,都要远几百法里;第三次是他从1,500尺的高度摔下来,仅仅是右手腕扭伤了一点。但皮拉特尔·德·罗济埃就相对不幸多了,他从700尺的高度摔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当本故事开头时,可以说:韦尔顿学会的事情畅通无阻。一只巨大的飞艇已躺在费城的特纳工地上,正准备用充压缩空气的方法对其可靠度进行检查。和其它任何气球相比,这个气球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大巫见小巫。   是的,纳达尔的“巨人号”体积有多大?6,000立方米。约翰·怀斯的气球呢?2万立方米。1878年博览会上吉法尔的气球有多大?25万立方米,半径有18米。要是拿这三个飞艇去和韦尔顿学会的那个体积达4万立方米的庞然大物相比,就无须解释为什么普吕当大叔和它的同事们是多么的骄傲和自豪了。   由于这个气球不是用来探索大气层高度的,所以也就没有用“Excelsior”这个形容词为其命名,尽管这个形容词在美国公民中很流行。不!就随便把它叫作“Goahead”好了,意思就是“前进”。现在,只要它能让驾驶员操纵,就可以证明它无愧于这个称号。   当时,按照韦尔顿学会买了发明权的那套系统的图纸制造的电动机器也已进入尾声。顶多不出六个星期,“前进”号就可遨游天空了。   然而,正像大家所了解的,并不是所有技术难关均已攻克。他们已经多次举行磋商会议,不是为了商讨螺旋桨的形状或大小,而是为了讨论螺旋桨是该像蒂桑迪埃兄弟那样装在飞艇后部,还是像克莱勃船长和勒纳尔船长那样装在飞艇前部。不须重复,总之,在讨论过程中,两种方案的支持者甚至还拳脚相加。“前部派”和“后部派”的人数相当。按理说,在两派意见不一致,闹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普吕当大叔的意见应该起决定性作用。而普吕当大叔或许真的是比里当教授的嫡传弟子,此时此刻,他竟什么意见也没发表。   所以,在意见无法一致的情况下,螺旋桨也就不知如何安装了。在这种情形,除非政府出面干预,否则会日复一日地拖下去。可是,正如大家所知,美国政府不喜欢搅和私人事务或是被卷入局中的事情。这点它很明智。   事情就这样一天天毫无进展。6月13日那天的会议差点无法收场,或者再说得确切些,会议是在混乱的争吵中收场的。大家互相指责谩骂,由指责谩骂发展到动拳头,由动拳头发展到挥舞手杖,由挥舞手杖发展到开枪……,正当此刻,8点37分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韦尔顿学会的看门人,冷静、从容得像一位穿过惊涛骇浪般的会场警官一样,走上主席台,递上一张名片,然后站在一边恭候普吕当大叔的指示。   普吕当大叔没有使用摇铃来使会场安静,他用的是汽笛,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克里姆林宫的大钟也略嫌低哑!他拉响了汽笛……可是喧哗声始终逐浪升高。于是主席“脱帽”向大家致礼。采用了如此极端的措施,会场才慢慢安静了少许。   “请大家听个通知!”普吕当大叔从随身携带的鼻烟壶里吸了一大口鼻烟,说道。   “快讲!快讲!”99个嗓子一齐发声,能在这一点上取得一致,也算难得。   “诸位同仁,有个陌生人,想进入我们的会场。”   “不行,绝对不行!”所有的人一起答道。   “他说想向我们大家证明:谁相信气球可以被驾驭,谁就是在相信最无比荒谬的乌托邦。”普吕当大叔又说。   按着便是一片嘈杂声。   “让他进来!……可以让他进来……!”   “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秘书菲尔·艾文思问。   “罗布尔。”普吕当大叔说。   “罗布尔!……罗布尔!……罗布尔!”所有到会的人都大声地叫着这个名字。   在韦尔顿学会,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对这个怪异的名字采取一致的反应,是因为大家都想把那些还没发完的怒气发泄到这个陌生人身上去。   暴风雨暂时平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对于如此一个每月都要以怒发冲冠的方式向欧洲发去两三场风暴的民族,他们的暴风雨能真正平息得下来吗?   不速之客   “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们,我叫罗布尔,我无愧于这个名字。别看我样子还不像有30岁,但我的实际年龄已经40岁了。我有一副像铁打的筋骨,肌肉坚强有力,身体可经得起任何考验,而且,我还有就算在鸵鸟世界也堪称举世无双的胃口。我的身体状况大体就是这样。”   大家都愣住了,这出乎意料、滔滔不绝地开场白,使他们安静下来,但他们安静并非是考虑他说的内容,而是怀疑他是否神智正常,还是绕着弯有别的含义?但不管怎样,他的仪表和举止的确把众人镇住了。刚才还浊浪滔天的会场,现在却是风和日丽、一片风平浪静的详和气氛。   罗布尔的身体与他自己所描述的一样:个头中上,上身呈等腰梯形的几何形状,最长的底是肩膀。肩膀通过粗壮的脖子与一颗滚圆的脑袋相连。假如从“仿生学”角度看,这同什么兽类的脑袋相仿呢?公牛最恰当不过,但这是颗聪慧过人的公牛脑袋,一双牛眼常常会冒出炯炯的亮光,始终紧锁的双眉呈显出超常的毅力。闪耀着金属光芒的钢丝般的头发;宽厚的胸膛如同打铁人的风箱般起伏着,手臂、手掌、腿和脚都很理想地安在躯体上。   他整张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只在下颌长着一簇美国水手性格的短胡子。他的咀嚼肌力量惊人,固而使得下巴棱角分明。曾有人计算过(不会有什么东西不曾被人计算过):一只普通鳄鱼的颌部可以有400个大气压的力量,而一只大猎犬却只有100个大气压的力量。人们甚至还算出了下面这些有趣的数字:每1克猎狗的咬力有8克,而每1克鳄鱼则有12克咬力。估计这个罗布尔每克至少能有10克咬力,比鳄鱼不足但要高于猎狗。   这个超凡脱俗的家伙是从哪儿来的?没人知道。但有一样,他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没有新英格兰的杨基们所惯有的那种拖腔。   他接着说道:   “尊敬的公民们,关于我的精神方面。我是位工程师,我的精神方面比我的肉体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怕天神,不怕地狱,更不怕人。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屈服过。如果我认定了一件事,即使是全美洲,全世界联合起来,也无法阻止我去办成这件事。当我提出什么建议,我就希望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我不能忍受异议。我之所以强调这些细节,尊敬的公民们,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对我有比较透彻的了解,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谈论自己谈得太多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就请你们商议一下,是不是现在就让我闭嘴,因为下面我要讲的可能会不合你们的口味。”   会议厅的前排已经出现了海浪拍击岸边般的声音——这是大海即将咆哮的前兆。   “说下去,尊敬的陌生人。”普吕当大叔说道,他也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   罗布尔并没有太在乎听众会有什么想法,一如继往地说了下去。   “不错,我也明白!经过了一个世纪毫无进展的试验、尝试之后,仍然存在着一些头脑简单的人,他们还在愚蠢地信奉气球是能够驾驭的,仍然梦想着把电动机或是什么别的发动机装到他们那些自吹自擂的、在空气中会受到很大阻力的皮囊上去,以为这样就能像在水面上驾驭轮船一样去驾驭气球了。单凭有那么几个发明家在晴朗或少云的日子里斜顶着风或是逆着一阵小气流成功地飞行过,就能证明驾驶这种比空气轻的航空器很实用吗?得了吧!你们这百十多人,自以为这样的梦想会成真,可这是把成千上万的美元,当然不是往水里丢,而是往天上抛。这实在是败家子的行经呀!”   令人惊讶的是,在场的学会会员竟都听得很专注,莫非他们的听觉、视觉有了毛病,还是耐心增强了?又或是暂且忍一下,看这个咄咄逼人的家伙会搞出什么花样?   罗布尔又说:   “说什么气球!……要用1立方米的氢气才能得到1,000克的浮力!想让气球凭借机器的力量来抵抗风的力量吗!知道吗?吹在船帆上推动一艘船舰前进的风力已超过400马力;泰湾大桥事件中,风的压强已达到每平方米440千克!气球!气球!不管是某些长着翅膀的鸟类,还是某些长着鳍的鱼类或哺乳动物,大自然还从来没有创造过一只有这种构造的飞行动物……”   “哺乳动物吗?……”一个会员叫起来。   “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蝙蝠是会飞的!难道刚才说话的人不知道这种会飞的动物是一种哺乳动物?难道他吃过炒蝙蝠蛋吗?”   于是,那个人只好把打断别人说话的嘴巴暂时闭起来。罗布尔又口若悬河地说了下去:   “这是否表明,人类既然有了火车这种良好的交通工具,就应该放弃用飞行机器来征服天空,改造旧世界的恶习呢?那绝对不是!人类既然通过船桨、风帆和齿轮、螺旋桨在海浪中畅游;也同样能借助比空气重的飞行器在天空中翱翔。只有重于空气,才能摆脱空气的限制。”   这无异于是一颗重型炸弹,一时间会场上下百炮齐发,唇剑舌枪一起向罗布尔鸣叫。罗布尔这不是公然向气球主义者们叫阵吗?“比空气轻”和“比空气重”两派之间不是意味着风云再起吗?   罗布尔毫不为此动容,他两手抱胸,信心百倍地对着敌人的炮头。   普吕当大叔打了个手势,下令停止射击。   罗布尔又继续说:“是的,未来的世界是属于飞行机器的。空气就是它可靠的支撑。如果以45米/秒的速度向上喷射气流,这股气流就足够把一个人托起来,只要他的鞋底面积有0125平方米就可以了,如果气流速度达到90米/秒,他就可以光着脚在气流上散步,当螺旋桨的叶片以这个速度排开空气时,也可获得相同的效果!”   罗布尔的这番道理,都是从前飞行事业的先驱们曾经说过的,虽然实施起来进展很缓慢,但问题终将得到完美的解决。像德·篷通·达梅库尔先生、德·拉朗代勒先生、纳达尔先生、德·吕济先生、德·卢夫里埃先生、利埃先生、贝莱吉克先生、莫罗先生、理查德兄弟、巴比内先生、若贝永先生、迪·当普勒先生、萨利弗先生、柏诺先生、德·维勒纳弗先生、戈绍先生和塔坦先生、米歇尔·洛先生、爱迪生先生、普拉纳维尔涅先生,还有其他许多人,传播这些观点的功劳应当属于他们。这些观点,虽然几度被人摒弃又多次被重新拾起,但是它终归会在某一天取得胜利。   对于那些飞行事业的敌对派,即那些认为鸟只需将体腔内的空气加热就能在空中滞留的人,他们毫不手软地给予痛击,并已经证明,一只5公斤重的老鹰,只是为了能在空中停留就需要50立方米的热空气作支撑。   罗布尔以不容辩驳的推理在这一片喧嚣声中把这些证实了,而且还把他的最后结论向气球主义者们迎头摔了出来:   “单凭你们那破飞艇,你们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干不成,什么也不能干!你们气球飞行家中最出名的人要属约翰·怀斯了吧,他虽然在美洲大陆上飞行了1,200英里,可他却不得不放弃飞越大西洋的计划!从那以后,你们在这条道路上连一步、甚至是一小步,也没能向前迈出!”   “先生,”这时主席实在是克制不住了,不服气地说,“您忘了我们伟大的富兰克林在第一个热空气气球出现,即现代气球行将诞生时所说的话:‘它现在还只是个婴孩,但他终将长大成人。’它现在确实已经长大了……”   “你错了,主席,它还没有长大成人!……它只是发胖了……这是两回事?”   这明显是对韦尔顿学会计划的正面攻击:学会的确曾经支持并资助制造过一个巨大无比的气球。于是会场上立刻响起了一些令人恐惧的号召:   “把这个不速之客轰出去!”   “把他从讲台上扔下来!……”   “如此向大伙展示一下比空气重的飞行!”   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   但是,现在大家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因此罗布尔还能从容、泰然地继续他的演讲:   “气球主义者们,天空探索的进步绝不会属于飞艇,只会属于飞行机器,鸟类飞行,但它不是像气球那样地飘,而是靠像机器一样扇动翅膀!”   “不错,它是会飞,但却是违反所有力学原理式的飞行?”勃然大怒的巴特·芬嚷道。   “是吗!”罗布尔说道,轻蔑地耸了耸肩膀。   接着,他又说:   “人们对各式各样能飞的生物进行研究后,一个如此简单的思想就为人们所共识,即只要模仿大自然就行,因为大自然永远不会错。从每分钟扇动翅膀不到10下的信天翁,到每分钟扇动翅膀70下的鹈鹕……”   “7l下!”有人嘲讽地说。   “到每秒扇动192下的蜜蜂……”   “193下!……”又有人讥讽地叫道。   “到330下的一般苍蝇……”   “330.5下!”   “到几百万下的蚊子……”   “错!……是几十亿下!”   尽管一再被人打乱,罗布尔仍然没有中断自己的阐述。   “在这种种差异之中……”,他继续说。   “有一个圣人!”,一个声音接口道。   “……存在着导致切实有效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德·吕西先生发现鹿角锹甲这种仅重两克的飞虫竟能提起400克,即比自身重200倍的物体时,这就说明飞行的问题就已完全解决了。此外,事实证明,动物的体积和重量越大,其翅膀面积相对地就越小。因此,人们设想并制造了六十多种飞行器……”   “但一架也没试飞成功!”学会秘书菲尔·艾文思叫道。   “成功了,或即将成功,”罗布尔镇定地答道,“有人把这种机器称作航天机,有人称它是螺旋桨器,有人叫它是翅膀机,还有人依着船这个名字称它为‘飞船’,但终归都是同一个机器。它的发明让人类最终成为天空的主人。”   “哦!还是螺旋桨!”菲尔·艾文思反驳他道,“据我所知,鸟类并没有安装螺旋桨!”   “有!”罗布尔答道,“柏诺先生已经证明,鸟类其实就是个螺旋桨,其飞行本身就是螺旋运动。因此,未来的推进器应当是螺旋桨式的……”   “这是邪门歪道。   圣爱莉丝啊,千万别让我们碰到!……”   恰巧会场中有人想起了哈罗德的《赞柏》里的这段歌词,于是便唱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跟着齐声唱了起来,那种腔调简直能把这个法国作曲家的在天之灵听了气得翻过身来。   可怕的叫嚷和谩骂把最后几个音符完全淹没其中。普吕当大叔趁着一浪与一浪间歇的安静,说:   “陌生人,从你进来到现在,我们可始终没有打断您的发言……”   在韦尔顿学会的主席看来,好像那些顶撞、嘲骂,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插嘴都算不上打断,仅仅是交换意见而已。   他接着说道:“现在我要提醒您,飞行理论已经灭亡,它遭到美国和外国大多数工程师的非议。尽管伊卡洛斯之死是神话中的传说,但这种神话的理论所制造的悲剧,数得出的,已经有萨拉冉·沃朗在康士坦丁堡的遇难,沃阿道尔在里斯本的丧生,勒蒂尔在1852年和格鲁夫在1864年的去世,还没有算那些默默无闻的牺牲者……”   “这种理论造的孽并不见得比另一种理论更多,”罗布尔反驳道,“因另一种理论而殉难的人的名单也不见得短,有加莱的皮拉特尔·德·罗济埃、巴黎的布朗莎尔太太、掉到密执安湖中的唐纳森和格里姆伍德,还有西韦勒、克罗塞-斯皮内利、埃卢瓦,以及许多值得大家怀念的其他人!”   这可真是“针锋相对”!   “此外,”罗布尔又说,“你们的气球就算再完善,也无法达到实际应用的速度。你们环游地球要用10年的时间,而飞行机器只用八天就够了!”   这句话导致的抗议和叫嚷声让菲尔·艾文思耐心等了三分钟,然后才得以发话。   “飞行家阁下,”他说,“您始终在吹嘘飞行的好处,那您亲自飞过吗?”   “当然!”   “您已经征服了空气?”   “也有可能。先生!”   “征服者罗布尔万岁!”一个嘲弄的声音叫道。   “好吧!征服者罗布尔,我接受这个称号,我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因为我无愧于这个称号!”   “我们有权怀疑!”杰姆·西普嚷道。   “公民们,”罗布尔的眉头皱了起来,“当我严肃认真地前来与大家讨论一件严肃的事情时,我无法接受别人给我的答复就是一口否定,我很想请教方才怀有疑议那位的尊姓大名。”   “我叫杰姆·西普……素食主义者……”   “杰姆·西普先生,”罗布尔说道,“我听说,素食主义者一般说来,肠子比别人要长一些,起码要长l尺。l尺已经不算少了……请不要逼我扯您的耳朵,结果是您的肠子被拉得更长。”   “滚出去!”   “把他扔到街上去!”   “把他五马分尸!”   “绞死他!”   “把他扭成螺旋桨!”   气球主义者们的怒火爆发了,他们冲上去,把讲台围得水泻不通。罗布尔淹没在举起的手臂丛中,仿佛有狂风在吹动树枝似的,手臂丛在一齐晃动着,即便是汽笛长鸣对整个会场也无能为力了!那天晚上,费城的居民们说不定真地认为城里有哪一个街区全都起了火,用尽舒依基尔河之水都无法扑灭呢。   突然,喧嚣的人群哗地后退,罗布尔从口袋里抽出手来,朝最前面几排发狂的人群打了过去。   他的双手戴着美国式的铁手扣,同时还可用作手枪,手指一动就等于扣响扳机——袖珍连发手枪。   于是,进攻者仓惶后退,而且也忘记了怒吼。他趁机又说:   “倒也是的,发现新大陆的人不是亚美利克·维斯皮斯,而是塞巴斯蒂安·卡博,因此,尊敬的会员们,你们不应该被称作亚美利克,而应被称作卡博……”   话言刚落,响起了四五声枪响。枪是朝空中放的,没伤着任何人。罗布尔消失在硝烟中,等硝烟散尽后,连他的影踪也不见了。征服者罗布尔飞走了,仿佛是被他的飞行机器带着飞上了天空。   神秘劫匪   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议论纷纷地离开会场,在沃尔纳特路及邻近几条马路都能听到他们的叫嚷声,这种情形已经不止一次了。所以,这一带的居民也并非首次抱怨这些弄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的吵闹和永无休止的争论声。为了保证大多数对航空问题没有兴趣的行人过往畅通,警察们也屡次出面进行干预。而那天晚上,喧哗声已经到了震古烁今的程度,所以市民们的抱怨也前所未有地理直气壮,警察们的干预也从来没有显示出如此敬业。   这一次,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情绪如此激烈确是情有可原的:有人打到家门口来了,一个同样狂热的“比空气重”派居然指着鼻子对这些狂热的“比空气轻”派挑三驳四。而当大家正要给予他应受的惩罚时,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口气谁能咽得下去!除非血管里流的不是美国人的血,否则一定要对此侮辱进行报复。尊贵的美利克的后裔居然被人称作卡博的子孙!岂能与他善罢干休?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这种侮辱正是历史上的痛处。   于是,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组织起来涌上了沃尔纳特路,穿过邻近几条街,走遍了整个街区。他们叫醒居民,强行进行搜查。在盎格鲁·撒克逊的后裔中,私生活权是不可侵犯的,他们甘愿冒着因侵犯人权而付出赔偿的风险。白白地折腾、搜寻了一番,挨家挨户找遍了,就是没有罗布尔的踪迹,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乘坐韦尔顿学会的气球“前进号”逃跑也不至于逃得如此快速。经过个把小时的搜索后,他们只得作罢。但在分手前,他们都发誓要把搜索范围遍及包括南北美洲在内的整个新大陆的所有角落。   大约11点,街上逐渐恢复了宁静,费城居民又将重新进入甜美的梦乡了。大凡没有变成工业城市的市镇都有这种福气和令人羡慕的特权。学会的会员们现在都打算回家去了。威廉·特·福布斯正在朝他以破布为原料的制糖厂走去,多尔小姐和玛特小姐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调入他们自己生产的葡萄糖的夜茶;特鲁克·米尔纳也正走在通往他座落在最偏僻的郊区、鼓风机日夜吁吁作喘的工厂的路上;那位被当众说成肚肠比别人长一尺的司库杰姆·西普也已回到自家的餐厅,一桌素食晚宴正等着他呢。   在这些颇具盛名的气球主义者中,有两人——也只有这两个人——似乎暂时还不想这么早回家去,他们还要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一场无比尖刻的谈话。这两个人就是势不两立的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   听差弗里科兰始终在学会门口等着自己的主人——普吕当大叔。   他等他们一出来就紧跟在后面。至于两位同事在争论什么问题,他却毫不放在心上。   把学会主席和秘书此时的行为说成“谈话”,这确实是一种不很准确的说法,其实他们争吵得很凶,起因当然还是他们旷日持久的竞争。   “不,先生,不!”菲尔·艾文思反复说道,“要是当初我幸运地担任了韦尔顿学会的主席,这样的耻辱永远永远也不会降临的。”   “如果您真的有幸当上了主席,您又当如何呢?”普吕当大叔问。   “我不等他张嘴,就会把这个胆敢蔑视全体会员的人的话头给打断。”   “我觉得,应该只有等人先张嘴讲话了,您才有可能打断他的话头。”   “在美国可并非如此,先生,在美国可并非如此!”   这两个人一边酸溜溜地反唇相讥,一边穿街走巷地前行,他们穿了好几个街区,渐渐远离了住处。要绕一个大圈才能返回家里。   弗里科兰一直尾随其后。看到主人走到了这么荒僻的地方,他开始有些害怕了。听差弗里科兰很讨厌这些地方,尤其是在夜半时分。是的,夜色浓重,夜空中只有一弯新月。   弗里科兰紧张地四下张望着,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在跟踪他们。果然,他发现有五六个彪形大汉好像一直在窥视着他们。   弗里科兰下意识地向主人靠拢。可他又不好去打断他们的谈话,生怕受到责骂。   总之,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朝费尔蒙公园方向走过来纯属偶然。他们根本就没注意脚步的方向,在激烈的争论中,他们踏上了那座著名的大铁桥,走过了舒依基尔河,路上只碰到了几个晚归的行人,最后来到一片广场。这片广场,一边是宽广的草坪,一边是成荫的嘉木,也正因为如此,才使这个公园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去处。   到了这种地方,本来就够弗里科兰心惊胆战的了,而现在那五六条人影也跟着他们过了舒依基尔河大桥。他瞪大眼睛,瞳孔已扩张到虹膜的边缘了,两腿发软,身子也缩作一团,仿佛他具备了软体动物和某些节肢动物所特有的收缩功能。   听差弗里科兰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他是一个地道的南卡罗莱纳州黑人,长着一个木头似的脑袋,刚满21岁。也就是说,他从来没给人当过奴隶,甚至不能算是奴隶家庭出身,可他却并不因此而变得更有出息。他既馋又懒,喜欢狐假虎威,且胆小如鼠。他给普吕当大叔当差已经三年了,可被撵了不下上百次,把他留下来仅仅是因为,惟恐再找一个说不定会比他更糟。既然涉入了一个时刻准备去冒险的主人的生活圈中,他就不得不随时准备面对常常会对他的老鼠胆进行严重考验的机会。不过也能得到好处:大家都不太嫌他嘴馋,也不挑剔他的懒惰。唉!可怜的弗里科兰,要是你能未卜先知就好啦!……弗里科兰早年为何不留在波士顿姓斯内福的那个人家当差呢?他们本来是想去瑞士旅行的,可是就在他们要启程时,却听说那边有塌方,于是就放弃了旅行的打算。难道这不就是对弗里科兰最合适的人家吗?哪里是像普吕当大叔那样经常冒险的人家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被留了下来。普吕当大叔也渐渐习惯了他的毛病。而且他也有他的长处:虽然他出身黑奴,语言却不像黑奴——可别小看这一点,再也没有比那种滥用主语代词和动词不定式的可恶而出乎意料的语言更令人讨厌的了。   总之,弗里科兰是个胆小鬼,这一点确凿无疑。他如同俗话所说的那样,“如月亮一般胆小”。   说到底,如果人们要对强加给这位金发的费贝、温柔的塞莱娜、绚丽多姿的阿波罗的纯洁的妹妹所作的如此侮辱性的比喻提出抗议,那是有充足理由的。人们凭什么、有什么权利指责这颗星星怯懦呢?自从开天辟地,她就一直正面直视着地球,从未背过脸去。   但现在——立刻就到午夜了——那一弯“苍白的、备受诬蔑的”新月已经开始西沉,消失在公园高高的枝梢后面。月光透过树枝在地面投下一些斑驳杂乱的月影,使树林下面的倒影显得有些亮堂。   弗里科兰就借此四下打量着。   哎哟!这些家伙!他们一直跟在后面,而且还越来越近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便贴近主人说:   “主人大叔。”   他一直这样称呼他的主人,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很高兴他这么称呼。   这时,两位对头的争论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都在向对方说“到一边儿呆着去吧”,于是弗里科兰就只好莫名其妙地到一边呆着去了。   他们彼此怒视着对方,普吕当大叔越说就向前走得越快。他们边说边走,穿过了费尔蒙公园空荡荡的草坪,越走离舒依基尔河和回城惟一的那座铁桥就越远了。   现在,三个人已经来到了一片茂密高大的乔木林中间,树梢上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淡淡的月光。林间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呈椭圆形状,是进行赛马竞技的最佳场所:没有任何高低不平的地面会影响马速,几英里长的圆形跑道上,没有一丛遮挡周围观众视线的树木。   如果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不是如此全神贯注地忙于组织争论的材料,那么他们只要对周围略加注意,他们就会发现这块空地与往日的不同。难道是昨天晚上刚修建了一个面粉厂?瞧那一应俱全的风车,那些静止不转、在昏暗中伸展辐射的风车翼子,谁会说那不是个面粉厂呢!   但是不管是普吕当大叔还是菲尔·艾文思,都没有看到费尔蒙公园风景中的这一奇特变化。弗里科兰也什么都没注意到。他只是发觉那几个在他们周围往来逡巡的人越走越近,越靠越紧,似乎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他吓得四肢痉挛,全身瘫软,毛发直竖——总之是恐惧到了极点。   尽管他两腿战战,却还是鼓足剩余力气最后一次叫道:   “主人大叔!……主人大叔!”   “哎!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普吕当大叔应道。   菲尔·艾文思和普吕当大叔两人也许都会赞同把这个倒霉的仆人拉过来暴打一顿,好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可是他们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倒霉的人也没来得及答话。   这时,林子里传出了一声口哨,接着在空地中央亮起一颗明亮的星星。   绝对是某种信号!这就是说,有人要采取某种暴力行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六条汉子从树林里猛扑过来,两个扑向普吕当大叔,两个扑向菲尔·艾文思,两个扑向听差弗里科兰,显然,最后这两个人是多余的,因为胆小鬼早已被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   本来,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没想到会突遭袭击,但胆大和本能使他们没忘记反抗。但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来不及反击。只几秒钟,他们就被人堵住嘴巴,蒙上了眼睛,什么也喊不出什么也看不到。被人按着捆绑起来,然后又迅速被抬着离开了林间空地。他们估计:除了那帮专在树林深处拦路抢劫的无法无天的歹徒,还会是什么人?然而细想又不像。虽然普吕当大叔有随身带着几千美元纸币的习惯,可那些人根本没搜他们的身。   袭击者彼此都没言语。一分钟后,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和弗里科兰都感到自己被人抬着,轻轻地放到了一个地方,不像是放到公园的草坪上,而像是放到了地板上。他们沉重的身子压得那地板吱吱作响。他们依次躺在那里,一扇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了。接着,锁舌在铁锁横头里刺耳的咔嚓声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成了囚犯。   随着,一种声音永无休止地响了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震颤,呼噜呼噜地不绝于耳,在这如此寂静的夜晚,除了这声音,别的什么声响也没有。   第二天,整个费城沸腾了!因为,大清早,人们就议论着昨天晚上在韦尔顿学会会场上发生的事:来了个陌生人,一个叫做罗布尔——征服者罗布尔!——神秘的工程师;他就像是故意来找气球主义者们出气的;后来,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而当人们得知学会的主席和秘书也在6月12日至13日夜间一同失踪的时候,整个事情就变为另一种性质了。   寻遍了大街小巷,城里城外!仍然毫无线索,费城的地方报纸,整个宾夕法尼亚州的报纸,再后来是全美国的报纸都抓住这个事件,各家发表各家的言论,却没有一种说法令人信服。许多广告、招贴都许诺了大笔赏金,不但找回可敬的失踪者的人有赏,而且所有可为寻找他们提供线索的人都有赏,但仍没有任何结果。即使是大地突张大口将他们吞进腹中,也不一定会比他们就这么从地球的表面消失得更干净。   接着,官方的报纸马上呼吁大量增加警察编制,因为这一类劫持事件可能还会危及美国其他最优秀的公民——这样说不无道理。   高唱反调的报纸则要求将警方人员作为废物予以开除,居然发生了这样的谋害行为,而且连个嫌疑犯也找不到——可能他们也说得很对。   总之,在这个最先进但并不完美,而且更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国度里,警方原来是什么模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模样,而且将来永远还是这副模样。   捐弃前嫌   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听差弗里科兰三人的眼睛上被人蒙着布条,嘴里堵着东西,手腕上、脚脖上捆着绳子,既不能看,又不能说,也不能动。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使他们更好地感受当时的处境,况且,谁是这些罪犯的主谋,把他们像扔行李车里的邮政包裹似的抛进的这个地方是哪里,他们无从知晓。   现在到了什么地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恐怕连最温柔的羔羊也要忍耐不住而愤怒了。任何人都知道,韦尔顿学会的会员们正好不是善于忍耐的羔羊,像普吕当大叔这样性如烈火的人,可以想像他当时是什么感受。   无论怎么说,他和菲尔·艾文思应该意识到他们无法在第二天晚上学会的集会中露面了。   至于弗里科兰,早在眼睛、嘴巴失去作用之前,就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现在他脑子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大约过去了一个钟头,这种情况丝毫没有改变。没有人走进来看一眼,也没有任何人来给他们解开绑绳、除去眼罩,而他们又是多么渴望这种自由啊!他们只能发出窒息的叹息,只能透过塞在口里的破布呻吟几声,像逃出鱼池的鲤鱼一样扭动几下身子。不难看出,这一切掩藏着何等无言的愤怒和强压下去的(或者说被绳索捆绑住的)火焰啊。经过几番徒劳的挣扎之后,他们安静了一会。既然视觉失去了作用,就只好靠听觉来获取某些信息以了解这个令人担忧和愤怒的事件真相了。但他们是白费气力,除了那永不停息的、无法想象的、像是把他们沉浸在一种震颤的空气中的呼呼声外,其余什么响声也没有。   不过事情毕竟有了转机:在菲尔·艾文思的屡次试探下,终于把他手腕上的绳索弄松了,后来绳扣也慢慢地被弄开了,手指一个一个地抽出来。手部恢复了自由。   经过一番活动,被捆绑而受阻的血液循环又畅通了,又过了片刻,菲尔·艾文思解开了蒙住眼睛的布条,掏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用他那把锋利的小猎刀割断了绳索。不随身带着小猎刀的美国人不能算是真正的美国人。   菲尔·艾文思此刻虽然可以活动了,也能说话了,但所获的自由仅此而已。他的眼睛一时还派不上用场——至少现在不能:房间里漆黑一团。不过壁上六七尺高的地方开着一个枪眼大小的洞口,从那里能透进来一丝光亮。   不说大家也猜得到,菲尔·艾文思毫不迟疑地立刻动手给他的那位死对头松绑。用他的小猎刀三两下就把捆住普吕当大叔手脚的绳子给割断了。快被怒火焚烧了的普吕当大叔用双膝跪起身来,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带子和堵住嘴巴的东西,然后用不太均匀的语气说道:   “谢谢!”   “不!……别客气。”另一位答道。   “菲尔·艾文思?”   “普吕当大叔?”   “在这儿,再也没有什么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啦,咱们之间也不是竞争对手了!”   “我赞同,”菲尔·艾文思答道,“当前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两个人共同去报复那个恶棍,应该对他的谋害行为予以猛烈的报复。这个恶棍就是……”   “就是罗布尔!……”   “对,就是罗布尔!”   在这点上,两位昔日的竞争对手取得了一致。这种问题,用不着再担心会发生争执。   “你的听差仆人怎么办?”菲尔·艾文思指着像海豹一样喘着气的弗里科兰说,“给他解开绑绳吧?”   “那不忙,”普吕当大叔说,“我们会被他的诉苦给烦死的,而我们除了要训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呢。”   “普吕当大叔,您指的是……”   “逃跑,一旦有机会的话。”   “就是没有机会也要逃。”   “说得好,菲尔·艾文思,我们必须如此。”   是否应当把这次遭遇绑架事件算在怪人罗布尔的账上,主席和他同仁的聪明脑子里一刻也不曾怀疑过。是的,要是那些普通真正拦路抢劫的强盗所为,那他们首先就会夺去他们的怀表、珠宝、大小钱包,接着再在他们的胸口上妥善地补上一刀,最后把他们投进舒依基尔河里,而不用费心把他们关在……关在什么里面?这确实是个重要问题,不管逃跑成功与否,逃跑之前应该弄清楚。   “菲尔·艾文思,”普吕当大叔又说,“开完会出来,我们如果不那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无谓争论,我们也许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如果我们呆在费城的大街上,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这个罗布尔,显然是早已知道俱乐部里要发生的事,已经料到他的挑衅会激起大伙儿的怒愤,所以预先在门口安排了他的几名帮手。当我们走出沃尔纳特路时,这伙打手一直在盯梢、跟踪着我们,而当看到我们心不在焉地走进费尔蒙公园的林荫道时,他们也就阴谋得逞了。”   “肯定如此,”菲尔·艾文思说,“我们最大的失误就在于没有直接回家。”   “错就错在这完全没必要上。”普吕当大叔答道。   这时,从小屋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普吕当大叔接着说:   “我们在距林间空地几步远的地方遭到绑架,到被扔进这个囚室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显然,这些人还没把我们弄出费尔蒙公园。”   “如果我们真被弄出了公园,那么,我们应该感觉到转移。”   “当然,”普吕当大叔答道,“所以,毋庸置疑,我们肯定是被关在某种车子的车厢里——或者是西部草原的那种大货车,或者是江湖卖艺的大车。”   “对!假如这是艘泊在舒依基尔河边的船,水流会使得船舷左右摇摆,我们也应当能感觉出来。”   “对,很有道理!”普吕当大叔连声说,“因此依我说,既然我们还在公园里,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逃跑良机,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找这个罗布尔算账……”   “这个恶棍是什么人?……是哪国人?……英国、德国还是法国人?……”   “知道他是个恶棍就行了,”普吕当大叔说,“现在,我们开始行动!”   两人伸出双手,开始用十个手指头在小房间的壁上四下里摸索,寻找接头或是缝隙处,没有;门上什么都没有;门关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无法把锁撬开。看来必须挖个洞,然后从洞里逃出去。问题是小猎刀能否割得动这墙壁,刀锋会不会因此而磨损或是被折断。   “这呼呼噜噜的叫声究竟来自何方?”菲尔·艾文思问道,这种一直不绝于耳的轰隆声让他很纳闷。   “可能是风吧?”普吕当大叔答道。   “不可能吧?因为今天夜里一直没有一丝风。”   “菲尔·艾文思,我可明明听着是风。如果不是风,那又会是什么?”   菲尔·艾文思抽出刀,准备去挖门旁边的墙壁。如果门只是从外面插上,或者锁上忘了拔钥匙,那只须挖一个洞就可以从外面把门打开。   挖了一会儿,刀刃就被磨出了好几个缺口,刀尖也弄折了,但毫无结果。   1   “是的。”   “这间房子会不会是一间铁板舱房呢?”   “不会,这些墙,敲起来根本就不像金属声。”   “那是什么呢?”   “不清楚。但总之,这是一种连钢刀也无法划损的东西。”   普吕当大叔的怒火猛地冲上脑门,他口里骂着,脚奋力顿着地板,双拳紧握,好像攥住了罗布尔的脖子。   “别急,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劝道,“别急!你不妨也试试看。”   普吕当大叔拔出猎刀,但就算用刀刃上最锋利的部分也划不出一点痕迹,就像拿木头刀去挖水晶一样。   因此,现在已没有撬门逃走的可能了。   但任人宰割可不是美国佬的性格,把一切屈服于上天,也不是实干家所崇尚的。他们一直不停口地骂着罗布尔:把最脏的话和所有花样都翻了新——如果罗布尔在私生话方面与他科研时的气概相同的话,这些话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普吕当大叔在无聊之极和趁他还能起作用时,割断了捆绑弗里克兰的绳索。   但他马上懊悔起来:害怕加上饥饿,让弗里科兰在嘴里东西刚被掏出一半时就开始唠叨。思想和胃肠都一起操纵他,他一时很难分清谁亲谁厚。   普吕当大叔恐吓他说,他和艾尔·菲文思正饿得厉害。为了不饿死可能会吃掉某个活物。   那黑人显然知道他们会用他的贱命来维持两条尊贵的生命,只好尽量不让他们发觉他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可能逃走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他们甚至没辨别出墙壁的材料。非金、非木、非石,而且从四壁、天花板到地板都是同样材料。用脚踏上去,发出一种特殊的声响,一种从没听过的声音。此外,那种“空空”声也让他们怀疑,地板下不是实地,同时也听出那种持久不息的轰隆声仿佛就来自地板下面。这更让人忐忑不安。   菲尔·艾文思说:   “普吕当大叔,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的房间好像在移动?”   “没有这种感觉。”   “但我们刚进来时,还闻到公园里的青草味和树脂味,但现在,仔细闻也辨别不出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菲尔·艾文思,你除了别说我们的房间在移动,说什么都行。我再向你重申一次。假如我们被关进车厢或船舱里,只要它一动我们就应该感觉到。”   此刻,弗里科兰的几声长长呻吟,让大家又感觉他还活着。   “据我估计,罗布尔不久就会面见我们。”   “求之不得,”普吕当大叔嚷道,“那我就要告诉他……”   “什么?”   “说他起初还只是个狂徒,而现在却是个恶棍!”   菲尔·艾文思这时注意到天将破晓,一道不太亮的光线正从那个小窗口透进来,可以猜测,现在可能是第二天凌晨4点左右,因为费城6月份的黎明总是在此时来临。   普吕当大叔把菲尔·艾文思送给他的电报时表弄响,从铃声可以听出是2∶45,但表并没因为绑架而停止工作。   “真奇怪,”菲尔·艾文思说,“两点四十五分没有道理会天亮呀?”   “可能是我的表出了毛病……”普吕当大叔说。   “沃尔顿钟表公司的表从没有出过毛病!”菲尔·艾文思叫道。   但说归说,天还是亮起来了,白亮亮的小窗子镶嵌在漆黑的墙壁上,处于北纬40度的费城天不可能亮得这么早,更不可能亮得这么快。   普吕当大叔的这项疑问又成了一个难以回答的谜。   “要么我们爬到窗口上,看看究竟在哪儿?”菲尔·艾文思提议道。   普吕当大叔表示赞同,然后回头对那一团肉体说:   “弗里科兰,站起来,对,过来……背靠墙站好了,对……菲尔·艾文思……嗯,你应该爬到他的肩上,我扶住你,不会摔着你的。”   “好的。”菲尔·艾文思答道。   他站到弗里科兰肩膀上,然后把眼睛靠近了窗口。   窗子不像船上的舷窗那样装着透镜玻璃,而只装了一块平面的玻璃,玻璃虽然很薄,但因为窗子太小妨碍了菲尔·艾文思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更大的范围。   “把那鬼玻璃击碎,这样,可能会看得清楚些。”普吕当大叔说。   菲尔·艾文思用猎刀的刀把使劲地砸了一下玻璃,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没有破。   他加大力气击了一下,毫无作用。   “真妙!”菲尔·艾文思叫道,“竟然是玻璃钢!”   这的确是根据发明家西蒙斯的方法制造的玻璃钢,任凭你怎么砸,它也完好无损。   但现在天已大亮了,如果只向远处看,也至少能看到点什么吧?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窗口里没有树木,甚至连树梢也看不见,这证明他们已不在公园内了,也没有屋顶或厨房,没有阁楼顶上的旗杆和教堂的钟楼,连一根工厂的高大烟囱也看不到,只有空白的望不到头的一片。   突然房门大开,一个人站在门口,果然是罗布尔。   “尊敬的气球主义者们,”他用庄重的口吻说,“现在,你们可以自由行动了……”   “什么样的自由行动?”普吕当大叔叫道。   “就是只能在‘信天翁号’上规定的范围内!”   两个人气哼哼地冲出房间,他们看到了什么?   脚下1200~1300米的地方,是他们完全陌生的土地。   工程师不宜   “人类到何时才能摆脱地球的束缚,生活在湛蓝而祥和的天空中呢?”   其实可以轻易地回答卡米耶·弗拉玛里翁的问题:到了飞行器发展到能解决人类飞行的问题时。随着电的实际应用,人们可以展望解决这个问题的日期不会太久了。   1783年,蒙戈尔菲埃兄弟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蒙戈尔菲埃式热空气气球。物理学家查尔斯造出了第一个氢气球。而远在此之前,就有一些富于冒险精神的人幻想依靠机械来征服空间。因此,最早的发明家们并没有考虑要使用比空气重的设备——受他们那个时代的物理学水平所限。他们所想的是怎样借助比空气轻的装置或对鸟类的模仿来制造飞行器,实现空中运输。   据说,代达罗斯之子,高傲的伊卡洛斯就成功飞行了,但他在飞近太阳时,那对用蜡粘起来的翅膀融化了。   不用追溯到神话传说中的上古年代,也无须说塔兰托·德·阿希塔斯,即使是但丁·德·贝卢兹、列奥纳多·达·芬奇;吉多提等人的作品中,也都能发现关于在大气中航行的机器的影子。   二百多年之后,发明家开始大批涌现。   1742年,巴克维尔侯爵制作了一套翅膀系统,他在塞纳河上进行试飞,结果摔折了胳膊。   1768年,波克东的一种有提升螺旋桨和推进螺旋桨的装置问世。   1781年,巴登亲王的建筑师密尔威恩造出了一种模仿直翅昆虫动作的机器,来抵制当时刚刚发明的飞艇。   1784年,罗诺瓦和比安沃尼设置了一种用发条发动的螺旋桨机器。   1808年,奥地利人雅克·德根进行试飞。   18l0年,南特的德尼奥发表了一本小册子,提出了“比空气重”的原理。   后来,从1811年到1840年,又出现了贝林格、维迦勒、萨尔蒂、迪博谢和卡尼阿尔·德·拉图尔等人的许多研究和发明。   1842年,英国人亨森发明了斜翼和用蒸汽推动的螺旋桨机。   1845年,科叙发明了直升螺旋桨机   1847年,卡米耶·维尔发明了鸟翼螺旋桨。   1852年,勒蒂尔发明了可控降落伞系统,他本人也死在试验中,同年,米歇尔·鲁制造了带四个旋转翼的滑翔机。   1853年,贝蕾尼克发明了借助牵引式螺旋桨推进的飞机,沃桑沙尔达纳发明了可控风筝,乔治·戈莱提出了装有煤气发动机的飞行机器方案。   从1854年到1863年,涌现出了约瑟夫·波利纳(他曾获好几项航空发明专利)、布莱昂、卡林福德、勒·布里、迪·当普勒、布莱特(他发明的提升螺旋桨可按正反方向分别旋转)、史密斯、巴拿菲厄、克罗斯尼埃等人。   1863年,在纳达尔的不懈努力下,“比空气重”者协会终于在巴黎成立。   发明家们在那里试验他们的机器,有些已获得专利,如:蓬通·达美库尔的蒸汽螺旋桨机、拉朗代勒的斜翼带伞螺旋桨组合系统、卢弗利埃的飞舟、埃斯泰尔诺的机械鸟、格鲁弗的杠杆牵引翼。极大地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发明家们大搞发明,数学家们计算着能使空中运输成为现实的所有数据,如:布尔卡尔、勒·布里、戈夫曼、史密斯、斯特体费洛、普里让、当雅尔、波梅和德·拉波兹、穆瓦、贝诺、诺贝尔、于罗·德·维尔纳弗、阿申巴赫、加拉蓬、迪舍斯纳、当迪朗、巴利泽尔、迪厄埃德、梅勒基期夫、福尔拉尼尼、布瑞尔里塔坦、唐德里厄、爱迪生等,他们有的用翅膀,有的用螺旋桨或斜翼,在想象、创造、研制、完善着飞行机器,直到有一天,某位发明家制造出一种可装到这些飞行机器上的功率强大而重量体积极小的发动机,这些飞行器就会大显身手了。   请诸位耐心地默念这繁多的人名。我们应该把征服者罗布尔之前的飞行器发展历程简单介绍一下,正是这些前辈的不懈探索,才使罗布尔设计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完美的飞行器,虽然他对那些顽固的气球主义者不屑一顾,但对“比空气重”的先驱者,无论他们是英国人、美国人、意大利人、奥地利人和法国人,他都衷心佩服。而且他是在法国人的试验成果上加以改进,才最终使“信天翁号”得以问世,他也才得以翱翔蓝天的。   确实,不管是实践还是理论上,都很清楚地表明,空气是一种很牢靠的支撑体。一个直径1米的圆形降落伞不但能减缓降落的速度,而且可以使降落伞失去加速度,这已是事实且为大众所接受。   同样具有说服力的是,在高速运动中,由于重力的作用基本上与速度的平方成反比而使它变得微乎其微。   而且尽人皆知,飞行动物的体重越大(尽管这类动物的飞行速度不快),支撑它们的必要的翼展面积相应地会越小。   所以,飞行工具应当把这些自然规律充分利用起来,去模仿飞鸟——这个被法兰西科学院的马雷博士称之为“空中运动令人惊叹的物种”。   大体来讲,有三类机器能够解决这一问题。   1.螺旋桨机,或称螺旋机:其实只是些轴向垂直的螺旋桨。   2.蚱蜢机:就是尽力模仿鸟类自然飞行的样子去飞行的机器。   3.飞行机: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有斜度的平面,很像风筝,只是在水平方向加入了螺旋桨的牵引或推动。   所有这几种系统,直至今日依然还有一些立场坚定的捍卫者。   而罗布尔经再三筛选,决定选用最后一种。   蚱蜢机——机械飞鸟,无疑有其优势。1884年雷诺先生的试验证明了这一点。但也正如有人指出的那样,总不能对大自然一切照搬。火车头并非行驶得很好,蒸汽轮船亦非游鱼的拷贝。前者安的是轮子而不是腿,后者装的是螺旋桨而不是鳍,但它们都走得不错。况且鸟类飞行的动作千变万化,怎么弄清它的每一个细节?马雷博士不是曾经猜测说鸟翼在上抬时羽毛会疏散让空气通过吗?这样的运动,要人工发明一部机器去模仿,怎么说也是勉为其难。   另外,飞行机系列中有不少成功的事实记录。带有斜面翼的螺旋桨作用在大气上,可以产生向上的提力,一些小型试验表明,除了机器本身的重量之外,大可以掌握的载重量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这个结果极为重要,它有利的方面甚至比作匀速运动的飞艇更有益。   在罗布尔看来,最直接的方法是最好的。因此利用那被韦尔顿学会成员诓称为“圣爱莉丝”而纷纷指责的螺旋桨就足以使飞行器所需全部动力得以满足,一部分螺旋桨来满足垂直需要使用,机器能在任意高度悬浮;另一部分满足水平方向,使它平稳快速地前进。   的确,从理论的角度看,制造出一个短螺距但大面积中片的螺旋桨,正如维克多·塔坦所言,就能够“四两提千钧”的了。   蚱蜢机如果是通过模仿鸟儿用翅膀向下扇动空气而利用空气反作用而上升。那螺旋桨机就是利用其螺旋桨的叶片斜切空气而得以升高,如同利用通过斜面升高一样。其实这些叶片是螺旋状的,而不是涡轮式的,螺旋桨的旋转会使它沿轴向移动。轴是垂直的,它就会垂直移动;轴是水平的,它就会水平移动。   罗布尔的整个飞行机器却同时具备这两种功能。   具体地说,可以把它分成三个主要部分:平台,升降和推进机构,机房。   平台——这是个长30米,宽4米的大框架,就像一个带有踢马刺状尖头的最标准的轮船甲板。甲板下面,是一个结构坚实的圆形壳体,里面包括发动机、火药枪、调控装置、工具,还包括机上淡水箱在内的各类物资储存总库。平台四周边缘上是一些小柱子,以铁丝网相连着,上面装着栏杆以作扶手。平台上面建有三个舱楼,舱楼内的小房间有些用作休息室,有些用作机房。中间舱楼里装的是全部提升装置的驱动器,前部舱楼装的是前推进装置驱动器,后部舱楼装的是后推进装置驱动器,三部机器均有各自独特的启动方式。   前部的第一舱楼里,还包括储食室、厨房和船员舱。船尾的后舱楼里还有几间舱房,一个是工程师室,一个作餐厅;上面的玻璃舱里,舵手通过一个强有力的舵轮来驾驶飞行器。舱楼的舷窗都装着钢化玻璃,比普通玻璃要结实10倍。尽管工程师操纵机器已十分得心应手,着陆时完全可以做到平缓、轻柔,但壳体下面还是装了一套弹簧减震系统,以便着陆时起缓冲作用。   提升装置和推进装置——平台上,每边各垂直安放15根轴,两边共30根,中间还另外有七根更高些的,状如一艘37根桅杆的轮船,只是桅杆上没有船帆,而是螺旋浆。每根轴上水平安放两个螺旋桨,桨距和直径都比较短,可作超高速旋转。每根轴的运动相对独立。每相对着的两根轴的转动方向相反,这样设计是为了防止飞行器打旋而采取的必要措施。这样既能保证螺旋桨连续不断地沿着垂直的空气柱上升,又不会在水平方向上失去平衡。   这样,整个飞行器上总共有74个提升螺旋桨。每个螺旋桨的三个叶片由一个金属环固定,金属环相当于飞轮以节省动力。船体头部和尾部各有两个装在水平轴上的四叶推进螺旋桨,方向相反,桨距极长,各自朝不同方向转动,以产生水平推进力量。两个螺旋桨的直径都比提升螺旋桨的长,旋转的速度同样是极高。   总之,这个飞行机器同时采用了科叙、拉朗代勒和蓬通·达美库尔等人各体系的优点,经过罗布尔的改进而更加完美。特别是在动力的选择和应用上,罗布尔真是当之无愧的“发明家”。   动力部分——罗布尔既不用水蒸汽或其它液体蒸汽,也不用压缩空气或其它弹性气体来生产他飞行器上升和前进的动力,也不是将不同物质混合后反应产生爆发机械力来获得。他用的是电,是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工业社会灵魂的原动力。而且,他的电力并非来自发电机,而是电池和蓄电池。   但是,这些干电池是由什么成分构成的?使之产生电流的酸是什么酸?这是罗布尔的秘密。至于蓄电池,其阴极板和阳极板属于什么性质?这些均不为人知。工程师并不去申请专利,这其中的道理自是不言自明的。总之,不容辩驳的事实就是:干电池的效力异乎寻常,蓄电池用的酸几乎永远不会蒸发,不会结冰。其性能已把富尔·赛隆·沃克马尔蓄电池远远抛在了后面。一句话,电流强度之大是世上所罕见的,其产生的电力简直可以说是用之不竭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它都能为螺旋桨提供所需动力,使飞行机器得到足够的提升力和推动力。   但在此必须重申一下:所有这一切全都是罗布尔一人所为。不过,他本人对此密而不宣,如果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不能揭开这其中奥秘的话,看来这秘密将会成为千古之谜。   由于其重心偏低,飞行器的稳定不必多虑,在水平方向,它不会倾斜到让人受恐惧的程度,更用不着担心它会翻船。   最后说的就是罗布尔的这个飞行器(用飞行器来称呼“信天翁号”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这种连菲尔·艾文思的猎刀也划不破,连普吕当大叔也不能说出是属于什么性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纸!   多年来,造纸业已取得了可喜的发展。无胶纸经糊裱和淀粉浸泡,然后再经水压机压制,就可以变成一种坚逾钢铁的物质。这种材料可以用作滑轮、铁轨或火车的车轮。它做的轮子甚至比金属轮子更坚固,而且重量小。罗布尔制造他的太空客车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这种坚固轻巧的物质。   船壳、框架、舱楼、舱房,全是以稻草为原料的纸做成的,这种纸经过高压处理就变得像金属似的,甚至极难燃烧,对于一个要在高空飞行的机器来说,这后一点绝不应该忽略。至于提升和推进装置的各个部分,如螺旋桨的轴和叶片,就是使用涂了明胶,即一种既结实又柔韧的纤维作原材料制成的。这种物质可塑性强,又不会在大多数气体和液体(酸或汽油)中分解,其绝缘性能也是最优越的。所以,在“信天翁号”的电气部分使用它,正可发挥其长处。   工程师罗布尔,工头汤姆·特纳、一名机械师和两名助手,两个舵手,一个厨师,总共八人,这就是机组的全部成员,这已足以对这个空中机器应付自如了。飞行器上装备有打猎和打仗的火力、渔具,电灯、观测仪器、测定航向的罗盘和六分仪、温度计、各种气压表(有的是用来测量飞行的高度,有的是用来测量大气压的变化)、一个预测风暴的气候变化预测管、一个小书柜、一个便携式印刷机、一门安放在甲板中央(可以绕轴旋转,由炮尾装炮弹,口径60毫米)的大炮、一个存放(火药、炮弹和雷管的)仓库、一个电热取暖炉、一批放在专用贮藏室内的食品(包括罐头、猪肉,蔬菜,外加几桶白兰地、威士忌和杜松子酒),总之,足够几个月不着陆的飞行食用了。飞行器上的全部物资和食品就是这些,当然还要算上那最有名的铜号。   另外,机舱内还备有一条重量轻、不会轻易沉没的橡皮艇,可供八个人在河流、湖泊或平静的海面上乘坐。   罗布尔是否也配置了遇险时应急的降落伞呢?没有。他认为这类事件永远不会发生在“信天翁号”上。所有螺旋桨的轴都是互相独立的。即使有一部分螺旋桨停转,其他螺旋桨还会照转不误。只要有半数螺旋桨在转动,就足可以让“信天翁号”的飞行正常运行。   正如征服者罗布尔向他的几位新客人(不情愿的客人)所宣称的:   “有了它,我就成了世界第七部分的主人。这个第七部分,它比大洋洲主席和秘书仍不肯信服的非洲、亚洲、美洲和欧洲都要大,将来会有成千上万的伊卡里亚人到这个空中的伊卡里亚来居住的。”   不肯信服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都惊讶异常。但两人又强迫自己把这谁都会很自然产生的惊愕埋藏在心里,不让它们流露分毫。   但听差弗里科兰却把这种高空飞翔带来的恐惧展现得淋漓尽致。   提升螺旋桨永不停歇地高速在头顶旋转着,这期间转速尽管已算很快了,但罗布尔想让它再次升高的话,转速能够达到此时的三倍。   但推进螺旋桨转得并不快,它转动的时速仅为20公里。   两位“信天翁号”上的贵宾向平台下俯瞰,有一条类似小溪的、长长的、九曲百折的水带映入眼帘。这一带地势起伏较大,小溪在阳光漫洒波澜不惊的泻湖间蜿蜒穿行。但事实上,这是一条大江,并是该国最大的河流之一。一条山脉自河的左岸绵延伸展开来。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普吕当大叔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   “我没有这个义务。”罗布尔答道。   “那这是往哪儿去?”菲尔·艾文思问道。   “飞越天空。”   “需要多长时间?……”   “该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   “这也叫周游世界吧?”菲尔·艾文思嘲讽地问。   “不仅如此。”罗布尔答道。   “如果我们不愿意做这样的旅行呢?……”普吕当大叔问。   “你们无权反抗!”   这就是“信天翁号”上的主人和客人(免得说:他的俘虏们)间未来关系的序幕,但是,看来他是想留给他们一点自由时间,让他们恢复恢复体力,欣赏一下载着他们在太空遨游的这台令人叹为观止的飞行器,八成还会歌颂一番这部机器的发明者,于是他悠闲地在平台上来回踱着步,也好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放松地参观各种精巧的设计和装配,或者饱览脚下美不胜收、扑朔迷离的景色。   “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说,“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加拿大中部的上空。流向西北方的那条河是劳伦斯河。我们刚飞过的那座城,是魁北克市。”   确实是香普兰老城,城内的白铁皮屋顶在阳光下就像无数镜子一样闪闪发光。照这么看,“信天翁号”已经飞到了北纬46度——怪不得天亮得那么早,白昼又那么异乎往日的长。   “对,”菲尔·艾文思又说,“正是那个圆形剧场式的城市,瞧那耸立着城堡的小山,还有北美的直布罗陀海峡!那儿是英国式、法国式的大教堂!那儿,圆屋顶上插着英国国旗的,是海关!”   菲尔·艾文思话音未落,这座加拿大的重镇已慢慢远去。飞行器开始进入层层云海,大地也随之被遮住了。   罗布尔见两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信天翁号”的外部结构上,于是走过来问道:   “喂,先生们,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比空气重的机器也能够飞行了吧?”   这让人难以否认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但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却避而不答。   “你们不回答?”罗布尔又说,“可能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那真是太怠慢了,请相信我是不会用这种对健康无益的大气来招待你们的。你们的第一顿午餐早已准备好了。”   两位贵宾正饿得眼睛发蓝,也就抛掉斯文,暂不客气了;既然你带我们上天,请我们吃饭也是应该的,这样,等罗布尔放他们重返地面时,不至于由于饥饿而无法活动。   由厨师把他们领到尾部舱楼的餐厅里,一桌干净的饭菜早在等候他们了。这是他们此行的雅座。菜是各种各样的罐头,其中有一种像切糕一样的东西,由面粉和肉末混合而成,里面还掺有一些肥肉用来提味。把这种东西加水煮沸后,便成为一种很好喝的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煎好的切成片的火腿以及沏好的茶。   他们并没有抛弃可怜的弗里科兰,他也得到了一份这样的汤,被安排在甲板前部的厨房用餐,他一定是饿得不行了才勉强把它吃下去,否则由于吓得失灵的下颌骨可能不会听命于他。   “要是飞船裂开怎么办!……要是飞船掉下去怎么办!……”倒霉的黑人反复唠叨着。   这让他恐惧万分,设想一下:从1,500米的高度掉下去,岂不是会摔成肉酱!   过了一个钟头,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用过餐又来到平台上。罗布尔不在,尾部的玻璃舱里,舵手的双眼盯着罗盘,镇定地严格按照罗布尔指定的航线前进。   其他人可能都在舱里吃午饭吧,只有一位机械师助手从一个舱楼到另一个舱楼,依次巡视着。   “信天翁号”已经飞出云区,大地在他们身下1,500米处又重现了。尽管知道飞行器飞行的速度很快,但到底有多快,两位同行却只能做一些大略的估计。   “真是令人出乎预料!”菲尔·艾文思说。   “别轻易上他的当。”普吕当大叔答道。   他们走到船头,向西方的地平线遥望。   “啊!又看到一座城市!”菲尔·艾文思说。   “能认出它吗?”   “能!我感觉很像蒙特利尔。”   “蒙特利尔?……但我们离开魁北克还不到两小时啊!”   “这表明,这个飞行器的飞行时速至少有25法里。”   “信天翁号”的确有这么高的速度。乘客们之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畅,是因为当时正顺风飞行。要是在无风的情况下飞行,这种速度就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因为这已差不多与特快列车的速度相当。要是在逆风的天空中飞行,那就更不堪忍受了。   菲尔·艾文思说得很正确。“信天翁号”下方出现的确实是蒙特利尔,看到维多利亚桥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认出来。就像威尼斯泻湖上的高架铁路桥一样,这是圣劳伦斯河上的一座管状桥。接着,他们又认出了蒙特利尔那宽阔的马路、巨型的商场、银行大厦和那座模仿罗马圣彼得教堂风格的刚刚峻工的大教堂,后来,他们还认出了能俯视全城、如今已被建成了一座美丽公园的皇家峰。   多亏菲尔·艾文思曾经到加拿大的一些重镇旅游过,这样,不用向罗布尔请教他也能认出其中一些城市来。过了蒙特利尔,他们于下午1点半又来到了渥太华上空。从高空俯瞰,瀑布群就像一锅烧得正沸的开水,翻滚着水花四溅,蔚为壮观。   “那是议会大厦。”菲尔·艾文思说。   他指着山顶上一个五颜六色的类似纽伦堡玩具似的东西,这个建筑颇像伦敦议会大厦,和类似罗马圣彼得教堂的蒙特利尔大教堂一样。这不必大惊小怪。事实已证明这是渥太华。   渥太华也很快向远方的地平线飘去,不久就变成辽阔大地上的一枚纽扣。   罗布尔再次走上甲板时已差不多2点钟了。工头汤姆·特纳跟上来。罗布尔回头对他只说了三个字,他又把命令传达给在前部和尾舱里的两位助手。舵手收到指示便改变了“信天翁号”的飞行方向,与此同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注意到飞行器的推进螺旋桨的转速明显加快了。   事实上,它的速度还可再提高一倍,可以超过地球上当时最快的机动工具前进的速度。   可能大家都知道鱼雷可以达到的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英、法铁路的火车的时速为100公里;美国冰河上的冰橇时速为1l5公里;帕特森工厂制造的用齿轮传动的机车,在伊利湖线路上的速度可达每小时130公里;特伦顿与泽西城之间的机车的时速达到137公里。   而一旦“信天翁”号的推进器提高到最大的功率,它能使飞行时速达200公里(即每秒50米)。   这个速度与可以把大树连根拔起的飓风速度相当,与1881年9月21日,卡奥尔那场风暴中每小时194公里的大风速度接近,相当于信鸽的飞行速度,只有燕子(每秒可飞67米)和雨燕(每秒可飞89米)的飞行速度能够超过它。   所以,罗布尔很自信地扬言:如果“信天翁”号发挥出它的全部潜能,就能用200小时,即八天之内绕地球游一周。   而且,它不必沿着地球上45万公里——即相当于赤道周长11倍的铁路行驶,它直接利用空气用最直接的路线来完成。   现在,一切都不用再加解释了,那个使得新、旧大陆公民乐此不疲、如醉如痴的“流星”就是“信天翁”号;那空中的号角声是工头汤姆·特纳的喇叭发出的;那些亚欧美各洲的有名建筑上的奇特旗帜,就是罗布尔“第七部分”的旗帜。   以前,为了不让人发现,罗布尔采取了万事谨慎的态度:尽量在夜间航行,必要时才用舷灯照一下路;到了白天,便藏匿于云层之上。现在,他好像不想再掩饰自己成功的自豪了,他赶到费城,出现在韦尔顿学会的会议厅,要说不是为了将他的惊人发明向公众展示,以事实本身来说服那些顽固愚蠢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大家早已知道了他,那他将得到了怎样的礼遇。现在,我们来看看他会怎样报复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   当罗布尔向两人走近时,他们都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态度来掩饰对所见所闻的吃惊。很明显,这两个美国佬的思想里有着多么难以根除的顽固。   罗布尔也装作根本没有察觉到。尽管他们中断谈话两个多小时了,但他却像从未中断过一般接着往下说:   “先生们,你们可能纳闷,这个在空中飞行如此方便的机器,能否承受得了更高的速度?要是它不能战胜空间,它就不配叫做‘征服空间了’。我曾预想过大气层是一个牢靠的支点,事实上的确如此。我明白,要战胜风,就只有比风更强大才行,我做到了。我不需要任何风帆推动,也不需依靠木桨或车轮,更不需要铺设铁轨来使自己行驶得更快。有大气就足够了。我周围的大气就和包围在潜水艇周围的水一样,我的推进器在空气中的旋转和轮船的螺旋桨在水中旋转是一样的原理。这就是我解决飞行问题的办法。这是气球或别的比空气轻的装置永远做不到的。”   两位同行沉默不语。罗布尔并不在意,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接着又问道。   “你们大概在想,‘信天翁号’除了这种水平行驶的能力以外,是否在上升下降方面具备同样的能力?也就是说,到了稀薄的高层大气时,它还能不能和飞艇相媲美?这个嘛,我劝你们休想拿‘前进号’来和它比赛。”   两人耸了耸肩膀。也许他们正想以此来反驳罗布尔。   罗布尔打了一下手势,推进螺旋桨马上停了下来。“信天翁号”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滑翔了1000多米,然后就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了。   罗布尔又做了个手势,提升螺旋桨的旋转速度迅速提高了,桨叶发出的响声好像进行实战演习的警报器,轰鸣声一下子升高了8度,但强度却因空气稀薄反而变小了。飞行器像只尖叫着的云雀,直冲九霄。   “主人!……主人!……它会不会散了架!”弗里科兰一再叫道。   罗布尔微微一阵冷笑,只几分钟,“信天翁号”便升到了2,700米的高度,他们的视野也一下子扩展到70英里开外的范围,接着,他们又升到了4000米的高空,气压计降到了480毫米就是证明。   试验过后,“信天翁号”又重新降了下来。高层大气气压低,空气里的含氧量少,血液中的氧气也会随之减少,人体会发生供氧不足,有些气球飞行家发生事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布尔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于是“信天翁号”又降到了往常的高度。推进器又转了起来,以更快的速度载着他们朝西南方向飞去。   “先生们,刚才你们所想的是这些问题,现在你们看到答案了。”罗布尔说。   以后,他一直凭栏俯视着辽阔的大地,沉浸于冥想之中。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已站到他面前。   “罗布尔工程师,”普吕当大叔怒火有些抑制不住了,“你以为我们在想的问题,却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不过我们倒真想问你一个问题,并希望得到你的回答。”   “请讲。”   “你有什么权力在费城费尔蒙公园突然袭击我们?有什么权力把我们囚禁在你的舱房里?有什么权力使用暴力把我们劫持到这个飞行器上?”   “那你们又凭什么?气球主义者先生们,”罗布尔反问道,“你们凭什么在你们的学会里对我进行侮辱、起哄和人身威胁?那种阵势想起来都害怕,我能够活着出来,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答非所问,”菲尔·艾文思说,“那让我再问你一次,你有什么权力……?”   “你们真想知道?……”   “请讲!”   “那好!这就是强者的权力!”   “这是无耻之由!”   “但这就是事实!”   “那你究竟还要多久,工程师阁下,”普吕当大叔终于按捺不住了,“你的这种权力究竟还要行使多长时间才能满足呢?”   “怎么,先生们,”罗布尔用讥讽的口吻答道,“当你们只要眼睛向下一望就能欣赏到美妙绝伦的景致时,还好意思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时,“信天翁号”正好位于安大略湖的上空,明镜般的湖面上清晰地倒映着它的影子。它刚刚飞越库珀曾经那么富有激情地讴歌过的地区。现在正沿着这个广阔无垠的大湖群的南岸,朝着那条久负盛名的、沿途瀑布飞扬并把伊利湖水带入此处的大河飞去。   瞬时,一种震耳欲聋的、风暴般的怒吼声冲到飞行器上。仿佛是有人在大气中洒下潮湿的水雾似的,空气明显清爽起来。   下面,马蹄状的水帘汹涌奔腾。日光在水雾的折射下,形成数道彩虹,映照着这股巨大的水晶溶流,极为壮观。   瀑布的前面,是一座吊桥,像一根绷紧的线一样将两岸紧紧地拴到了一起,下游3英里开外的稍远地方,有一座悬索桥,桥上,一列火车正从加拿大驶向美国。   “尼亚加拉大瀑布!”菲尔·艾文思叫起来。   仅用一分钟,“信天翁号”就越过分隔美国和英属殖民地加拿大的那条河流,来到了辽阔的美国北部上空。   穿越落基山   尾舱有一个舱房,里面只有两个非常舒适的铺位,这就是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的寝室,壁橱里有充足的内衣、外衣、大衣和旅游毛毯。就算横度大西洋的豪华远洋客轮也不一定比这更舒服。但他们并没有睡多长时间,因为现在的忧虑让他们失眠了。这将是一场什么样的冒险?这会是什么性质的试验?将如何收场?罗布尔有什么目的?这其中确有值得仔细考虑的地方。   而听差弗里科兰却被安置在前部,与“信天翁号”的厨师成了邻居。这样的邻居他会很满意,因为他喜欢与当今世界比他大的人物接近。虽然他最终还是睡着了,可是他梦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抛向太空,再往下掉。这一夜尽是一些毛骨悚然的恶梦。   随着夜晚的到来,气流平稳了,没有什么比此时在大气中旅行更安静的了。除了螺旋桨的唰唰声以外,整个夜空再也听不到一点杂音。偶尔传来地面上奔驰的火车头汽笛的一声长鸣,或是一些家畜发出的鸣叫声,动物的这种本能真是奇特!它们在地面上能感觉到飞行器掠过头顶,于是被吓得狂叫不止。   第二天,6月14日早上5点,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来到平台上散步,和前一天一样:监察哨站在前部,舵手立在后部。   设一个这样的监察哨干什么用呢?怕碰到另一架飞行器吗?当然不是,迄今为止,像“信天翁号”这样的飞行器恐怕别人听都没听说过。那万一碰上飞艇呢?那不要紧,一则这种可能几乎没有,此外就算真有,它们与“信天翁号”相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生碰撞呢?有,这就和轮船在大海中航行时一样,“信天翁号”在空中也会遇到空中暗礁——大山的阻挡,那时则需要避开行驶。   罗布尔也相当于轮船上的船长,根据所经高山的高度,随时下达命令,调整飞行高度。现在很快就到多山区了。出于慎重起见加派了监察人员。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俯瞰着身下的大片地区,他们发现了一个大湖,“信天翁号”很快将飞到湖的南岸。他们猜想夜里飞行器肯定是沿着伊利湖纵向飞行的。而既然飞行器现在是朝着更加偏西的方向飞去,那它必然要飞越密执安湖的南端。   “肯定是!”菲尔·艾文思说,“远方那群建筑,肯定是芝加哥!”   他说得很对,那正是美国西部最大的都市——芝加哥,是16条铁路汇集之地,这里塞满了来自印第安纳、俄亥俄、威斯康星、密苏里和甚至整个西部的产品。   普吕当大叔在舱房里找出一副高倍率的航海望远镜,有了它,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这个城市的主要建筑,就能随着菲尔·艾文思的指点去看教堂,看大厦,看那无数个机械化粮仓,看那巨型的谢尔曼旅馆,旅馆像赌博用的大骰子,每一面上的窗户恰似数百个骰点。   “既然这里是芝加哥,”普吕当大叔说,“那就表明我们正行驶在比回费城该走的稍微偏西的路线了。”   没错,“信天翁号”正逐渐偏离了宾夕法尼亚的首府。   此时,即使普吕当大叔要强迫罗布尔转向东飞,也不可能办到。这天早上,罗布尔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走出他的舱房:要么是在忙于工作,要么是在睡懒觉。两位同行见他始终不出来,也只好先去吃早饭。   飞行器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是照此速度飞行。因为东风与它基本同向,所以并没有让人感到不适。高度上升170米气温才下降1度,因此从气温上也不成问题。韦尔顿学会的两位首脑不得不一边漫步在七十四棵螺旋桨的“树”荫下,一边考虑着、交谈着,等着罗布尔露面,高速的旋转使螺旋桨叶片变成一个半透明的碟子。   不到两个半钟头,他们就穿过了伊利诺斯州的北边,飞过了“万河之父”密西西比河,正行驶在河上的两层汽轮就像一条条小船似的。上午11点左右,衣阿华市已隐约可见,并很快进入其境内。   最明显的是由东南到西北斜贯全州的几条低矮但陡峭的山脉。“信天翁号”也根本不用提升高度,而且在航向前方地势逐渐降低而最终融入衣阿华太平原。那其实是一个广阔的大草原,自衣阿华州的西部连通内布拉斯加州并延伸至落基山脚下。草原上河道交叉密布。其实这些都是密西西比河的子孙。沿河两岸城市、村庄稀少。故而,“信天翁号”一阵疾驰。   这一天很平静地过去了,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如同闲人,无人约束。奇怪的是弗里科兰也没见面:为了保持眼不见心不惊,他一直在前面躺着闭目养神。其实他并未像他对人所说的头晕。如果眼前无物,即使站得再高也不会头晕,身处在高空中的气球吊篮或飞行器平台上,看到深渊也不会感到心惊肉跳。所以站在飞行器上并不会对地面产生恐惧,而只会看到四周的地平线在上升。   下午2点,“信天翁号”飞临内布拉斯加州边界上的奥马哈市的上空。奥马哈是纽约到旧金山长达6,000公里的太平洋铁路的真正起点,有一段时间,从飞行器上还能看到泛黄的密苏里河里的流水,看到这座砖木建筑居多的城市。   奥马哈市坐落在富饶的密苏里河流域,如同是一条束在北美腰部的金腰带上的皮带扣。很显然,当飞行器上的乘客们欣赏这些美景时,奥马哈的居民们也一定看到了这个空中怪物。不过,他们看到这个机器在天空翱翔所发出的惊叹,不会比已经站在这个机器平台上的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更甚。   总之,这一现象会很快荣登联邦各大报端,那些评论家也会发挥他们永不枯竭的才智大肆点评一番。   奥马哈城在一小时后随着普拉特河向西移去。因为此时“信天翁号”正向东飞去。这多少让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感到不安。   “看来他说要带我们去周游世界并非开玩笑。”   “而且也不问我们是否愿意,哼,走着瞧吧,罗布尔,我可不是随便屈服于人的人!……”   “我同样不是,普吕当大叔,不过,我还是劝你暂时忍耐一下!……”   “我忍不下去了!”   “省点精神,以便等到该用它的时候能够很好地利用……”   临近黄昏时,就已跨越了整个普拉特河流域。虽然“信天翁号”已升到很高处,但仍然能看到身下平原的尽头。   火车和轮船的汽笛声随着黑夜的到来消失了,头顶是宁静的繁星点点的苍穹。偶尔有“哞”的一声会传到低飞时的飞行器上。这是草原上野牛发出的。野牛的吼声停止后,可以听到牛群奔腾在草原上时发出的像洪水泛滥似的轰轰声,但比螺旋桨的声音要低沉得多。   时而还可听到一两声狼嚎,这种狼嗓门特大,俗称“叫狗”,当真名符其实。一些薄荷香,鼠尾草和苦艾香与针叶树的清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闻起来顿感清爽。   当然,要是能把地面上传来的一切声音都录下来,还有一种骇人的嚎叫声令人特别难忘,这种叫声有别于野狼的嚎叫声,这是“红皮肤”们的喊声。北美大陆的开辟者们是不会把它和野兽的叫声混为一谈的。   第三天,即6月15日这天早晨5点左右,菲尔·艾文思走出舱房。今天会不会碰上罗布尔呢?   他毕竟对罗布尔为什么昨天一直没露面很感兴趣,便找到工头汤姆·特纳聊了一阵。   汤姆·特纳祖籍英国,45岁左右,肩膀宽阔,四肢粗短,有副钢筋铁骨,顶着一个霍格思式的富有特点的大脑袋,与这位以描绘撒克逊人种种丑态著称的画家笔下的脑袋一模一样。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下《沦落风尘记》的第四幅图,你就会发现那个监狱看守的肩膀上长着的就是汤姆·特纳的脑袋,你就会承认他的这副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悦目。   “今天罗布尔工程师有空出来吗?”菲尔·艾文思问。   “没准。”汤姆·特纳说。   “我不是问你他是不是出去了。”   “有可能。”   “也不是问你他何时回来。”   “看样子,要等到他买完东西啦。”   说完,汤姆·特纳就回舱房去了。   所能得到的回答就仅限于此了。但罗盘显示着“信天翁号”一直飞向西北,这越发让人忐忑不安了。   飞离奥马哈大约1000公里后,飞到了一个菲尔·艾文思也辨认不出的地区,因为他没有到过这地方。悬崖上印第安人的建筑呈现堡垒状,成角成棱,多棚栏而围墙很少。和比它纬度稍低的盛产黄金的科罗拉多州相比,此处显得如此荒凉。   红艳艳的朝霞洒满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   那就是落基山脉。   早上,虽然阳光明媚风也不大,但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首先感到的是寒冷,显然这种寒冷另有原因。   “这定是由于高空造成的。”菲尔·艾文思说。   他说得没错,从气压计的540毫米可以看出他们大约升高了3000米,这是因为地形的变化而作出的相应调整。   并且从身后的几座终年积雪的高峰不难想象刚过去的一小时肯定在4000米高空下飞行的。普吕当大叔两人搜肠刮肚地回忆不出这是哪里,这可能是在夜里,“信天翁号”以极快的速度向南或向北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所以把他们弄懵了。   几番排除猜测之后,他们断言:这个群山环抱的地方肯定是美国国家公园,它因1872年3月通过的国会法令而命名。   这个奇妙的地方的确无愧于公园的称号:背倚崇山峻岭,临湖为池,化江为溪,以洋冰斗当迷宫,能量强大的间歇泉拿来作喷泉正合适。   不一会儿,“信天翁号”自斯蒂文主峰左侧越过,沿着耶鲁斯通河飞抵耶鲁斯通湖。岸上美艳多姿,铺满湖滩的黑曜石和小水晶石,把阳光反射成万点光芒。湖中的小岛神密,怪诞地排列着。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明镜般的湖面上!各类各样的飞禽栖息在这世界最高湖上,如鹃鹏、天鹅、沙鸥、野鹅、北极鹅等!湖岸的一些悬崖上,覆盖着浓密的绿树,有松树、和灌木林。陡壁底下,无数个白色的火山口在向外喷着白色的气体。那是从地壳内冒出来的蒸汽,仿佛是一个庞大的水壶,下面有火在不停地加热,水也不停地沸腾着。   鳟鱼是那鲁斯通湖里惟一大量繁殖的鱼种,对于厨师来说,这真是捕捞鳟鱼的大好机会。但由于“信天翁号”飞得太高,根本找不到捕鱼的机会,不然,一定会收获颇丰的。   短短45分钟就飞离了大湖,向前不远处有些比冰岛的间歇泉更美的多泉区。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低头俯在平台上,欣赏着那些喷涌而出的千姿百态的一个个水柱,它们有的像“扇子”,辐射出的水柱像一条条扁平的扇骨,闪闪发光;有的像“碉堡”,在用一股股中央水柱护卫着自己;有的像“老信徒”,水柱上方罩着圆圆的彩虹;有的像“巨人”,在地球内部的强大压力下喷出一股笔直的、周长20尺、高200多尺的巨流。   这种美艳绝伦,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奇景,想必罗布尔早已看腻了,不然,他为何不出来一同观看?难道仅仅是为了招待客人他才让“信天翁号”飞抵到这片土地上来的吗?无论为了什么,他看来并不想施恩图报。直到早晨7点“信天翁号”临近落基山脉,开始了飞越落基山脉这一冒险的行动时,他仍未出现。   大家都知道,这条山脉是墨西哥安第斯山的延伸,状如一条宽大的脊背,从美洲的腰部一直伸展到颈部。起伏绵延3,500公里,最高峰詹姆斯峰,最高海拔将近120000尺。   “信天翁”如果也像飞鸟般鼓足精神,也一定能飞越詹姆斯峰,抵达另一侧的勒冈州或犹他州。但无疑如此,由于天然的谷口,不必越过山脊也同样能穿过它。这样的峡谷有宽窄不同的好几条,如太平洋铁路就是通过布里杰隘口深入魔门教徒地区的。向北、向南都有几条通道。   “信天翁号”确实这么做了,它为了防止碰到山石而减缓飞行。舵轮灵敏得很,舵手的操作技艺高超,就如同驾驶着先进的赛艇驰骋在皇家泰晤士俱乐部赛场上一般令人叹服!尽管“比空气重”的死对头不愿相信它如此完美,但身临其境也不禁发出惊叹。   没用两个半小时,就把整个大山抛在了身后,“信天翁号”又加快恢复到原来的时速——100公里,低空越过尤他州直飞西南。当它只距地面几百米时,普吕当大叔两人听到清晰的汽笛声。   他们看到一列火车正行驶在向盐湖城的太平洋铁路上。   “信天翁号”遵照秘密指令持续下降。与正全速飞驰的火车并驾齐驱,很快有人看见了它。他们把头伸出车厢,接着好多人站满了车厢的平台上,还有几个大胆的不顾危险爬上了车厢顶部,以便看得更清楚。呼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但罗布尔没被这种场面吸引出来。   “信天翁号”继续减缓提升螺旋桨的转速,也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以免跑到这列它毫不费力就可超过的列车前面;它像一只巨型金龟子在上面飞着,其实它更像一只大猛禽。它时而飞左,时而飞右,时而飞前,时而飞后,骄傲地升起了它的黑底金色太阳旗。列车长也挥舞着美联邦有37颗星星的国旗作回应。   两位贵宾很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人们了解他们的处境,普吕当大叔大声喊着:   “我是费城的韦尔顿学会的主席!”   菲尔·艾文思高叫:   “我是学会的秘书!”   他们的喊声完全淹没在旅客们热情激昂的“乌拉”声中。   这时有三四个飞行器上的工作人员也走到平台上。其中有一位甚至像船员们嘲讽一艘比自己慢的船那样,在超过时扔出了一根绳子。   “信天翁号”恢复原速,仅半个钟头就把火车远远地抛在身后,很快连火车发出的烟雾也看不到了。   地面上一面巨大的反光镜把阳光反射上来,夺人眼目。   “可能是盐湖城到了。”普吕当大叔说。   确实是盐湖城。那反光镜就是那个可以轻松地容纳下一万个圣徒的大礼拜堂的圆顶,它像一面凸镜一样把太阳光全方位散射开来。   盐湖城位于苍松翠柏一直延伸到其半山腰的威萨契峰下,在那条聚尤他州众河于大盐湖的约旦河滨。和美国大部分城市一样,从飞行器上往下看,也如同一付大棋盘,这儿,可谓是“棋子倒比棋格多”,原因是摩门教徒中盛行一夫多妻制。此处纺织业兴旺,城市秩序井井有条,农田精耕细作,遍布四野的羊群不计其数。   但这些都如连环画一般很快翻过去了。“信天翁号”急速驶向西南。速度明显加快,甚至超过了风速。   不用多久,他们就飞临内华达州的银矿上方。它与加利福尼亚的金矿隔山相邻。   “到不了天黑我们就能到旧金山了!”菲尔·艾文思说。   “那到了之后呢?……”普吕当大叔问。   他们由铁路通道特拉基山口穿越内华达山。从那儿只差300公里就到旧金山或是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萨克拉门托了。   此时飞行器速度非常快,州议会大厦的圆顶不到8点,就从西边移过来,瞬间就漂到了东方大地的尽头。   两人突然发现罗布尔已站在甲板上,就向他走过去。   “罗布尔先生,”普吕当大叔说,“我们已经到了美国的最西边了,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   “我讨厌闹剧。”罗布尔答道。   他做了个手势,“信天翁号”马上快速朝地面降去,而且速度极快,让人不得不往舱房里躲。   两人刚一进屋,普吕当大叔就说:   “我恨不得掐死他!”   “主要是想法逃走!”菲尔·艾文思说。   “是的……不择手段地!”   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传入他们耳畔。   那是浪涛拍击海岸发出的吼声,“信天翁号”显然已飞至太平洋上空。   宣告结束   两人一门心思想逃离魔掌,如果“信天翁号”上的八个人不是这么强壮,可能他们真要玩硬的了。奋力一搏可能还会占据它的领导地位,然后命令它安全在美国降落。但现在众寡悬殊,也无法可想了,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必须等到“信天翁号”在某地着陆时再动手。菲尔·艾文思极力使火暴的普吕当大叔保持冷静,以免打草惊蛇,于事无补。   无论如何,现在还为时尚早,飞行器正疾驰在北太平洋的上空。第四天(6月16日)天亮时,已看不到海岸了。自温哥华至阿留申群岛间是一段弧形海岸线,假如“信天翁号”继续延此方向飞行,也会与这条弧线的另一顶点相交。   对他俩来说这黑夜是何等漫长啊!他们一刻也不愿待在舱房里。等他们走到甲板时,天早就亮了。夏至将至,这一天是北半球一年中最长的一天,而超过北纬60度,甚至天根本就不会黑。   而罗布尔总是迟迟才从舱房里出来,这不知是他的习惯还是有意这样,他走出来后也只是在和两位客人在船尾相遇时打了个招呼。   多日失眠的弗里科兰弄得两眼红肿、无神,双腿发抖,他终于大着胆子来到甲板上,但踉踉跄跄地像走在地震区似的。他首先是看看那些螺旋桨。它们正平稳地、有规律地旋转着,让人感到很放心。   把螺旋桨看了一遍,他就摇摇晃晃地冲向扶手,然后两手死死地抓住,他当然也想亲眼看一下身下200米处的大地。   弗里科兰一定是给了自己足够的勇气才敢作出如此冒险的行动壮胆,这对他是多么大的考验。   他先身子后仰,检查扶手是否牢固,随后……站直身子……闭上眼睛……俯下身子……把头探出……睁开双眼……啊!!!   他发出恐怖的叫声,向后猛退!都快把头缩到肚子里去了!   下面是无底的深渊,浩翰无边的大海,幸亏他天生卷发,否则肯定会头发直立起来。   “啊……大海!”他尖叫着。   他的邻居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否则他就摔倒在甲板上了。   厨师是法国人。尽管他叫弗郎索瓦·塔帕日,但他也许是加斯科尼人呢,就算不是加斯科尼人,也必定在童年时期到过加龙河边住过。弗朗索瓦·塔帕日怎么会成了罗布尔的人呢?是什么偶然的机会使他成了“信天翁号”的成员呢?一切都不得而知。但这个滑头讲起英语来就像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佬。   “喂,站直喽,站直!”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朝黑人的腰部使劲捶了一下,让他站直身子。   “塔帕日师傅!……”胆小鬼绝望地望着螺旋桨说道。   “怎么啦,弗里科兰!”   “它会不会出毛病?”   “没坏过,但早晚会坏的。”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常言说得好,是东西,都会变旧、变坏、并腐烂。”   “可下面是大海啊!……”   “要摔,还是摔到大海里好。”   “那会被淹死的!”   “当然会淹死,但绝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弗朗索瓦·塔帕日拖着长腔说。   话言未落,弗里科兰就飞快地钻进舱里去了。飞行器在6月16日这天一直缓缓而行。似乎就贴着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的洋面飞行,距水面仅100尺。   普吕当大叔两人不愿碰到罗布尔,都呆在舱房里。罗布尔有时一个人,有时由工头汤姆·特纳相陪,一边抽烟,一边散步。螺旋桨只有一半在工作,在低层大气中飞行,这就足够了。   在这种高度,如果太平洋的这一带水域鱼类众多,“信天翁号”的人真可以享受一下捕鱼的乐趣,改善一下伙食。但只有几条鲸鱼在海面上出没。这种鱼腹部呈黄色,长达25米,它们是北方海洋鲸类中最凶猛的一种,它们那惊人的力量连职业捕鲸人也避而远之。   不过,如果使用鱼镖或是捕鲸炮箭(飞行器上就配有这种设备)的话,便可以不必冒险而捕捉到它们。   为何要进行这种残忍的屠杀呢?大概是想让韦尔顿学会的两位会员领教一下他飞行器具有多功能的作用,罗布尔还是决定把这种巨大可怕的鲸鱼捉一条上来。   听到外面“鲸鱼!鲸鱼!”的叫喊声,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忍不住走出了舱房。可能下面正有捕鲸船……果真如此的话,只要能逃出这监牢般的飞行器,他们两人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大海,把性命交给有可能会来搭救的船只。   “信天翁号”上所有工作人员都站立在甲板上,列队候命。   “罗布尔船长,您决定碰一碰它们?”工头汤姆·特纳问。   “是的,汤姆。”罗布尔回答道。   机房内,机械师和他的两位助手正坚守岗位,只要罗布尔把手一挥就会进行操作。“信天翁号”立刻向海面下降,停在距海面仅50尺左右的空中。   普吕当大叔两人却没在海面上看到船只,也看不到海岸,否则,假定罗布尔不会重新把他们俩抓回来,他们就可以游上岸了。   从鲸鱼鼻孔里喷出来的汽雾和水柱说明鲸鱼很快就要浮出海面呼吸了。   汤姆·特纳和一个助手站在船头,他手旁有一枚用炮发射的捕鲸炮箭。这是一种由加利福尼亚制造的金属圆筒状的东西,弹头是一颗圆状炸弹,上面装有尖头带倒刺的铁箭。   罗布尔登上前部的值班凳,右手指挥机械师,左手指挥舵手进行操作。这样,飞行器在垂直、水平的任何方向的移动他都能操纵自如。这架空中机器能将他的命令如此快捷、准确地执行,真是令人心悦诚服,简直可以说这是个有机的整体,而这个整体的大脑就是罗布尔。   “鲸鱼!……鲸鱼!”汤姆·特纳又喊了起来。   果然,在“信天翁号”前方750米左右的地方,一条鲸鱼的脊背露出海面。   “信天翁号”迅速朝它掠了过去,在离鲸鱼还有60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汤姆·特纳将架在扶手处一个叉子上的火枪托上肩。枪一响,炸弹拖着长长的、一头系在平台上的绳子,击中了鲸鱼的身体。装满炸药的炮弹炸响了,弹出一个双头小鱼镖,扎进鲸鱼的肉里。   “注意!”特纳喊道。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对眼前这个场面产生了兴趣。   遭受重创的鲸鱼把尾巴猛地一摇,击得水花一直溅到飞行器的前部,随即,又深深地潜入水下,人们连忙放绳子。绳子盘在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主要是为了防止摩擦起火。鲸鱼又浮出海面,拼命向北逃去。   无法想象,“信天翁号”是被怎样的速度拖着往前跑!飞行器的推进螺旋桨已经停止,任凭鲸鱼拖着前进,只与它保持成一条直线。汤姆·特纳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旦鲸鱼潜入深水中,可能发生危险时便把缆绳砍断。   鲸鱼就这样拽着“信天翁号”奔了半个小时,跑出大约6海里,但很明显它已经体力不支了。   罗布尔又做了个手势,机械师助手立即倒车,螺旋桨推进器开始给鲸鱼增加阻力,使它渐渐靠拢过来。   不久,飞行器离鲸鱼的高度只有25尺了,而鲸鱼仍在水中不停地翻滚着,并用尾巴以惊人的力量猛击着水面,顿时,水面上波滔四起。   突然,它一下子跃出水面,接着一头扎入水底,其速度之猛,使得汤姆·特纳来不及放缆绳。   飞行器猛地被拉到海面。鲸鱼消失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巨浪越过扶手迎面打了过来。   幸好汤姆·特纳一斧砍断了缆绳,“信天翁号”脱开了束缚,迅速上升到了200米的高处。   而罗布尔从容地指挥着整个飞行器,始终镇定自如。   过了几分钟,鲸鱼又浮出海面——但它死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海鸟扑到它的尸体上,那叫声简直能震聋全体国会议员的耳朵。   “信天翁号”不再理会这只死鲸鱼,它继续向西飞去。   第二天,即6月17日早晨6点,天边又出现了一块陆地的影子,那是阿拉斯加半岛和阿留申群岛的链状礁岩。   “信天翁号”飞过这道屏障,这里繁衍着大量皮毛优良的海豹,阿留申人为俄美联营公司捕猎的就是这种海豹。捕捉这些六七尺长、铁锈色、300-500公斤重的两栖动物可真是生财之道!数以千计的海豹栖息在那里,一行行地望不到头,像是战场前沿阵地上井然有序的士兵。   “信天翁号”飞过时,它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那些水鸟反应极为灵敏:它们争先恐后地潜入水中,嘶哑的叫声直冲云霄,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凶猛的空中怪物的袭击。   从阿留申群岛的首批岛屿到堪察加半岛的顶端,仅用一天一夜就飞越了2,000公里宽的白令海。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的逃跑计划已不再具有实用价值:从远东荒凉的海岸或鄂霍次克海的海域逃跑的可能性不大。看样子,“信天翁号”现在正朝日本或是中国飞去。尽管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日本人或是中国人未必是件幸事,但这两位同事还是一致商定,不管飞行器在这两个国家的任何地方停留,他们将不顾一切地逃跑。   它有可能有停留的时候吗?它可不像飞鸟,飞得时间长了就会疲劳;也不像气球,气用完了就得降落。它的饮食还能用好几个星期呢,而且机件极坚固,不会有任何劳损或衰竭。   6月18日的白天,他们飞越堪察加半岛的上空,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建筑物和克留赤夫火山已隐约可见。接着,又顺着千岛群岛纵身跃过鄂霍次克海上空。一个个小岛很像是一道被千百条沟渠截断了的鄂霍次克海的堤坝。19日早晨,他们来到了位于日本北端与萨哈林岛之间的拉彼鲁兹海峡,到了西伯利亚的大河阿穆尔河入海处的那个狭窄的海峡。   这时天空中浓云密布,飞行器只好提升高度,这并不是说需要到云雾的上面去辨清方向,在现在这个高度上,它不必担心遇到任何障碍,既没有高楼大厦拦路,也没有崇山峻岭阻隔。这个地区地势十分平缓。只是这种浓雾使人很厌烦,而且把船上的一切都给浸得湿漉漉的。   所以,只好飞到这个三四百米厚的浓雾上面去,螺旋桨转速增快,“信天翁号”又到了浓雾上面阳光明媚的空中。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能离开飞行器,也无法逃跑。   那天,罗布尔遇到他俩时停下来随口说道:   “两位都知道,要是帆船或汽船钻进浓雾出不来,那就麻烦大了,它不得不一边航行,一边鸣笛或吹响号角,而且要降低速度,哪怕是万分谨慎,还有时难免发生碰撞事件,‘信天翁号’就不必为此担心:既然它能冲出大雾,大雾就对它无可奈何。整个空间都是它的!”   说完之后,罗布尔不等他们开口,便又继续悠然自得地散起步来,他那烟斗的缕缕青烟消失在“空间”里。   “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说,“看来这个令人叹服的信天翁号’好像对什么都无顾忌!”   “那还得要碰到才知道!”普吕当大叔答道。   6月19日、20日、21日,大雾会人遗憾地一连持续了三天,为避开日本的富士山,他们再度升高。但是,当雾的帷幕缓缓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宫殿、别墅、木屋、花园、公园清晰可见。即使不用眼睛看,单凭那声势浩大的狗吠。猛禽的叫声,特别是从那些受刑者身上散发到空中的尸臭般的气味,罗布尔就能够辨认出这是哪座城市。   罗布尔记下这些标志,以备将来再碰到大雾时便用。这时,两位俘虏也在平台上。罗布尔对他们说道:   “先生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座城市就是东京,日本的首都。”   普吕当大叔一言不发。一见到罗布尔,他就感觉呼吸都不畅通。   “这京都的景致还真有趣。”罗布尔又说。   “就算它再有趣……”菲尔·艾文思反驳道。   “也无法与北京比,是吧?”罗布尔回击说,“我也有同感。不用多久,你们就会有鉴定的机会。”   真是殷勤到极点了!   “信天翁号”一直是朝东南飞的,这时绕了一个大圈,要找一条向西去的路。   黄昏时分,雾散了,种种征兆表明,附近有台风经过。气压计迅速下降,雾气退尽了,一朵朵椭球状的云彩堆满紫铜色的天空;几抹胭脂红清晰地、长长地画在西边青灰色的天际;北边却是一大块十分明亮的空间;平如明镜的海水在夕照下血红一片。   真庆幸,台风还在南方更远的地方肆虐。它除了把堆积了三天的大雾一扫而光外,其它并无影响。   他们在一个小时后越过了200公里宽的朝鲜海峡。接着,又掠过朝鲜半岛的南端。当中国东南沿海遭到台风蹂躏的时候,“信天翁号”已飞行在黄海的上空;22日、23日,它飞抵渤海湾上空;24日,沿北运河上行,不久到了天朝的京城。   两位客人把身子探出平台。正如罗布尔事先交待过的那样,他们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辽阔的帝都:将整个城市分隔为满、汉两部分的城墙,城市四郊的12乡镇,从市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宽阔马路,阳光照耀下泛出黄绿色的庙宇屋顶,达官贵族府内的花园;满人城区中心面积达668公顷的黄城;内有白塔、御花园、人工湖及俯瞰全城的煤山。位于黄城中央的红城,即皇宫,其布局巧妙,巧夺天工的建筑就像交叉重叠、层层镶嵌一样。   这时,“信天翁号”下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叫声,恰如一场空中竖琴音乐会演奏正酣。有上百只各式各样的风筝在空中轻歌曼舞,有棕榈叶状的,有露兜树叶状的,上部是由轻质木料做成的像弓形骨架,弓下绷着一块薄竹片。在风的吹奏下,这些竹片像口琴的琴簧一样,发出音调不同的苍凉的低吟。在这种环境里,人们所呼吸的空气也似乎被音乐化了。罗布尔忽发奇想,驶近那个空中乐团。于是“信天翁号”便在风筝的伴奏下缓缓而行。   这么一低飞立即引起那无边无际的人群一片哗然。锣鼓声、丝竹声等,凡是能发声的东西、甚至不绝于耳的枪炮声顿时大作,这无非是迷信地想赶走这怪物。就算中国的天文学家能看出这是那世界传闻的不明飞行物,而那些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的数百万天朝子民,都会认为它是在菩萨统治的世界里跳出《圣经》启示录中的怪物。   枪炮不会伤到“信天翁号”,所以大家根本不用担心;只是那些风筝却不能平稳地飞行了,随着绳子被割断或失控而一路尖叫着向地面坠去;如同被子弹打伤的鸟儿似的,音乐声也随即消失。   这时,京城上空响起了汤姆·特纳用铜号演奏的高昂乐曲,但这也不能使地面上的枪炮声平息下来,有颗炮弹竟然在离甲板只有20尺左右的空中爆炸了。“信天翁号”只得再升高一些。   随后的几天,并没有给普吕当大叔和艾文思创造可乘之机,“信天翁号”向着西南方持续飞行。表明他们可能打算去印度斯坦,此时地势逐渐升高,飞行器也只有随着地势的升高增加飞行高度,在离开北京后的十多个小时,为了避开高耸连绵的昆仑山,他们便一直沿着黄河河谷飞行,穿过西藏飞出了中国。   辽阔的青藏高原一片荒芜、雪峰连绵、河道干涸、寸草不生,白刷刷的盐城盆地,绿树环绕的湖泊。然而令人感触颇深的是凛冽刺骨的寒风。   通过气压计上的450毫米,可以得知他们所处的高度是海拔4000米,即使在北半球的夏季,在这种高度,气温也极少超过零度;再加上“信天翁号”的高速,无异于雪上加霜。即使穿上旅行羽绒服,人们也不愿再到甲板上去。   为了使飞行器在稀薄的空气中仍能维持必要的高度,显然所有的提升螺旋桨应相应地高速旋转。但即便如此,它们仍和谐地转动,桨翼只轻微颤动,如置身摇篮中。   西藏的西部城市、嘉里库尔松地区首府嘉洛克的居民在这一天见到“信天翁号”如同信鸽般大小掠过他们的上空。   6月27日,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发觉他们的视线被远处一道巨大的屏障遮住了,一座座雪峰耸立其上。两人使劲把身子紧倚在前舱上以抵抗由于速度过快而造成的不稳,双眼望着那些庞然大物,仿佛它们正朝着飞行器迎面扑过来。   “这肯定就是喜马拉雅山,”菲尔·艾文思说,“这个罗布尔只能是沿着山脚兜一圈,他根本就不敢去尝试飞越珠穆朗玛峰。”   “命不该绝!”普吕当大叔说,“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我们说不定会……”   “除非他从东面去缅甸或从西面去尼泊尔。”   “但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能从山顶越过去!”   有一个声音发出来:“真的吗?”   第二天,即6月28日,“信天翁号”飞抵桑桑地区上空,到了喜马拉雅山这个巨岭面前,山的另一侧,就是尼泊尔了。   事实上,有三条山脉切断了从北面通往印度去的道路。靠北面的两条山脉,即“信天翁号”钻行其间的那两条山脉,是这道中亚地区屏障的头两级。   第一条山脉是昆仑山,第二条是喀喇昆仑山。两山之间是那条纵向的、与喜马拉雅山平行的峡谷,差不多到了将印度河谷和布拉马普特拉河谷东西相隔的峰顶线那儿。   壮观的山群就在眼前!200多个山峰的高度已经测定,其中有17个超过25,000尺!在“信天翁号”正前方耸立着8,840米高的珠穆朗玛峰;其右侧是8,200米高的希夏邦马峰;左侧是8,592米高的干城章嘉峰,直到最近经过对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进行重新测量后,它才屈居到第二位。   显然,罗布尔也没有奢望飞过这些高峰,但他肯定辨认得出喜马拉雅山的各处山口,其中就有施拉金特威特兄弟曾于1856年穿过的海拔6,800米的伊比嘎明山口。飞行器现在正坚定地向这个山口飞去。   穿越山口时那漫长的几个小时真是惊心动魄,甚至令人不堪忍受。虽然稀薄的空气还不至于达到要用应急设备为舱房供氧的程度,但气温却出奇地低。   一直守在飞行器前部的罗布尔,正在镇定地指挥着各岗位的操作,风帽下露出他那极富有男子汉气概的面孔,汤姆·特纳手握着舵轮;机械师谨慎地注视着电池;万幸的是这些电池并无结冰的迹象。螺旋桨已在极限功率下旋转着,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尖。尽管空气密度极低,声音却依然响极了。气压计已跌到了290毫米,这说明飞行器的高度在7,000米左右。   这茫茫一片的山峰蔚为奇观!到处是白雪皑皑的峰尖。没有湖泊,只有冰川一直挂到海拔一万尺高度以下。除了植物生命线附近零星的几朵显花植物外,真可谓是寸草不生,再也没看到像山腰下那些令人赞叹不已的松柏林,见不到那些粗大的蕨类植物和热带丛林灌木丛中那些连株攀援的,盘根错节且漫山遍野的寄生植物,什么动物也没有:看不到野马,看不到牦牛,也看不到西藏牛,偶尔有一只瞎逛的藏羚会一直闯到这个高处。除了几对小嘴乌鸦飞到这空气极其稀薄的高处来以外,真是千山鸟飞绝。   终于冲出了山口,“信天翁号”开始下降,出了山口,林区外面是广阔无垠的原野。   这时罗布尔走近他的客人们,热情地说:   “先生们,印度到了。”   高空悬挂   但罗布尔并没有到印度斯坦上空欣赏这个美丽国家的打算。飞越喜马拉雅山,只是为了让那两位反对派看看他的飞行器是何等完美无缺。但这就表明“信天翁号”已完美无缺了吗?世上根本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到后面大家就会知道。   虽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从内心佩服罗布尔的精美创造,但表面总还是要掩饰一番的。他们一直在想办法逃跑,所以根本无意观赏下面风光秀丽的旁遮普邦边境的美景。   喜马拉雅山脚下的特拉伊沼泽地是一条散发着瘴气的危险地带。这里经常流行热病。但这些都不足以对“信天翁号”的飞行和机上人员的健康造成影响。它从容不迫地飞向印度斯坦、土耳其斯坦和中国的交界处,到6月29日早晨,下面呈现出举世无双的克什米尔山谷。   这个无与伦比的峡谷是由大小喜马拉雅山夹峙而成!从峡谷向两旁的巨大山脉辐射出数百条山梁分支,中轴是印度河,它九曲婉转浇灌着这一道道的沟壑。波吕斯和亚历山大两军对阵,它也是印度和希腊争雄于中亚的目击者。   想当年,这个耸立着马其顿人为纪念胜利而修建的两座城市,如今已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了,惟有奔流不息的印度河。   上午飞行器来到了斯利那加(或称克什米尔)上空。普吕当大叔和他的伙伴看到,一座非常漂亮的城市展现在河的两岸。一座座木桥宛如一条条拉紧的细线,一栋栋带阳台的木房恰似剪纸艺术画;陡岸上高高的杨树绿荫覆地;铺着草皮的屋顶像一个个大鼹鼠窝似的;城内沟渠交错,一条条小船核桃般大小,船夫如蚂蚁一般。宫殿、庙宇、清真寺、城门外四周带凉台的平房,这一切都倒映在水中;小山顶上古老的阿里·帕瓦达城堡,很像是巴黎地区建在瓦莱里山头上的重要工事。   “如果这是在欧洲,就要美过威尼斯了。”菲尔·艾文思说。   “要是真的在欧洲,我们就知道如何回美洲了!”普吕当大叔答道。   “信天翁号”在印度河连通的湖泊上空停了不大一会儿便沿着河谷继续往前飞去。   他们在水面上10米高的地方停留了半小时。汤姆·特纳和助手们一起,将一根橡皮管探到湖面,给水箱泵水,水泵由蓄电池发动。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见此情景相互对视一下,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下面几米处就是水面,而且靠着河岸,两人的水性很好,只要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自由了。罗布尔的人在水下很难找到他们,飞行器如果离水面不足两米时,螺旋桨推进器就会失去作用。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就对成败系数和各种后果做了估计。但他们没有算计到达水面以前的可能,几双手不等他们跳起就抓住了他们的臂膀。   大家始终把他们照顾得很周到,根本没有行动的机会。   他们奋力挣脱,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但在身强力壮的大汉面前,他们显得如此无能为力。   “先生们,”罗布尔得意地说,“当一个人得到征服者罗布尔——这个名字你们起得真好——陪同的殊荣,乘着他超凡脱俗的‘信天翁号’旅行时,不能就这么不辞而别吧!依我说,你们再也别做这种打算。”   普吕当大叔还要发火,却被菲尔·艾文思拽走了。两个人回到舱房,暗暗发誓如果再有机会,就算不幸失去生命。也一定要逃出去。   “信天翁号”又开始飞向西方。这一天,飞行速度不快不慢。先飞越了喀布里斯坦,有一段时间,他们还见到它的首府。后来又飞到了离克什米尔以西1,100公里远的赫拉特王国的边境。   这个地区一直很有争议,它位于从俄国到英属印度间的咽喉。那里到处人马涌动:有队伍,有车辆,总之这是一支装备齐全的远行军。偶尔还有大炮的轰鸣和火炮声传来。但罗布尔不关心除了荣誉和人道之外的别人的私事。径直飞了过去。就像赫拉特虽然让别人看作是打开中亚地区钥匙的人,但他才不在乎这把钥匙是在英国人、俄国人或其他国家的人手中。对于以天空为自己领域的超人,地球上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况且这个地区不久以后便消失在一场名符其实的黄沙风暴里了。在这一带,这类风暴时常发生,这种被称作“泰巴德”的风暴,带来狂暴的气流,所经之处飞沙走石,大团的沙尘被卷上天空。已不知有多少骆驼商队曾被覆盖在这种空气的漩涡中而丧生!   为了确保传动设备的精密度不受这种尘灰的影响,“信天翁号”越上2000米的高空,这里空气澄净。这段时间身下闪过波斯边境和它那又长又窄的平原。尽管无须担心有暗礁,但飞行器还是缓缓而行。地图上所标的几座山峰都在中等高度。但将至首都时最好绕开海拔6600米多年积雪的马万德山峰顶;此外还要注意厄尔布尔山,因为它的脚下是德黑兰。   7月2日凌晨,随着一阵飞沙走石的西蒙风后,马万德山依稀出现在视野中。   细沙被狂风卷挟着抛向德黑兰,“信天翁号”也跟在风后面向它上空飞去。   上午10点钟,他们看见宽阔的护城河环绕在城市四周;沙赫王宫座落在城中央,宫墙镶满瓷砖,城内的水池恰似精心雕刻的湛蓝晶亮的巨大绿松石。   这一切迅速从眼前消失了,“信天翁号”突然改变了航向,飞行方向近乎正北。过了几小时,一座小城出现在眼前,这里是波斯北部边境一角,小城坐落在一间由东向北无限伸展的浩翰水域边上。   这是俄国的最南站——阿斯塔港口,那片水域就是里海。   这里没有沙尘暴,欧式房屋沿着岬角一字排开。中间高耸着一座钟楼。   里海的水面低于海平面300尺。“信天翁号”在海面上降低了高度。晚上,飞行器一直沿着早先属于土耳其,如今属于俄国的通向巴尔干海湾的海岸飞着。第二天,即7月3日,它的飞行高度离里海的水面只有100米。   不管是朝亚洲方向看,还是朝欧洲方向看,都看不到陆地的影子。海面上,有几条微风鼓起的白帆,这是当地的船只,从它们的外形上可以辨认出来:有双桅的“开思拜”船,有旧式的单桅“卡尤克”海盗船,还有那些简陋的载人或捕鱼的“泰米尔”式小船。烟是从阿斯塔腊港汽船的烟囱里冒出来的,这是俄国给土库曼警察配备的船只。   汤姆·特纳和弗朗索瓦·塔帕日早上聊天时,有这样两句对话:   “是,我们是要在里海上空待48小时。”   “好极了!”厨师说,“我们终于可以捕鱼啦?”   “正是!”   既然“信天翁号”飞越长625英里,宽200英里的里海要用40小时,这说明它会把速度减到相当缓慢的程度,捕鱼的时候可能还要停下来。   正在飞行器前部站着的菲尔·艾文思碰巧听到了他们的这段谈话。   这时,弗里科兰正挥之不去、喋喋不休地纠缠着他,让他去和主人说情,将自己“放到地上”去。   菲尔·艾文思没有搭理他这些荒谬的请求。他回到后舱把普吕当大叔拉到一个角落,又四处看了看确实没人,才低声把工头和厨师的谈话讲给他听。   “什么幻想也没有了,”菲尔·艾文思答道,“只有等他心满意足了,他才可能让我们自由。如果他永远不给我们自由,那又该如何呢?”,“所以我们应抛弃一切幻想,设法逃离‘信天翁号’!”   “这部机器真不错,你说呢?”   “那很可能,”普吕当大叔大声说道,“但这是个无视任何人权把我们监禁起来的混蛋机器,这部机器,对于我们和我们的同事来说,永远是个祸胎。我们一天不能摧毁它……”   “先想办法逃走……”菲尔·艾文思说,“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是这样!”普吕当大叔又说,“我们就利用这个即将面临的机会。看来‘信天翁号’是要先穿过里海,然后,或者是经由俄国到达北欧,或者是转向南部飞往西欧。棒极了!只要时间赶在到达大西洋之前,无论停在哪里我们都会得救。所以我们得时刻准备着。”   “但问题是,”菲尔·艾文思问,“怎么逃啊?”   “别急,听我说,”普吕当大叔说道,“夜间,‘信天翁号’有时离地面才几百尺高,而且飞行器上就有好几条很长的缆绳。只要别害怕,或许就能滑下去……”   “好,”菲尔·艾文思说,“到时候,我决不会胆小……”   “我更不会的!普吕当大叔说,“我还注意到,晚上,除了后部有舵手当班,没有任何人守卫。前部刚好就有一条这样的缆绳,瞅准机会把缆绳放下去估计能够办到……”   “好,”菲尔·艾文思说,“普吕当大叔,难得你能冷静下来,我感到十分欣慰。这样,我们采取行动就更有把握了,可是,现在我们是在里海上空,下面有不少船。捕鱼的时候,‘信天翁号’会降低高度并停止前进的……我们何不趁机……”   “唉!就算我们认为无人看守的时候,都有人在盯着我们,”普吕当大叔回答说,“上次我们正要往印度河里跳的时候,那情景你不会忘记吧?”   “那夜里再有人监视怎么办?”菲尔·艾文思答道。   “想不了这么多了,”普吕当大叔说道,“是时候了,该和这个‘信天翁号’及其主人永别啦!”   很显然到时候这两个人,尤其是普吕当大叔,弄不好会在盛怒之下不顾自身安危冒险一试的。   力不从心加上罗布尔的粗暴和蔑视、挖苦,使他们对罗布尔从原来的不友好而变为仇恨且正日益加深。   弗里科兰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成为罗布尔和两位客人新的争吵的导火索,而且险些使当时的场面变得无法收拾。   这个可怜的家伙和那些黑人一样,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又吓得魂飞胆裂,他如同孩子一般吵吵嚷嚷,长吁短叹,大声抗议,还不时地扭屁股,做鬼脸。   “放我走……放我走……”他大声叫着,“我又不是鸟,我没有翅膀……把我放到地上去……立刻就放……”   显然,现在普吕当大叔不会设法让他安静——丝毫不会!但他如此叫嚷,终于把罗布尔有点惹火了。   汤姆·特纳和伙伴们很快就做好了捕鱼的准备,为了摆脱弗里科兰,罗布尔下令把他关进他的舱房里。可黑鬼还是继续嚎叫、擂墙,而且闹得更凶。   将近中午时,“信天翁号”离海面只有五六米高了。海面上的船一见到飞行器就吓得急忙逃走;不一会儿,整个海面上就一只船也看不见了。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他们只要一头扎进水中就可能逃掉,两位同行一定而且确实受到了特别的监视。就算是真的跳水成功,用“信天翁号”上的橡皮艇还不是依然可以把他们抓回来?所以,当捕鱼的时候,最好是不要干傻事。菲尔·艾文思觉得不妨去看他们捕鱼,普吕当大叔觉得怒气难平,又躲进自己的舱里去了。   众所周知,里海是因为火山造成地面陷落而形成的。像伏尔加河、乌拉尔河、库尔河、库玛河、恩巴河等等,所有这些河流的水汇入这个盆地中。多亏蒸发作用把这个面积17,000平方法里、平均深度为60-400尺的凹陷中多余的湖水给去除了,否则东岸和北岸低洼的沼泽地带肯定会被没入水下。这个大盆地,尽管和与水位比它高得多的黑海和咸海互不相连,湖内还是有众多鱼类的。不过,这都是些不嫌弃它那带有浓重苦味湖水的鱼类。湖水之所以有苦味,主要是因为南部河流中含有石油精。   想到捕鱼能改善一下他们的日常伙食,“信天翁号”的船员们都喜笑颜开。   “注意!”汤姆·特纳叫道。他刚刚用鱼镖投中了一条鱼,那条鱼甚至和鲨鱼一般大。   这是一条7尺来长的美丽的鲟鱼,属俄罗斯勃隆卡种,将这种鱼的卵用盐、醋、白酒拌在一起就成了可口的鱼子酱。河里捕到的鲟鱼可能要比海里的鲟鱼味道更美。不过,在“信天翁号”上,海里的鲟鱼照样深得青睐。   不过,拖网是这次捕鱼收获最大的。拖网把鲤鱼、欧鳊、鲑鱼、咸水中的白斑狗鱼,尤其是大量的小体鲟鱼都统统打上来了。这种小体鲟鱼,莫斯科和彼得堡的阔佬们要花很多钱才能买到从阿斯特拉罕运到的活鱼。而现在,不花一分钱运费,它们便由其原产地直接进入船员们的汤锅之中了。   “信天翁号”将拖网一直拖出好几海里,工作人员开始兴高采烈地收起网来,弗朗索瓦·塔帕日兴奋得直叫,捕了一个小时后,鱼已把飞行器上的鱼池装满了,于是“信天翁号”继续向北飞行。   在捕鱼期间,弗里科兰一直在不停地叫嚷,他使劲捶打着舱房的墙壁,吵闹得让人实在无法忍受。   “这个讨厌的黑鬼,真该再把他的嘴巴堵上?”罗布尔说,明显流露出愠怒。   “先生,我觉得他有抱怨的权力,”菲尔·艾文思说。   “不错,正像我也有权让我的耳朵免受折磨一样!”罗布尔反驳道。   “工程师先生!……”普吕当大叔说,他刚刚来到甲板上。   “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先生!”   两人互相逼近,怒目相对。   然后,罗布尔耸耸肩膀,说:“拿绳子来!把那家伙给我吊起来!”   汤姆·特纳知其所指。几个人把弗里科兰从舱房里押了出来。   汤姆·特纳和一个助手把他按到缆绳尽头的一个木桶里,他更是一阵鬼哭狼嚎。   那正是普吕当大叔计划中的那根缆绳。   弗里科兰开始时以为他们要绞死他,但却没有,只是把桶放到半空中吊了起来。   弗里科兰在下面100尺的高空中四处摇荡。   这回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了,但他已吓得一声也叫不出来了。好像有人捏住了他的脖子。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试图上前阻止,但众人拦住了他们。   “残忍!……无耻!……”普吕当大叔怒不可遏地大声骂道。   “我承认!”   “这是以强凌弱,别以为我骂两句就算了,我要采取手段!”   “悉听尊便!”   “罗布尔工程师,我要以牙还牙!”   “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先生,我等着!”   “我要把你和你手下的人碎尸万段!”   “信天翁号”的人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罗布尔示意他们退后。   “对!……我一定要让你和你手下的人得到报应!……”普吕当大叔又说。菲尔·艾文思想让他冷静下来,但无济于事。   “您请便!”   “而且是不择手段!”   “够了!”罗布尔以威胁的口吻说道,“够了!飞行器上缆绳还多着呢!你马上闭嘴!否则,主仆一样对待!”   普吕当大叔说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气哽住了咽喉。菲尔·艾文思硬将他拉回舱房。   1点钟以后,天色突然大变。天空中出现了一系列让人放心不下的迹象。暴风雨将至。大气中电荷很密集,2点半左右,当时天上出现了罗布尔无法判断的现象。   暴风雨自北方而来。在那儿,升起一条条明亮的螺旋状的水汽,这无疑是由于不同云层的电荷变化造成的。   这些水汽映照在水面上,使海面上闪耀着无数亮斑。由于天色逐渐变暗,亮斑也愈发明亮。   “信天翁号”眼看就要与那些螺旋状水汽相撞了,它们正越靠越近。   弗里科兰呢?他当然还一直被拖着。用“拖”字实在是最恰当不过,因为飞行器此时的前进时速是100公里,缆绳与飞行器水平航向构成了一个大大的钝角,大木桶一直被拖在后面飞行。   四周电光闪闪,雷声阵阵,不难想象他会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信天翁号”上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准备抵挡暴风雨。要想脱离困境,除非向上越过风暴或向下进入低层云。   但“信天翁号”正处在1000米左右的高度,正好与暴风雨不期而遇,随着一声霹雳,狂风挟着燃烧的云层一瞬间就扑到了飞行器上。   菲尔·艾文思赶紧出来为弗里科兰讲情,要求拉他上来。   其实罗布尔早在他出来之前就命令这么做了。众人正七手八脚地往上拉缆绳,但是,水平螺旋桨不知为什么突然旋转减慢了。   罗布尔马上冲上中间舱楼。   “加快!……加快!……”他向机械师喊道,“一定要快速升到风暴上面去!”   “不行啊,船长!”   “为什么?”   “电流受到干扰!……断断续续!……”   “信天翁号”在快速地下降。   如同无线电报的电波遇到暴风雨干扰那样,飞行器蓄电池的工作发生紊乱。对于电报来说,这仅仅是一种暂时性不便罢了,而此时此地却成为严重的灾难:飞行器在坠向大海,而众人却束手无策。   “任凭它降落,离开电荷区!”罗布尔喊道,“加油啊,孩子们,别慌!”   他登上值班凳子。其余的人都固守原位,随时准备执行他下达的命令。   “信天翁号”已经降低了几百尺,但是依然没能摆脱云雾,周围的闪电像节日的礼花一样,令人觉得随时会被雷电击中,螺旋桨的速度越来越慢,刚开始时飞行器还只是下降的速度显得快了一点,但现在它随时就有直接摔下去的危险。   显而易见,不用一分钟,它就要跌到海面上了,一旦它坠入大海,想把它再从这个深渊拉出来是不可能的。   电荷丰富的云层猛地掠到了他们头顶,再用两三秒钟,“信天翁号”就要碰到60尺以下的海面了,海浪会很快没过甲板的。   罗布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中部舱房,抓住启动杆,接通了电流,现在周围大气中的电荷已不再影响电流了……螺旋桨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下跌停止了。“信天翁号”保持着低空飞行,并在螺旋桨的推动下逃离了风暴,不一会儿便把风暴远远地抛到了后面。   不消说,弗里科兰无奈地洗了个澡,不过只洗了几秒钟的海浴。被拉回甲板时,他里外都湿透了,仿佛到过海底一样,但从此,他再也不叫唤了。   第二天,即7月4日,“信天翁号”到达了里海北部海岸。   普吕当大叔的智慧   从现在50个小时之后,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才不得不彻底失望了。罗布尔不怕他们会在穿越欧洲途中更难监视吗?那大概会,因为他也知道他们逃跑的决心比以往更强烈了。   但是不管怎样,这期间的一切莽撞行为都无异于是自杀;如果说从一辆每小时100公里的快车上跳下去只是拿生命开玩笑,那么从每小时200公里的特快列车上跳下去,就只能是活得不耐烦了。   “信天翁号”此时的飞行时速正是200公里,这也是它的最高速度。燕子每小时180公里;现在“信天翁号”已超过了它。   大概人们早已注意到了,这段时间东北风一直猛烈地吹,这对于“信天翁号”的飞行却很有帮助,因为这一段它一直在向西飞,只是现在,风逐渐停了,由于飞行速度太快,人在平台上已无法站稳,甚至呼吸都不通畅。有一次,两位同事假如不是因为大气的压力把他们一直按到舱楼上,就要差点被甩到飞行器外面去了。   多亏舵手透过舷舱的窗子发现了他们,用电铃向前舱值班的人发出信号。   立刻四个人匍匐在平台上向他们爬过来。   所有曾经乘船航行于茫茫大海的人,一定还记得迎着狂风而立的感觉,也一定会明白这种压力有多么强大。只是现在这种压力是由于“信天翁号”本身那无可匹敌的高速引起的。   最后“信天翁号”只好放慢飞行,不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就难以返回自己的舱房里去了。正如罗布尔所说,在“信天翁号”的舱房里,自由呼吸是不成问题的。   更让人赞叹的是这架飞行器的坚固程度,它竟能承受如此高速的飞行!甚至看得出前部和后部的螺旋桨正在转动。它们正以无尽的力量在大气层中旋转而行。   在飞行器平台上重新看到的城市是里海北岸附近的阿斯特拉罕。   这座曾被某位俄国诗人称为“沙漠之星”的城市现在已由第一位退居第五、六位了。不久,这座古朴的行政首府只能用作装饰有雉谍的旧城墙、耸立城中央的古塔。现代风格的教堂旁边的清真寺以及大教堂一览无余。五个金色大教堂的圆顶点缀着,仿佛从蓝天上剪下的蓝色星星,这些建筑在伏尔加河口连绵达两公里。   过了此地,“信天翁号”就如同被神马拉着似的在天空中全速行驶。   7月4日早上10点,飞行器一路沿着伏尔加河谷朝西北疾飞。顿河草原和乌拉尔草原从河的两侧转瞬即逝。就算能够向无垠的土地投去一瞥,也来不及数清那些城镇和村庄,天慢慢黑了。还没有来得及向克里姆林宫的旗帜致敬,就已飞过了莫斯科。它只用了10个小时便从阿斯特拉罕飞到俄罗斯旧都,行程达到2,000公里。   从莫斯科到彼得堡的铁路线长度至多1,200公里,所以用不了6个小时,像特快列车一样准时的“信天翁号”于凌晨2点便来到了彼得堡和涅瓦河沿岸。在这个6月的骄阳才能给其恩惠的高纬度上,凭借白夜的光芒,人们仍然可以一览豪华都市的全景。   接着,飞行器又飞过了芬兰湾、阿波群岛、波罗的海;顺着和斯德哥尔摩相同的纬度线飞越了瑞典;顺着和克里斯蒂安尼亚相同的纬度线飞越了挪威。仅仅10个小时又飞过了2000公里!   人们似乎可以相信,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类的力量能阻止“信天翁号”,以这一速度沿着一条由它的飞行力和地球引力的合力所形成的环绕地球的轨迹永久地飞下去。   但是,它又停了下来,正好停在挪威世界闻名的留坎弗斯大瀑布上空。美丽的特勒马克地区的最高峰古斯塔山仿佛成了一块不可超越的巨大界碑,使它不能继续前行。   于是,“信天翁号”,便从此掉头向南飞,但速度依然不减。   在这趟让人永生难忘的飞行中,可怜的弗里科兰有何贵干呢?他始终一声不吭地呆在他的房间里。除了吃饭,他就是努力地做美梦。   弗朗索瓦·塔帕日有时陪着他,时常故意拿他的胆小开玩笑。   “喂!喂!男子汉,”他说,“你再也不唱摇滚啦!是吧?……其实用不着不好意思……大不了多洗两个小时澡……按当前的速度,对风湿病患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空气浴啊!”   “我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弗里科兰嘟噜道。   “我相信,我的好弗里!我们飞得这么快,想摔下去都很难!……你就放心吧。”   “您倒挺想得开?”   “我以加斯科尼人的信誉担保!”   其实,弗朗索瓦·塔帕日的说法并非夸张。由于前行的速度快,飞行器确实不用提升螺旋桨而转速都非常太快。   “还要飞很长时间吗?”弗里科兰问道。   “很久?……哦,那倒不会!”厨师回答说,“顶多也就这一辈子吧!”   “呵!”弗里科兰叫了一声,又差点嚎起来。   “小声,弗里,小声!”弗朗索瓦·塔帕日大声说道,“老板听到了会让你去打秋千的!”   于是弗里科兰只好狠狠咬了一口食物,把它和痛苦一起咽进肚里。   此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他们绝不是那种轻易丧失信心的人——刚刚打定了一个主意。显然,逃跑已行不通了。虽然不能回到地上,难道就没办法让地上的人知道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失踪后的情况是谁干的好事?他们又是被监禁在怎样的飞行器上?说不定还可以促使——他们的朋友冒险把他们从这个罗布尔手中解救出来呢?上帝呀!这是什么想法?   取得联系?……如何联系?效仿遇难的水手,写上出事地点后放到瓶子里,然后把瓶子抛进大海,这样行吗?   而这儿却是空气的海洋,瓶子只会落下去,除非是它刚好落到行人的头上——这很可能会砸破他的头——否则可能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可是,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他们正准备浪费飞行器上的一个瓶子时,普吕当大叔忽然由此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他吸鼻烟,这一点大家早已知道,一个美国人的这点小毛病,大家会原谅的,因为一般的美国人身上都有比这糟得多的毛病。既然是个吸鼻烟者,他就必定有鼻烟壶——虽然现在已经空了。这只是铝质的鼻烟壶,如果扔下去,某位诚实的公民发现了,便会捡起来;然后他就会把它交到警察署去。那么,在警察署,人们就会看到自己写的字,就可以告诉他们被征服者罗布尔绑架去的两个名人的情况。   就这么办!信很短,但是简单明了,而且注明了韦尔顿学会的地址,并请求将信转到那里。   随后,普吕当大叔把信放进鼻烟壶里,又用厚呢子条将它层层地缠牢。这样,既能防止它在坠落过程中打开,又可防止它落到地上时摔碎,现在就只剩等待良机了。   在高速飞越欧洲的过程中,最困难的事,要数走出舱房在平台上爬行了,万一自己被风卷走了,而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而且,还要保佑别让鼻烟壶落进海洋、湖泊之中或是任意哪条河里,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二位智者用这种办法和地面世界重新取得联系并非不可能。   只是现在还是白天,最好是等到晚上,趁减速或休息的时候偷偷溜出舱房。到那时,说不定还能一直靠近平台的边上,让这个救命的鼻烟壶落在某个城市里。   然而,就算所有这些条件都具备了,计划也行不通,至少这天不行。   自“信天翁号”从古斯塔离开挪威后,便一直向南飞。分毫不差地沿着零度经线——在欧洲这正是通过巴黎的经度——飞行。它掠过北海上空,引起漂游在英格兰、荷兰、法兰西和比利时之间的海面上数千条船只的意料之外的惊愕。如果鼻烟壶不能准确地落在某条船的甲板上,那就很可能沉入海底。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只好耐心等待更好的时机。再说,绝佳的机会马上就要送上门来了。   夜里10点,“信天翁号”飞抵法兰西海岸,离敦刻尔克不远了。夜色深沉;有一阵子,还能看到灰鼻子港灯塔的灯光从加莱海峡的一侧射到另一侧,与多弗尔的灯光交织在一起。随后,“信天翁号”稳定在1,000米的高度,继续朝法兰西领土的深处前进。   它保持着高速,像流星似的飞快地掠过迷人的法兰西北部诸省星罗棋布的城市和村镇的夜空,它依然沿着经过巴黎的经线,自敦刻尔克之后,又飞越了杜朗斯、亚眠、克雷、圣德尼;没有任何力量能使它偏离笔直的航线。午夜前后,它飞抵“光明城”的上空。就算是所有的居民都已进入梦乡或是都该入睡了,但这个城市也恰如其名。   罗布尔在巴黎的上空驻足是出于一种什么想法?谁也说不清。但事实,就是“信天翁号”的高度一直降到了离这座城市只有几百尺的高度。这时,罗布尔从他的舱房走出来,全体船员也都走上平台,呼吸一下夜空的气息。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是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的;他们俩走出舱房,尽量离他们远一些,以便选择最佳时刻,尤其是避免被人发现。   “信天翁号”像一只硕大的金龟子从容和缓地在这座大城市上空飞着。一条条宽阔的马路被爱迪生发明的电灯照得亮如白昼。依然在大街上穿行的车辆声,巴黎四通八达的铁道上奔驰着的火车的汽笛声,一直传到飞行器上。接着,它飞近最高建筑物,仿佛要来碰一碰先贤祠的圆顶或是残废军人院顶端的十字架。在特罗卡德罗的两个清真寺尖塔和顶部装着巨大的反光灯罩、把整个城市都照得通亮的战神广场上的艾菲尔铁塔之间,来回地不停飞行。   这次太空漫步,这次观赏夜景,前后大约一个小时,很像是在重新开始那无休无止的旅行前的一次空中小憩。   大概罗布尔想让巴黎人见识一下一颗他们的天文学也从未见过的流星吧。“信天翁号”所有的灯一齐打开了。两束耀眼的光柱从天空射向广场、公园、街心绿地,从宫殿和全城6万幢房顶上扫过,前后大灯把巨大的光束从地平线的这一端一直射向另一端。   这一次“信天翁号”肯定被发现了——人们不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而且也听到了,因为汤姆·特纳取出了铜号,朝着全城响亮地吹了一曲铜管乐。就在此时普吕当大叔俯在栏杆上,抛出了手中的鼻烟壶……随后,“信天翁号”又迅速地升向高空。   顿时,巴黎上空的呼喊声直冲云霄,这是大街上依然川流不息的人群呼喊声,是对这神秘的怪流星发出惊愕的呼喊声。   突然,飞行器关闭了所有的灯,它又回到天边的黑暗和沉寂之中了,以每小时200公里的速度重新赶路。   这就是巴黎居民所看到的一切。   清晨4点,“信天翁号”斜着穿过了法兰西国土。然后,为了避免因飞越比利牛斯山或阿尔卑斯山而耽误时间,它贴着地面,经普罗旺斯径直朝昂蒂布岬角的顶端飞去。9点钟,正在罗马圣彼得教堂露台上聚集的圣彼得信徒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它飞过了“不朽之城”。又飞行了两个小时,飞行器飞临那不勒斯海湾上空,在维苏威火山的浓烟漩涡里颤抖了几下,然后斜跨地中海。刚到下午1点,便被突尼斯港口城市古莱特的了望哨发现了。   “信天翁号”从美洲飞到亚洲,又从亚洲飞到了欧洲,在23天的时间内,这架奇妙的机器行程竟达3万多公里!   如今,它又飞临非洲,来到那些已经获知尚无人知晓的地区上空!   或许诸位急于知道那只宝贝鼻烟壶落下后的遭遇吧?   鼻烟壶落到了利沃里大街210号对面。落下时,街上正巧没人。第二天,一位诚实的清洁女工拾到了它,并立刻将其上交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里,人们先把它当作一个炸弹,便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去掉呢子条,再慢慢打开。   突然,一声爆炸——警察局长没能控制住,打了个响亮的大喷嚏。   从鼻烟壶里发现了那封“信”。在一片惊讶声中,人们看到了下面一段话:   美国费城韦尔顿学会主席普吕当大叔与秘书菲尔·艾文思被工程师罗布尔绑架,现被囚禁在“信天翁号”飞行器上。   请通知其亲友。   “普吕当大叔   菲尔·艾文思   那个不可思议的现象终于向新旧两个大陆的居民露出了真面目。地球上无数个观测站里的学者们终于平静下来了。   罗布尔的行为   “信天翁号”环球飞行已经很久了,人们肯定会提出许多疑问。   这个罗布尔到底是什么人?时至今日,读者所知道的仅仅是他的名字。他的一生都生活在天空中吗?他的飞行器是否能永不休息?是不是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营地,在那里,就算他不需要休息,至少也该储备些给养?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太令人惊讶了。即便最凶猛的飞禽也会在某个地方有个巢穴吧。   另外,罗布尔将如何处置那两个棘手的俘虏呢?是把他们扣下来,囚禁他们一辈子呢?还是先带着他们去畅游非洲、南美洲、澳洲、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使他们心悦诚服,然后再让他们恢复自由,并对他们说:   “现在,先生们,希望你们能充分认识到‘比空气重的’的高明之处!”   现在给这样的问题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它要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解开这个奥秘!   但无论如何,罗布尔的这只巨鸟并非是到非洲的北海岸来寻找巢穴的,在突尼斯的上空,从奔角到迦太基角,它迎着夕阳,时而上升,时而滑翔,自由自在地飞着,好不畅快,稍后,它开始向内陆飞去,先是沿着隐蔽在仙人掌和夹竹桃丛中的淡黄色河流飞去,穿过迷人的迈杰尔达河谷。沿途中,它惊飞了无数只栖息在电线上、似乎在等待途中电报的鹦鹉。   夜幕降临的时候,“信天翁号”飞抵克鲁米里山边境地区的上方。假如有幸存下来的某个克鲁米里人,看到这只巨鹰的出现,他准会伏在地上乞求安拉的保佑。   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了波尼城及其周围秀丽的山峦。随后,又飞抵了有“小阿尔及尔”之称的菲利浦维尔,看到了新修的拱型堤岸和景色怡人的葡萄园;一株株翠绿的葡萄枝,田野里到处都是浓密的丛林,真像是从波尔多或是勃艮第地区剪过来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来到阿尔及尔的卡斯巴后,宣告了在大、小卡比利亚山脉上空的这500公里遨游的结束,飞行器上这些乘客都说,这儿的景色真是太美了!从马地福角一直延伸到佩斯卡沙嘴的开放式海港,有宫殿,清真寺院,有别墅,鳞次栉比的海滨,有漫山遍野长满葡萄的绿色山谷,有湛蓝色的地中海,海面上一艘艘好像只有蒸汽艇大小的横渡大西洋的客轮,它们在海面犁出一道道波纹。这秀丽的景色一直延续到风景如画的奥兰城。逗留在城中花园里游玩的居民肯定看到了“信天翁号”融入夜幕的繁星中。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一直在猜测着罗布尔为什么异想天开地拖着这个囚禁他们的飞行器,在阿尔及利亚——这个素有“法兰西之湖”之称的上空游荡。太阳落山后两小时,他们还以为他已经满足了他的怪念头呢,因为舵手掉过船头,“信天翁号”便转向东南方飞去。   第二天,他们飞出特勒山区时,一轮红日正从撒哈拉沙漠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7月8日这天白天,飞行器的飞行路线如下:首先,飞越热里威尔小镇(同拉格瓦特一样,小镇也建在沙漠的边缘,以备将来征服撒哈拉),然后,穿越斯蒂梭山口。这次山口穿越毫不轻松,主要是因为逆风飞行,而且风力强劲;接下来便是穿越沙漠。飞行器时而行进在青翠的沙漠绿洲,时而在城堡上空缓缓漫游;时而又发狂似的一路狂奔,其速度简直超过了胡兀鹫。有很多次,船员们不得不向那些凶猛的胡兀鹫鸟群开炮。那些胡兀鹫,12~15只一群,无所顾忌地朝着飞行器乱撞一气,可把弗里科兰吓晕了。   如果说胡兀鹫的回应无非是些令人恐惧的鸣叫,或是啄敲爪击,而那些同样可怕的土著人却毫不吝惜他们的枪弹,特别是飞行器飞经盐山的时候。   紫青色的山梁从盐山透过银白色的外套显露出来。广袤的撒哈拉沙漠出现在面前。阿布戴尔·卡德营地的旧址便沉睡在此处,对于欧洲旅行家来说,这里,特别是贝尼——姆扎尔联合管辖区,永远是个恐怖地带。   西蒙风挟着粉红色的沙粒像刀子似地划过地面,很像是汪洋中的潮头在水面上汹涌而来。为了避开锋利的西蒙风,“信天翁号”不得不提升飞行高度。荒凉的谢勃加高原上灰黑色的熔岩渣一直铺洒到清爽的、绿荫荫的安·马新山谷。整个地区一览无余,但地表的变化之大出人意料。满目苍翠的山岭后面,紧接着便是灰蒙蒙绵延起伏的丘陵,远处,是激流汹涌的沙漠季节河。棕榈树林围拢着一座清真寺及建在小山丘上的大片茅屋,这座清真寺就是梅特利蒂寺。有一位伟大的宗教领袖,伊斯兰隐士西迪·希克就是在这里过着单调的生活,年复一年。   黄昏以前,飞行器已在散布着大沙丘的荒原上空飞行了几百公里。如果想暂时歇息一会儿,“信天翁号”本可以在位于浓密的棕榈林中的瓦尔格拉绿洲着陆。从飞行器上,这座城市的三个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苏丹旧宫——一个筑有工事的城堡、由太阳晒干的土砖砌成的房子,挖设在山谷里的自流井。“信天翁号”本可以在这里储备用水,只是,由于它那惊人的速度,水箱里在克什米尔山谷汲取的印度河河水尚未用完。   瓦尔格拉城中杂居的阿拉伯人、姆扎布人和黑人也肯定看到了“信天翁号”,因为它得到了数百发枪弹的热烈欢迎,但这些子弹还没升到它身旁就掉下去了。   夜色更浓了,这是沙漠所特有的那种沉寂的夜晚,即费利西安·达维德曾用极其优美的乐谱记下了一切奥秘的那个夜晚。   以后的几个小时,飞行器掉头向西南飞行,横越通往古累阿城的条条道路,其中的一条就是由勇敢的法国人迪韦里埃于1859年找到的。   黑夜中,根本看不到根据杜邦歇尔计划正在修建的穿越撒哈拉的铁路。设计中,这条长长的铁道纽带将路经拉格瓦特和加达雅,把阿尔及尔和廷巴克图连在一起,然后再直达几内亚湾。   现在,“信天翁号”已跨过北回归线,来到了赤道地区。随继它飞越了莱恩少校1846年命归黄泉的那条路,还越过了从摩洛哥通往苏丹的商路,在图阿雷格人横行霸道的那段沙漠地带,从飞行器上可以听到传闻中的“沙漠之歌”。那舒缓哀怨的靡靡之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惟一有趣的遭遇是:有一群蝗虫漫天飞来,挤满了平台,给飞行器增添了重重的负荷,险些“坠落”了。大家连忙把这些超载物赶了下去,只有弗朗索瓦·塔帕日储存了几百只以备食用。蝗虫被烹调后味道极其鲜美,连弗里科兰都一时忘掉了恐惧。   “就和虾一个味。”他说。   这时,飞行器距瓦尔格拉大约1,800公里,已到了辽阔的苏丹王国北部边境附近。   下午2点时,一座城市出现在尼日尔河的拐弯处。那就是延巴克图。   如果说从古至今只有旧大陆的探险家,如巴图达、英伯特、芒戈·帕克、亚当斯、莱恩、卡耶巴思、伦兹等到过这座非洲的麦加城,那么从今天起,又有两位美国人,由于不平凡的遭遇而带来的机会,将可以在返回美国之后——如果他们真地能回去——就会大谈他们的所见所闻甚至所嗅了!   所见,是因为他们可以把这座边长五六公里的三角形城市的每个角落一目了然;所闻,是因为城里这天正好赶大集,喧闹声鼎沸;所嗅,是因为他们的嗅觉神经受到从尤布·卡靡广场散发出的难闻气味的强烈刺激,那儿,就在索玛依斯王的宫殿旁边,有个大肉铺。   罗布尔认为应该告诉他的两位贵宾,他们有幸观赏的这座城市正是沦落在塔格涅的图阿雷格人之手的苏丹名城。   “先生们,廷巴克图到了。”他说话的声调和12天前对他们说“先生们,印度到了”一样。   接着他又说:   “廷巴克图位于北纬18度,西经5度56分,平均海拔245米。这是个人口有12,000~13,000的重镇,曾因艺术和科学而闻名——诸位是不是有意在这里停留几天?”这个从罗布尔口中提出的建议,不过是讽刺。   “不过,”他又说,“对于外国人来讲,跑到这里的黑人、柏柏尔人、福拉那人和阿拉伯人中间,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我还要特别嘱咐一句,他们可能会对我们的飞行器很不友好。”   “不过,”菲尔·艾文思用同样的口吻回敬他,“为了能得到和你道别的快乐,我们倒更愿意去冒受土著人怠慢的风险,监狱换监狱,廷巴克图总比‘信天翁号’让人感觉舒服!”   “有自己的看法。”罗布尔反驳说,“反正我是不会傻到这个程度,因为我要对肯屈尊与我一起旅行的贵宾的安全负责……”   “依你看,罗布尔先生,”普吕当大叔又怒火难捺了,“你对我们的管制还觉得不理想,是吗?除了绑架我们,你还要随时侮辱我们?”   “唉,没有!大不了是讽刺!”   “我要和你这个恶棍决斗!”   “要决斗?”罗布尔大声叫道,“如果决斗,我们中就必定有一个人要倒下去。”   “那还用说。”   “不,普吕当大叔,我打算让您活下去!”   “还是先保重你自己吧,这样才算明智!”   “明智不明智,反正对我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只要您能做的,您爱找谁诉说就找谁诉说好啦。”   “早就诉说过了,罗布尔工程师!”   “噢?”   “当我们从欧洲的居民区飞过时,扔下封信不会很难吧?”   “你们真这么干了?”罗布尔有些按捺不住了。   “干了……怎么啦?”   “那就该……”   “该怎么样?”   “该到下面去读你们的信了!”   “那就麻烦您把我们扔下去吧,”普吕当大叔吼道,“我们就是这么干了!”   罗布尔朝他们逼近。他做了个手势,汤姆·特纳和其他几个手下一下子全靠了过来。是的,罗布尔非常想把这句话变为现实,也可能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而真地做出什么来,他转身朝自己的舱房走去。   “棒极了!”菲尔·艾文思在一旁叫好。   “量他也不敢!”普吕当大叔说,“我不怕!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廷巴克图的广场上、大街上和一栋栋房屋前面的阳台上,都聚满了人。不管是在圣喀尔、撒拉哈玛等富区,还是在大片茅屋的贫穷区,阿訇们都登上清真寺的塔尖向这个飞行中的妖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不过这毕竟比枪弹显得平和多了。   飞行器还没到尼日尔河弯口处的卡巴拉港呢,那儿船队上的船员们已经准备好了。显然,要是“信天翁号”此刻着陆,一定会被打得稀巴烂。   惊叫不止的鹳群、鹧鸪群跟在后面飞了好几公里。但过了不久鸟群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整整一昼夜,“信天翁号”飞越了位于0度经线和西经2度的尼日尔河河弯中的所有地区。   如果地理学家有一台这样的机器,就可以很轻易地绘出这个地区的地形图,测出海拔高度,标明河道及其支流的方位,确定城市和村镇的位置。这样,中部非洲地图上就不再是一片空白了,再也不会有虚线框和那些含糊不清、让绘制地图的工人无所适从的标记了。   离开廷巴克图以后,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发现飞行器一直是由北向南飞行着。所以,他们估计:如果航向不变,再过六个纬度,就该到达赤道了。难道“信天翁号”又要离开陆地到大海上方去?但那可不是白令海或里海,也不是北海或地中海,而是大西洋啊!   想到这儿,两位同行不禁暗暗担忧,这样,他们逃跑的希望就完全破灭了。   这时,“信天翁号”放慢了速度,像是离开非洲大陆之前也多少有些犹豫。罗布尔想原路返回吗?不是,是飞行器下面发生了有趣的事。   众所周知——他本人也一定十分清楚,这里是非洲西部沿海列强之一的达荷美王国。能与它的邻国阿桑蒂斯王国抗衡多年,这已说明它有一定的实力。尽管它国土面积不大,南北只有120法里,东西也才不过60法里,但自从它吞并了独立之邦阿德拉和维达以后,其人口已达八十万之多。   这个达荷美王国,国土面积虽小,名气却很大。尤其是每年节日期间用活人祭祖、为老国王送葬和庆祝新国王登基时令人震惊的大屠杀,更是四海闻名。达荷美还有一种特殊的礼节:国王在接见外国贵宾或使节时,有一项令被接待者惊诧不已的做法,就是国王要下令砍下12颗人头来表示庆祝。执行砍头的正是司法部长本人——对刽子手行当极为熟练的明翰。   “信天翁号”飞抵王国上空那天,恰逢国王巴哈杜驾崩,举国上下,一片忙乱,这番热闹的景象,都被罗布尔看到了。   迤逦不绝的队伍正从达荷美乡村各地向王国首都——阿波美进发。道路宽阔,四通八达。辽阔的大平原上生长着浓密的草丛;木薯地无边无际;美丽的果园里有棕榈树、椰树、合欢树、柑桔树和芒果树;果实的清香一直飘到“信天翁号”上;成群的鹦鹉和飞雀在绿色的海洋里嬉戏。   罗布尔俯身在栏杆上,仿佛在苦苦思索,偶尔才和汤姆·特纳“说上几句多美的景致啊!”   “信天翁号”好像并没有引起那些在密不透风的树冠下面的人群的注意,可能是因为飞行器飞得太高,而且有薄云遮挡吧。   上午11点到达首都。城外的城墙高耸,城墙外是一道二十多公里长的护城河;城里地势平坦,街道宽敞整洁。王宫位于广场北面;靠近祭品室的祭坛是最高建筑。每逢节日,缚在柳条筐里的俘虏就是从这座祭坛上抛下去给民众的。实在不敢想象,那些可怜的家伙怎样被疯狂的民众撕成碎片的。   王宫大院内,有一个角落是一支皇家军队的大营,4,000名亲兵都是勇于献身的勇士。   人们虽然一直怀疑亚马逊河畔是否真有女兵,但现在却不会怀疑达荷美有没有,有一列女兵上身穿着蓝色衬衣,肩上披着蓝色或红色的披肩,下身穿着白底蓝条的裤子,头戴白色无边圆帽,腰带围着子弹袋;另有一列女兵是女猎象手,她们配备有重卡宾枪、短刃匕首,头顶的铁圈上固定着两只羚羊角;女火枪手们身穿红蓝各半的上装,装备着老式的铸铁管喇叭口火枪;年轻姑娘穿的则是蓝上装、白裤子,她们全部是处女,像狩猎女神狄安娜一样纯洁,身上也带着弓箭。   除了这些女士兵以外,还有五六千名穿着短衬裤、棉布上衣,腰间系着一块布的男兵,这就是达荷美军队的全貌。   首都阿波美在这一天全城出动,国王皇室成员以及全部的军队、百姓都要到几英里外一片密林环绕的开阔平原去。   就在此地,将举行盛大的国王登基大典,庆祝活动中要杀掉大批近期在劫掠中抓获的俘虏。   “信天翁号”到达平原上空时大约2点左右,缓缓下降,因为正有迷雾遮掩,所以达荷美人一时还未发现它。   从全国各地甚至最偏远的地方赶来的人们齐聚此处,大概有六万多人。   强健开朗的25岁小伙子布·那迪是新国王,他高高地站在树荫下的小丘上,身前簇拥着他的王公大臣,男女士兵和子民。   山丘下,有50多名乐师吹响野蛮部落特有的刺耳音乐,士兵们鸣放着步枪、火枪和大炮,炮声险些把女炮手震趴下,人群中欢声如雷。   将要为先王陪葬的俘虏们被士兵们押着挤在原野的一角。死去的国王仍要显示其不同凡人的特权,老国王哈杜当年曾杀了3000人为父亲戈估陪葬,现在布·那迪要比父亲杀得更多。是不是应该多派些“信差”去通知诸位神灵和更早上天的亲友们来迎接升天的君王呢?   耗费了一个小时,除了演说、致词、献礼就是夹杂其中的各种各样的舞蹈。有舞女跳的舞,也有女兵们表演的倡导尚武精神的舞蹈。   快到屠杀的时刻了。罗布尔了解达荷美这种残暴的习俗,所以眼睛始终盯着那些专为这次屠杀而准备的男女老幼俘虏。   明翰站在小丘下,手执一把弯刃刑刀;刀尖上缀一只金属小鸟,加上鸟的重量,能使刀子抡起来更稳当。   这次并非他一个人行刑,只身一人是很难完成这项艰巨工作的。在他身旁,还有上百名一刀就能把人头砍下来的刽子手。   “信天翁号”通过连续调整提升螺旋桨和推进螺旋桨,越飞越近,不久,便从隐蔽的云层中露了出来,在距地面不到100米的空中,出现在达荷美人的头顶上空。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一贯凶残的土著人竟把它当作从天上下来特向哈杜国王致敬的天神了。   欢呼声,祈祷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人们都向这只肯定是接老国王英灵上天堂的仙界神鸟表现出无比崇敬的激动。   人群一阵大乱。他们明白了,这个带风车的怪物根本不是什么善神,而是一个与达荷美善良人民为敌的恶神;明翰倒毙后,四面八方响起了一片复仇的怒吼。随继原野上响起了一阵枪声。   这些威吓并没能阻止“信天翁号”无畏地降到距地面不足150尺的高度。无论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对罗布尔的私人情感怎样,他们还是参加了这一人道主义大拯救。   “一定要救出那些俘虏!”他们喊道。   “正合我意!”罗布尔回答。   “信天翁号”的连发步枪在这两位同行的手中和船员们一样弹无虚发,一排排子弹射向人群。连舱内的那门小炮也转动角度,不失时机地发射了几发散弹,收效甚佳。   那些俘虏们,等不及弄清这来自上天的援救是怎么回事,趁看守们只顾忙着向飞行器还击的时候,一个个都把绳索挣断了。一颗子弹击中了船首的螺旋桨,又有几颗打在飞行器的外壳上。躲在舱房一角的弗里科兰险些被打中。   “哼!他们想尝尝更刺激的!”汤姆·特纳大声说着。   于是,他跑回弹药舱,拿来12枚硝化甘油炸药筒,分给同伴们。罗布尔一声令下,炸药筒一齐向小丘飞去,一碰到地面便爆炸了。   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国王、贵族、军队和百姓都惊恐万分,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地四下逃散!看到俘虏们四散逃走,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去抓他们。   达荷美国王的登基大典就这样被搅散了。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更了解了这部机器拥有的威力以及它还能帮人类做些什么。   随后,“信天翁号”从容地升到了半空,飞过了维达。不大会儿,这个巨浪翻滚的、令船只难以停靠的荒凉海岸就再也看不见了。   它直奔大西洋去了。   遇险大西洋   “信天翁号”逆着两位同行的意愿向大西洋飞去了。   罗布尔毫不担心这种冒险飞越大洋的旅行。就是他手下的人也对这一望无际的大洋一点都不畏惧:他们早已习惯了越洋飞行。现在他们各自回到舱房安心睡觉去了,甚至睡梦中也没有丝毫的惊扰。   “信天翁号”要飞往何方?真像罗布尔所说的,它不只想环绕地球一周?但无论如何它总得有个结局吧?如果说他要在飞行器上生活一辈子,永远不到地面上去那是瞎话。因为弹药和食物补充就是个大问题。机器的能源问题更别说了。那么他肯定在某个不为人知、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有个秘密基地。“信天翁号”就到那里去休整、维修和补充给养。所以只能说它和地球人没有联手,而不能说它和地球没有任何接触。   究竟这个营地在什么地方呢?罗布尔当初是怎么发现那个藏身之处的呢?是否那是一个小居民区,而罗布尔正是他们的首领?他是否接纳新成员?最关键的是,为何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会与他生死与共,心血相连?另外,建造如此一个机器当然耗资巨大,那他是否拥有雄厚资产?当然维修花不了多少钱。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共同生活在这飞行器上,而且看得出他们都很和睦。这个罗布尔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属哪国人?原来做些什么?只要当事人不说,这些将永远是个谜。   这一个个的问题堆成堆,压得两个美国佬一肚子气没处撒。他们莫名奇妙地走进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知何处何时才是尽头。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跟着漫无目的地飞行,这一切把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快逼得孤注一掷了。   自7月11日夜开始,“信天翁号”便开始进入大西洋海域。第二天,太阳刚刚露面,仿佛就在大洋之中。海水无边无际,看不到一块陆地,非洲大陆早已消失在北方地平线的后面了。   弗里科兰又勇敢地走出了舱房。当他发现下面是一片汪洋时,勇气立刻全无。“下面”这个词不太准确,最好是用“周围”来形容,因为当你在高空张望时,好像到处是万丈深渊。地平线与你同高,并且不停地往后退,让你永远无法到达。   当然,弗里科兰心理上的这种感觉,无法从物理学的角度去理解,这已足以诱发他的“深渊恐惧”症了。这种感觉,再勇敢的人也难免会觉得难受。所以,为预防再次惹火罗布尔,黑人没有再轻易地抱怨,他闭上双眼,双手摸索着爬回自己的舱房。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在374,057,912平方公里的海洋总面积中,大西洋所占的比例大约四分之一多点。然而,罗布尔好像不急于飞行,所以他并没有让飞行器全速前进,另外,飞行器也不可能飞出它在欧洲上空飞行时的200公里的时速,因为这一带西南气流很强。   “信天翁号”现在是逆风行驶,虽然风势还不很猛,但也足以使它无法全速前进了。   根据气象学家们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这个热带地区存在一股聚合信风,要么是吹向撒哈拉,要么是吹向墨西哥湾,而在无风带以外,它有时从西吹向非洲,有时又从东吹向新大陆——至少在热季如此。   “信天翁号”根本就没有发挥推进器的全部潜能来和这股逆向的信风抗衡,它缓慢前进。不过,这种速度也大大超过了最快的远洋轮船。   7月13日,飞行器越过赤道。每个船员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知道他们离开了北半球,进入了南半球。没有学那些战舰或商船,飞行器越过赤道线时没举行什么庆祝仪式。   只有弗朗索瓦·塔帕日恶作剧地朝弗里科兰的脖子里倒了一杯水。但紧随着这次洗礼的是几大杯杜松子酒,黑人便宣称:   “只要不是在这只让他充满恐惧的机器鸟的脊背上,无论过多少次赤道,他都乐意。”   15日早晨,“信天翁号”飞到了阿森松群岛和圣赫勒拿岛之间,接下来好几个小时,都可以看到距离较近的圣赫勒拿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高地。   拿破仑被英国人俘虏时,如果有一架类似罗布尔这样的飞行器,即使赫德森·洛再小心谨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显赫的囚犯从空中逃走!   7月16日、17日晚上,日落时分,霞光中景象令人惊奇。要是在高纬度地区,肯定会把它当作极光。太阳落山时,霞光五彩缤纷。   那是地球正穿行在一片折射落日余辉的宇宙尘埃中——有些观测家就是这么解释霞光的。要是这些学者来到飞行器上,他们可能就会改变自己的观点了。   经过飞行器上的验证得知,和平常火山喷出的物质一样,大气中悬浮着细小的辉石结晶、玻璃状颗粒和含磁铁质颗粒。那么,这片云显然是由某个火山喷上天空的,在空中气流的作用下,这时正悬浮在大西洋上空。是云中的那些晶体微粒使他们欣赏到了这一奇观。   除了这些,在这一段飞行期间,还观察到了好几种其它景观。他们多次看到,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染成一种奇特的灰色。而且,如果从这气雾状的帷幕上方飞过,会发现云面上有一些白得刺眼的螺旋状凸起物,中间还散布着一些微小的光闪闪的片状物体——在这个纬度上,对这一现象只能解释它与冰雹的形成相似。   17日夜里,由于飞行器正飞行在一轮满月和一道来不及落到海里之前就会被蒸发掉的细雨帷幕之间,他们看到一条黄绿色的月亮似的彩虹架在空中。   这些现象,是否说明天气将要突变呢?很有可能。自从离开非洲大陆以后,西南风一直不停地刮,而到了赤道地区风就停息了,在这个热带地区,气候格外炎热。罗布尔决定到更高的气层中去寻找一丝凉意,这个地区太阳的直射令人无法忍受,得尽量躲一躲。   气流的这一变化预示着在赤道地区以外可能会有不同的气候变化。尤其要记住的是这一点:南半球的7月等于北半球的1月,也就是说北半球那时正值隆冬季节。如果“信天翁号”继续南飞,那它很快就会感受得到的。   正如海员们所说,大海是有感觉的。7月18日,刚过南回归线,就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要是此时有一条船恰好经过那儿的话,一定会惊慌失措。   海面上涌起一堵堵闪光的巨浪,速度极快,估计至少每小时60英里,浪峰的间距有80尺,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光痕。正好又是傍晚的时候,耀眼的反光一直射到“信天翁号”上,象流星一样,罗布尔本人也从未在一片火海的上空飞行过。不过,这火并不发热,因此不用把飞行器升到高空。   这种现象肯定是电引起的,据说由于有大群的鱼苗或是会散发磷光的小生物聚在海面,但这毕竟不能令人信服。   可以猜想,目前空气中的电压肯定极高。   假如此刻真在海上有一条船,肯定第二天只能到海底去找它了。而“信天翁号”却真如其名,在浪尖嬉戏。它不愿意学燕子只贴着海面,它要像雄鹰翱翔天空,去追寻阳光和安静。   现在已跨过了南纬47度,越靠近南极,白天越短,现在白天只有七、八个小时了。   到下午1点钟左右,“信天翁号”只得降低飞行高度去寻找更合适的飞行条件,最后降到离海面不足100尺的高度。   经常有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平静的天空中浮过。云的上部起伏涌动,而后面却拖着一条水平笔直的细长尾巴,而下部则伸出长长的大嘴好像在吸海中的水。海水翻滚喷涌,一丛丛液体树林般的水柱耸立在浪尖。   海水突然像一只容量极大的大肚玻璃瓶一样猛地鼓起。   龙卷风猛然间把“信天翁号”团团围住,大漩涡里二十来股龙卷风此来彼往,幸好它们的旋转方向与螺旋桨正相反。否则飞行器会因螺旋桨失去作用而坠入大海;但现在整个飞行器身子都在跟着快速转动,出奇地快。   形势万分危急,好像人人都束手无策,因为飞行器始终被龙卷风牢牢吸住,罗布尔被困在漩涡中央了。船员们被离心力抛到了平台的两端,一个个紧紧地抓住护栏才没被卷走。   “沉着点!”罗布尔喊道。   要沉着——更要耐心。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刚刚走出舱房,他们立即就被甩到了飞行器的尾部,险些被甩出去。   “信天翁号”一边打转,一边随着龙卷风移动。龙卷风旋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连飞行器的螺旋桨也赶不上。刚摆脱一个漩涡,又被卷进另一个漩涡,飞行器面临着被搅成碎片的危险。   “放炮!……”罗布尔喊道。   命令是朝汤姆·特纳下的,他抓住安在平台中央的那门炮,这儿离心力的作用不大。他明白罗布尔的意思,转眼间,他便拉开炮栓,从固定在炮架上的弹药箱里拿出一枚炮弹装进炮膛。炮声响了,龙卷风连同驮在它背上的乌云一下子都散开了。   空气的震动打乱了原来的气候状况,浓云变作倾盆大雨,像一张巨大的水帘张挂在水天之间。   “信天翁号”终于重获自由了,于是急忙提升几百米。   “损坏了什么东西没有?”罗布尔问道。   “没有,”汤姆·特纳回答说。“可不能再玩这种球拍打陀螺的游戏了!”   真的,别看只有十几分钟,“信天翁号”可谓死里逃生,若非罗布尔的智慧和镇定,“信天翁号”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飞越大西洋的旅途这么漫长,要不是有些刺激事发生,就显得太单调而枯燥啦!而且白天一天比一天短,一天比一天冷。两个被囚者极少再看到罗布尔,他整天呆在舱里,忙着确定新的航线,并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并注明一些标志性地点的位置,还要记录下气压、温度和时间,并且还写旅行日记。   两个美国佬裹上严实的风衣,毫不放弃搜寻陆地的机会。   另外,普吕当大叔还让弗里科兰去和厨师聊天,看能不能得到罗布尔的什么情况。但弗朗索瓦·塔帕日的话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他要么说罗布尔早先在阿根廷当共和国部长,还兼海军司令;并且当过美国总统,并被西班牙国王任命为大将军,不愿当印度副总督了才到天上寻求更高的职位;要么就说他利用“信天翁号”抢劫虏掠,强聚旁资而被起诉;而制造这机器使他已身无一文,只好去做官捞点油水,而且这次他决心不再回地球了,打算到月亮上去看看是不是会过得更舒服一些。   “哎!弗里!……老伙计……我想你也很高兴能到那儿去玩玩吧?”   “不!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傻瓜信以为真,惊恐地叫道。   “那为什么?弗里,我们会找一个年轻漂亮的月球姑娘做你的新娘!……你会成为月球黑人的祖宗的。”   黑人把听到的一切都向主人据实回报,普吕当大叔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了,现在只有靠自己去想办法进行报复了。   “菲尔,”一天,他对他的同事说,“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呀?”   “哎!人要是没有了自由,那还不如失去生命的好……”   “如果不可避免地要献出生命,那就越早越好吧!”菲尔·艾文思答道。他虽然平时是那么的冷静,现在却也觉得忍无可忍了,“是的,这件事情该结束了……,‘信天翁号’要飞往何方?……眼下它在斜穿大西洋,如果照直飞下去,它会到巴塔哥尼亚和火地海滨……接下来呢?……去太平洋?飞到南极大陆去探险?……这个罗布尔,真让人难以琢磨!……那就没希望!……所以,我们现在是正当防卫,而且,就算死了……”   “最好不会这么早,”普吕当大叔说,“在没有报完仇,没有毁掉这部机器和它所有成员之前我们不会死。”   两位同行那无能为力的忿恨和被压抑太久的懊恼已经发展到了极点。对!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可想,那就拼了,和这位发明家以及他的秘密同归于尽。尽管他们也承认这部空中运输机器有显而易见的优越性。   这一想法已经牢牢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整天都在盘算着要如何去付诸实施。如何实施?去偷一枚飞行器上储存的炸弹,把飞行器炸掉?这首先得进入弹药仓才行。   幸好弗里科兰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然的话,想到“信天翁号”将在空中被炸掉,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揭发他的主人!   7月23日,西南方麦哲伦海峡入口处维尔京角的附近,再一次出现了陆地。在这个季节,54度纬线更高的地区黑夜长达18个小时,平均气温降到零下6度。   一开始,“信天翁号”并没有持续向南飞,而是顺着曲折的麦哲伦海峡往前行,似乎要飞往太平洋。飞过洛马斯海湾,便看到了智利的一个小村彭塔阿雷纳斯,村里的教堂正钟声大作,随后,又飞了几个小时,法米那港的古老建筑便出现在眼前。   在南半球短短几个小时的白天内,却能看到异常壮观的景色!有险峻的山峰,有顶部终年冰雪覆盖而山腰上却密林从生的雪山,位于群岛的岛屿和半岛之间的海湾,克拉伦斯岛、德索拉雄岛、海峡、航道,还有数不清的海角和岬地。从美洲大陆最顶端的弗罗瓦德角到新大陆尽头的合恩角,因为寒冷,这犬片牙交错的沟沟坎坎已被冻成了大冰块。   到法米那港后,“信天翁号”重新向南飞行,穿过布伦斯维克半岛上的塔尔那山和格拉夫斯山之间的山峪,直飞屹立在麦哲伦海峡边海拔2,000米的银白色巨峰——萨米恩托峰。   原先这里曾是现在居住在火地岛上的土人、佩什人或称火地人祖居的地方。   半年前,此处正值盛夏,白天长达十五六个小时。这片土地,特别是在南部地区,是多么肥沃壮丽啊!到处是足以牧养数万头牲畜的山谷和牧场;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平原上的美洲驼,小羊驼和鸵鸟随意漫游,还有庞大的企鹅大军和成群的飞禽。所以,当“信天翁号”打开探照灯时,海雀、野鸭、野鹅马上都落满了平台,弗朗索瓦·塔帕日如果有100间储藏室都可以装得满满的。   于是,厨师又多提供了一种美食,这就是野味,他做的这种野味最奇特的就是油而不腻。弗里科兰也找到了一份差使,他不得不答应去拔掉所有飞禽的毛。   下午3点左右,太阳即将落山,出现了一个周围由参天大树环绕着的大湖,湖面已经结冰。几个土著人,脚上绑着长长的滑板,在湖面飞快地滑着。   当他们看到这个会飞的怪物后,都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走和躲藏的,都像动物那样伏在地上。   极地脱险   这天是南半球的7月24日,正好与北半球的1月24日相当。飞行器刚刚跨越的是经爱丁堡穿过苏格兰的56度纬线。   现在温度计上的液柱始终没越过零度线,所以要另外用供暖设备来满足各舱室取暖。   当南半球6月21日冬至后,本来白天应该越来越长,但因为“信天翁号”南飞南极,所以白天还是很短。南部太平洋尤其是靠近南极圈之后天空一直很暗淡,什么也看不清,夜间冷得出奇,必须像爱斯基摩人和火地人那样穿戴才能御寒。幸亏飞行器上各种气候适宜的衣服都有,所以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能够站在平台上不被冻僵,也能让脑筋转起来谋算他们的计划。现在见到罗布尔的机会更少了,自从那次针锋相对的廷巴克图冲撞之后,罗布尔再也没找他俩谈过话。   弗里科兰呢?他现在成了“信天翁号”上的工作人员,作了厨师弗朗索瓦·塔帕日的助手,他当然会吃到厨师的拿手好菜。而且主人并没有反对,他怎能不心花怒放,而且这样每天可以把自己关起来不出门,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终日看着、吃着美食,心中也慢慢地安定了下来。他胃口真好,但脑袋也真笨,好像是舵鸟的衍生物。   “信天翁号”究竟要飞向哪里呢?难道它真想冒险在严寒之时飞到南极的上空去?当此隆冬季节,就算不用害怕电池里的化学物质会结冰,难道能保证不冻死人吗?如果在夏季时罗布尔到南极去可能人们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在这极夜极寒之时,这不是疯了吗?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都这么想,现在尽管他们现在还是在美洲大陆的尽头,但离美国所在的那个美洲还远得很呢!   该死的罗布尔,他到底要干什么?当此之际若不把这架机器摧毁。恐怕以后也没多大意义了。   罗布尔和汤姆·特纳在6月24这天显著增加了交谈次数,他俩一次又一次地看气压表,并记了一些与气候相关的数据,这肯定不是判断飞行高度,而是有一些天气将要突变的迹象。   并且普吕当大叔注意到罗布尔把剩余的各种给养仔细地清查了一遍:既有供人生存的,也有供飞行器维持飞行的,这两样缺一不可。   这表明罗布尔可能有意返回。   “返航!”菲尔·艾文思说,“往哪儿返?”   “他们的秘密营地。”普吕当大叔答道。   “这个营地肯定在太平洋中的某个小岛上,那里有一伙罗布尔的恶棍。”   “你说得对,菲尔·艾文思,据我看,他如果从现在掉头向西,到达目的地按说很容易。”   “但他们一旦返回目的地……我们的计划不就全完了?”   “菲尔,他到不了的。”   他们基本上猜对了,“信天翁号”在这天继续向南飞了一会儿后,果然不得不返航了,从合思角海域上的冰块可以看出,整个太平洋的南部海域可能全部结冰了,就算最勇敢的航海家,驾驶着最坚固的船,面对这些浮冰构成的强大障碍也会望而生畏。   话又说回来,“信天翁号”可不是船,它会在空中跨越这些漂浮的冰山,飞越那仿佛地球头顶帽子似的南极大陆上的崇山峻岭。但现在是南极的极夜季节,去享受零下60摄氏度的滋味,它敢吗?当然不敢。   因此,“信天翁号”又飞出了100公里后就掉头返航了,径直返回太平洋中那个无人知晓的小岛。   飞行器下面是连通亚洲和美洲的液态平原,但只能靠轮船作交通。这时的海水是被称为“牛奶之海”时的特殊颜色。在阳光也无能为力的灰暗笼罩下,太平洋上面是一片乳白色。从高处望下去,整个洋面恰似平坦广阔的雪原。就算冰封住了整个大洋,大概颜色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当然现在人们都明白了,这是由无数发光粒子的微生物磷光所致。人们不禁奇怪,怎么这种会聚一处的乳白色发光物会出现在印度洋海面以外的地方呢?   气压表从天亮后一连好几个小时一直保持在较高位置,现在却猛然降下来。这只能有一种解释——暴风雨的征兆,轮船会被这种征兆吓坏的,但飞行器却不在乎,显然太平洋海面不久前曾遭受过暴风雨的袭击。   下午1点,汤姆·特纳向罗布尔报告说:   “船长,您看那儿……地平线上的那个黑点……对,正北方……会不会是一块礁石?”   “那不可能,汤姆,这一带根本就没有陆地。”   “那肯定是一条船,起码是一只小艇。”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凑过来看汤姆·特纳指的那个黑点。   有人给罗布尔取来航海望远镜,罗布尔认真地观察着。   “确实是一艘小艇,”他说,“肯定有人在上面!”   “那是在暴风雨中的遇难者!”汤姆叫道。   “是的,可能他们的大船已在暴风雨中沉没了,罗布尔说,“可怜的家伙,如果他们找不到陆地,就会饿死、渴死在大洋中,大伙准备好,‘信天翁号’上的人不能见死不救!”   命令很快由机械师和他的两名助手来实施。飞行器逐渐向海面下降。降到100米高度时,全速向北疾驰。   真是一艘小艇,没有风,虽然桅杆上张着帆也无法行驶,显然艇上的人都丧失了划桨的能力。   艇上的五个“死人”——或者说已累得无力动弹更恰当——都在沉沉昏睡。   飞行器飞至小艇正上方,又开始下降。   小艇上印着“让内特号”,那是原先所属的那条法国轮船的名字。   “喂!”汤姆喊了一声。   飞行器离小船不足80米,照理他们应该能听到的。   但他们一点都没有反应。   “鸣枪!”罗布尔说。   一声枪响在宁静的海面上分外清晰、响亮。   “死人”堆里爬起一个恰似骷髅的瘦脸,一双无神的眼睛慌恐地四下张望。   他发现了“信天翁号”,第一反应是——惊恐地挣扎!   “别怕,朋友!”罗布尔用法语向他们喊,”你们得救了……你们是什么人?”   “‘让内特号’轮船上的大副,他们几个是船员。”那人答道。   “半月前,船沉没了……我们只好放弃了它……没来得及拿吃的、喝的。”   另外四个人也艰难地坐起身来,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皮包骨头,他们乞求地伸出双手。   “看好了!”罗布尔喊道。   一只装淡水的桶从平台上用绳子放到小艇上。   他们围在桶上,把头伸进去喝了起来,真不忍心看这些可怜的家伙那副贪婪相。   “面包!……请给点面包!……”他们嚷着。   又用桶把食品、罐头和好几瓶咖啡甚至还有一小瓶白兰地放了下去。大副费尽力气才制止住他们那难看的吃相。   吃完后他们问:   “我们漂到什么地方来了?”   “到智利海岸乔诺斯群岛50海里。”罗布尔说。   “多谢。但老不起风,何况……”   “我们拉你们到岸上!”   “请问你们是……”   “你们有幸遇到的人。”罗布尔只说了这些。   大副知道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底细,就没再多问。但他怀疑这机器会有这种能力把他们拖走吗?   很快他便消除了这种忧虑,“信天翁号”用一根100多尺长的缆绳把小艇拴住,然后拖起它就向东驶去。   这方陆地的灯光到晚上10点钟就闪烁可见了。这次及时的救援可以使“让内特号”上的遇难者当作神奇的历险记讲给世人听了。   抵达乔诺斯群岛,罗布尔直到把他们拖到航道入海处才收回缆绳,这些人一边与飞行器告辞,一边祈祷上天赐福给他们的恩人,“信天翁号”又开始飞向大海。   “这架飞行器的优点还真是多。竟然具备海上救援功能,要是换作气球,就算吹得再圆,遇到此类事情也束手无策。”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表面上尽管表现得不屑一顾,但从内心里不得不对它的优秀功能表示赞叹。   大海上一直很不平静,种种迹象让人放心不下。随着海风愈吹愈烈,气压表又降低了几个毫米,飞行器的螺旋桨被吹得忽而尖声长啸,忽而悄无声息,要是换作帆船,遇到这种天气一般都会把两张主桅帆和一张前桅帆都放下来。大家不安地看到气候变化预测管变得混浊起来,风也即将变成西北风。   午夜1点狂风大作,不过“信天翁号”依靠螺旋桨强大的旋转,依然能逆风而行,速度可达每小时4~5法里。但再想提高速度已很困难了。   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暴显然将很快发生,这种现象在如此高的纬度本来少见得很,通常在大西洋被称为飓风,到中国沿海称台风,而在撒哈拉叫西蒙风,等到了西部海岸又会称之为陆龙卷。这些指的都是这种风暴,一种令人恐惧的旋转剧烈的风暴,它可以吞下任何一种大船,把它卷进漩涡中,那里猛烈的水势会把它们拆得四分五裂;而惟一平静的地方是漩涡中心。   罗布尔对这些都很了解,要想最终躲开风暴,只有十分谨慎地驾驶飞行器升到高空才能摆脱风暴旋转时的强大吸引力,但他还从来没失败过,关键是要迅速,因为即使最短的一瞬也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风力越来越猛,把波涛的浪尖都狠狠地压下去了,在海面上激起了一层白雾。风暴显然正高速向南方猛扑过来。   “提升!”罗布尔命令道。   “提升喽!”汤姆·特纳高声传达。   “信天翁号”使足了力气斜刺西南天空,仿佛在攀登一道斜坡。   气压计的水银柱不久又下降了8毫米,但很快又跌落了12毫米。与此同时,“信天翁号”升高受到阻碍。   这肯定是有一股从高而低的强大气流大大削弱了向上的大气反作用力。   这就像轮船在逆流中行驶一样,水流速越大,螺旋桨就越容易失去作用,所以船会随水而流,至少要大幅倒退。   罗布尔让大家坚持住。74个螺旋桨全部用最高速度旋转,然而仍无法摆脱风暴旋转产生的强大吸力。尽管在风暴旋转的间隙中飞行器能够很快升高一段,但接着压下来的是更沉重的气流。如同沉船一般向连飞行器的探照灯都不能穿透的黑夜下的茫茫大海中直落下去。   这横扫一切的风暴只要再猛烈一分,“信天翁号”就会被它卷得无影无踪。   罗布尔和汤姆·特纳互相打着手势,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抱住栏杆,期盼着风暴把罗布尔及他的飞行器毁掉,又祈祷老天爷保住自己的生命。   “信天翁号”现在已没办法从垂直方向脱险了,现在只有想办法冲破控制它的剧烈旋转的环形气流钻到风暴的中心去,那里相对要平静得多,对!只剩下这一条路了!现在就看机械师的力量能否使它摆脱困境了。   猛然间云层乍裂,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现在是凌晨两点,气压表一直浮动不止,上下气压差达12毫米,最低时才709毫米,这恐怕是飞行器在海上的高度导致的。   按说这种风暴极少在北纬30度到南纬26度之间发生。现在它又导致一场倾盆大雨,这种暴风雨太可怕了!人们有印象的只有1882年康涅狄格州的那场大风。人们测得的风速是116米/秒,合计计时速100法里。   现在“信天翁号”即不能升高以越过风暴,又无法冲破它,它只能顺着风势走,一边飞一边寻找机会逃离风暴,但这又会回到那罗布尔不愿靠近的南极,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汤姆·特纳万分谨慎地掌着舵,尽量保持飞行器的平衡。   将近黎明(这样说是为了区别于地平线上的一片混沌颜色),已经距离合恩角往南跨过了15条纬线,这就是说,飞出了400多法里,已到了南极圈以内的地区。   这里白天只有5个小时,一轮既不发光、也不发热的太阳刚一露头,便马上缩回了地平线。这种长夜现象长达179天。到了这里就如同坠入无边无际的黑窟窿里。   其实,这里已是南纬66度40分,再向南1400英里就到极点了。   飞行器被无法抗拒的大自然的力量带到这人间绝地,虽然极地半径短会增加物体的重量,但由于它的高速度使重量变得微乎其微了,甚至不用提升螺旋桨工作。此时暴风雨猛然加剧,为了避免机器受损,罗布尔命令把推进螺旋桨降到仅能维持驾驶所需的最低限度。   罗布尔镇定地指挥,全体船员默契配合,大家齐心协力应付连续不断的险情。   普吕当大叔两人始终站在平台上,没有了空气阻力,在这里感觉很舒服,飞行器飘飘荡荡,如同一叶小舟随波逐流。   南极地区据说面积达450万平方米。它是一块大陆?一群岛屿?还是从古至今四季不化的冰态海洋?没有人能说得出。大家只知道此时南极正是冬天,它要比北极冷得多。   从各项数据看,暴风雨一点也没有要减弱的征兆。“信天翁号”会通过西经75度线进入南极区,它还会从这个经度上返出南极吗?   飞行器越向南行,白天就变得越短,不久的将来,它就只能凭借月光和南半球黎明时的霞光来获得一点光明了。但现在新月如钩,他们甚至连这个对人类永远充满神秘色彩的地区的面目也难得一见了。   “信天翁号”处在南极圈稍前一点,可能早已飞过了一些人类略知一二的地方,但其实他们东面就是莫斯科在1832年发现的格雷姆和迪蒙·德·于里维勒,在1838年发现的路易·菲利浦。已经到了人类足迹所能达到的南极上的最远点。   暴风雨好像暖流一般挟带着许多温和的空气,所以这时的气温比人们想象中的南极气温要高得多,他们也并未因此而痛苦。   痛苦的是这周围无尽的黑暗!就算明月当空照,也很难看到些什么。每逢这个季节,一层冰封的铠甲严密地保护着这片神奇大陆;但由于根本没有光,所以冰雪也不会发生映光。那将怎样看清陆地的形状、海洋和岛屿的位置呢?如何分辨水道、山峰、丘陵、冰山和浮冰呢?   午夜前后,南半球黎明的曙光穿过无尽的黑暗。太空中巨大的银白色扇形光束闪耀着,大半个天空都被照亮了。光芒一直延伸到天空闪烁的南十字星座处。多么美丽壮观的景致啊!“信天翁号”上的人们也终于看清了光茫照耀下的朦朦胧胧的白色世界。   罗盘针在这个南磁极的端点必然会失去作用,它只是不停地乱转,但在认真观察了指针的倾斜度后,罗布尔凭经验判断此时他们所处的纬度是南纬78度。   又继续飞行到凌晨1点钟左右,他计算了一下指针和垂直线的角度,大声叫道:   “我们下面就是南极!——真正的南极点!”   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白色帽子,至于帽子下面是什么,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南极短暂的黎明消失了,只有在日后再来认识这个地球上所有经线的交汇点了。   这是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毁掉这架飞行器的最佳时机,而且地点选得也不错,但他们却没有动手,难道仅仅是因为身边没有工具吗?   暴风雨依旧猛烈异常,风速高得惊人,假如“信天翁号”这时遇到大山拦路,那它肯定会身不由己地碰个粉身碎骨。   因为它现在无论是水平方向还是垂直方向都无法操纵了。   南极大陆上还真不乏高峰,随时都有撞在山上机毁人亡的可能。   风向在跨过零度经线后忽然西转,这显然增大了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就在100公里的正前方,突然有两个亮点映入眼帘。   那是艾勒布斯火山和泰罗尔火山,它们同属雄伟的罗斯岛群山。   莫非“信天翁号”要成为扑火的飞蛾了吗?   情势万分紧急,艾勒布斯火山已扑向无力回天的“信天翁号”。团团火焰在急速膨胀,飞行器前进的路被一张巨大的火网拦住了。火光冲天,映红了飞行器上一张张恐惧无助的脸,神情呆滞的人们一言不发地面对着被巨炉吞没的命运。   但那场给“信天翁号”带来灾难的暴风雨及时地挽救了他们,火焰被暴风雨压低了。让出一条通道,飞行器上螺旋桨的离心力把正在喷射的火山上空如稠密冰雹般的熔岩排得四下飞散。   熊熊燃烧在世界尽头,照亮极地漫漫长夜的两支大火炬一小时后就隐入了地平线后面。   当飞行器在凌晨2点飞越德古威尔海岸上的巴勒尼岛时,没有一个人认出它来,小岛和南极大陆已被冰连在一起了。   “信天翁号”从东经175度飞出南极圈。这以后,它随着暴风雨越过浮冰,飞越冰山,好多次险些被撞毁。舵手已无法控制它了,它的命运只有上帝才能驾驭……大家都不得不承认上帝才是一位优秀的驾驶员。   飞行器又飞回巴黎经线继续北上,这和它进入南极圈时的经线恰好成105度夹角。   暴风雨终于在60度纬线处逐渐减弱,“信天翁号”重新把命运掌握到自己手中了。而且更让人心胸为之开阔的是回到了有白天的地方。天空在早晨8点左右就完全大亮了!   罗布尔带着他的部下们从合恩角到南极,又从南极回到太平洋,从一个风暴进入另一场暴风雨,历时19个小时,行程达7000公里,大约每秒钟1法里,该速度大约相当于飞行器常态飞行速度的两倍。   但仍然无法得知他们目前的方位,因为罗盘指针仍未摆脱磁极的影响。唉!要不是满天的乌云,就可以利用太阳来测定了。   此时大家最担心的是飞行器的两部推进螺旋桨已被暴风雨损坏得很厉害了。   飞行器在这一天中只能缓缓而行,这使得罗布尔甚为恼火,这期间仅以6法里的时速经过了巴黎在地球另一面的对应点,此外,还得加十二分的小心,以免损伤加重。万一推进螺旋桨都失去作用,就等于把飞行器置于茫茫太平洋上危险重重的境地了。因此,罗布尔正考虑是否马上就地维修以保障飞行安全。   7月27日早晨7点,有一块陆地出现在飞行器正北方,不难发现那肯定是一个小岛,但不知这是太平洋中数以万计岛屿中的哪一座?罗布尔毫不犹豫地下令停止前进,但并不在小岛着陆。他想利用白天的时间尽快修理完毕,晚上好重新赶路。   气候对修理工作很有利,因为已完全没有风了。最起码“信天翁号”在修理过程中,不用担心再被吹到别的什么陌生的地方去了。   一条两端拴着大铁锚的150尺长的缆绳从飞行器上抛下来。锚挂到了小岛最边缘的礁石,随继就被两块礁石之间的夹缝牢牢卡住了。提升螺旋桨带动飞行器把缆绳拉得紧紧的。“信天翁号”如一艘抛了锚的轮船,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自打从费城升空以后,这是它第一次与地球进行连接。   胜利脱困   早在“信天翁号”没停下来时,大家就都看出这个小岛其实很小,它所处的经纬度各是多少?属于太平洋、大洋洲或印度洋的哪一地区?要想了解这些必须等罗布尔准确测量后才能知道,虽然现在还不能靠罗盘针指示,但罗布尔很肯定地说这是在太平洋中,这当然更有待太阳出来后进一步准确观测。   现在处在150尺——缆绳的长度——的高度,这个呈三角海星状的小岛周长大约15英里。   在最东南角是一块兀立的大礁石,往北散布着一些小礁石,岸汐不存在被海潮冲击的痕迹,没有涨潮和落潮是太平洋的特征,从而证实了罗布尔对它位置的判断。   再往前,有一座海拔1200尺左右的锥形山峰耸立在西北角上。   没有发现岛上有土人出没,但可能岛的另一侧会有,也可能他们远远地瞧见飞行器,就吓得逃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虽然从他们停靠的东南角上看去,海湾、河流、小山谷随处可见,还生长着各种动植物,看来完全适合人类居住,罗布尔完全可以在这里着陆但他没这么做,可能是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停放飞行器。   大家开始修理工作,罗布尔强调希望天黑前修完,提升螺旋桨完好无损。可能真是风暴的力量,使它们不必为本身的重量付出太多,所以现在状态良好。现在只要有一半螺旋桨在转动就足以拉紧缆绳,所以他们非常明智地这么做了。   但两部推进螺旋桨受到了比想象中更严重的损坏,不但桨翼需要矫正,传递旋转齿轮也需要修整。   罗布尔指挥大家先从螺旋桨着手修理,因为这样有一个优点:万一发生意外,飞行器必须马上起飞但修复还未全部完工,也可以用来调整航向。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走出来在平台上走了一会,就坐到船尾去了。   弗里科兰现在放心多啦!现在离地面只有150尺了!   修理工作中间只休息过两次,一次在太阳刚露面时,能够测出时角;另一次是日至中天,可以计算出当地的正午时间。   观测出的精确结果是:   经度:东经176度17分   纬度:南纬43度37分   从地图上看,这个方位是统称布劳顿群岛的查塔姆岛和维福岛。地处南太平洋,自此向西15度,就是大卫·波玛努群岛。   “正如我所料。”   “那我们在……”   “自此向北46度,也就是2800英里,就回到X岛了。”   “那就更要把推进螺旋桨修好了,”汤姆说,“这段路程很可能会遇到逆风,在我们给养即将耗尽的情况下,必须尽快返回X岛!”   “不错,因此计划天黑前修好一部推进螺旋桨后就立刻启程,另一部可以在路上边走边修。”   “船长,”汤姆又问,”那两个学会首领和那个黑人怎么处置?”   “汤姆,难道他们不为成为X岛的移民而感到荣幸吗?”罗布尔问道。   他们说的X岛究竟在哪里?它是太平洋中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在赤道和北回归线之间,状如“X”形而得名。座落在广阔的马克萨斯海域,远离所有大洋间的航线。那里有罗布尔一手创建的小移民区;它是“信天翁号”的栖息地,它能为“信天翁号”的远途跋涉提供一切旅途所需,罗布尔利用它丰富的资源建立了工厂,来研制他的飞行器。在那里,他能全方位修理机器甚至轻易再制造一架,岛上仅有的五十名居民可以在仓库里找到应有尽有的原材料和食品。   罗布尔几天前从合恩角转向时,就是打算斜飞太平洋回到“X”岛。在历尽了风暴折磨并在南极冒险飞越火山后,总算又找回了最初的航向。若非推进系统遭受损坏的话,耽搁的这几天,凭它的速度可以轻易弥补回来了。   现在回X岛的路途还很遥远,甚至还要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恶劣气候。要打算如期到达,就必须发挥各部件的机械能力。即使老天不作梗,能达到正常速度,也得三四天才能到达。   罗布尔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决定在查塔姆岛就地维修。可以利用有利的条件尽快先把前部的螺旋桨修好,这样就不怕在北上时被北风吹回南方了,天黑如果能修好,就马上启程,至于被礁石卡住的锚,干脆砍断它算了,别耽误北行的计划。   从这一点也可看出罗布尔处事多么果干、精明,似乎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   全体工作人员也都紧张有序地在船头工作着。而与此同时,船尾的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没闲着,他们正为出逃计划而积极筹谋着。   “菲尔,你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了吗?”   “对,您也一样吧?”   “嗯,我们再最后想一想,是否对罗布尔永远不抱任何幻想了?”   “对。”   “既然这样,我也豁出去了。‘信天翁号’不是打算今晚就走吗?那我们必须今天就行动,我决心折断罗布尔这只巨鸟的翅膀!让它今天晚上爆炸在天空中!”   “就这么办!”   长期同甘共苦显然已使两位宿敌在一切问题上,包括从容面对死亡这一点上都达成了默契。   “所需之物都准备好了吗?”菲尔·艾文思问。   “是的!昨天晚上,我趁罗布尔他们正忙着检查飞行器的时候,偷偷到弹药仓拿了一支硝甘炸药筒!”   “那我们就行动吧……”   “不,到天黑再动手!我们回舱房后,您就在门口看着别让人进去就行了。”   6点钟,他们两位跟往日一样照常吃着晚餐,两个小时后他们早早地回到舱房,仿佛是昨天一夜没睡,想好好大睡一觉。   罗布尔他们万万没料到“信天翁号”大祸将至了。   菲尔·艾文思现在正检查普吕当大叔偷来的炸药筒。   在它坚固的金属壳内装有1公斤炸药,这些炸药足够毁坏整个飞行器,炸烂螺旋桨,即使不能让它一下子灰飞烟灭,也得让它坠毁,把这枚炸药筒安放在舱房的角上,就能炸毁整个平台和船身大架,这是不难做到的。   但要先引爆炸药筒上的雷酸盐雷管才能发生爆炸。这一环节是整个行动中最精细的,因为需要精确计算好雷管的引爆时间。   普吕当大叔又考虑到:修好了推进螺旋桨后,飞行器会马上启程北上。但随后罗布尔肯定会带领手下到船尾来维修尾部螺旋桨,人来人往的难免会妨碍普吕当大叔的行动。所以,他决定采取用导火索进行定时引爆的方法。   他告诉菲尔·艾文思:   “我偷炸药筒时,顺手拿了些火药,我打算用火药制一根导火索,与雷酸盐雷管相连,计算好燃烧时间,我们在12点引燃导火索,让爆炸发生在三、四点钟左右。   “真是好计划!”菲尔·艾文思赞道。   五个多星期压抑着的满腔怒火终于有机会发泄了,这囚犯般的管制快把他们气炸了,现在既然已决心与“信天翁号”及其主人同归于尽,他们反而冷静下来了,他们精心的策划,可以看出他们对罗布尔的仇恨之深,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也会干这么荒唐可恶的事情了!   “还有弗里科兰怎么办呢。”菲尔·艾文思说,“我们有权决定他的生死吗?”   “但我们连自己的生命也不顾了!”普吕当大叔说。   很难说弗里科兰能否接受这一理由。   普吕当大叔马上行动起来,菲尔·艾文思也密切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船员们一直忙个不停,似乎根本不用担心有人闯进来。   普吕当大叔把火药碾成粉末。略微喷湿,然后用一块帆布条把火药卷进去捻成导火索,点燃后发现它10分钟烧掉了5厘米,那么三个半小时就应当燃烧1米,他熄灭导火索,搓得紧紧的,最后将它接到炸弹上。   准备工作在晚上10点钟就完成了,没被人发觉。   菲尔·艾文思回到舱房,向普吕当大叔示意:一切顺利。   首部螺旋桨的修理工作正在忙碌进行着,但麻烦的是必须把它取到平台上,才能卸下变形的桨叶翼。   幸好干电池、蓄电池等飞行器的动力能源并没有在暴风雨中遭受丝毫损坏,再维持四五天应该不成问题。   天黑下来了,罗布尔只好命令大家停下来。螺旋桨还没完全修好,恐怕还要三个多小时才能修好并安装上去。大家都累得受不了了,罗布尔与汤姆·特纳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再接着修理,不休息是受不了的,何况这么精细的矫正工作,在白天有时还嫌光线不足,又怎么能仅靠夜晚的灯光呢?   但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只听说了罗布尔今早的决定,并不知道现在的变化,还在想着天黑前螺旋桨就修好了,现在“信天翁号”早就离开小岛向北飞了好几个时了吧。其实它一直被缆绳稳稳地拖着根本没动,但就凭这一误解大大改变了事件的结果以及他们的命运。   浓云遮住了月光,并加重了夜晚的黑暗。起风了,从西南方向吹过来的风还不足以把“信天翁号”吹得挣脱缆绳和铁锚的束缚。   两个破坏者一直沉默地呆在舱房里,耳边只有提升螺旋桨发出的尖啸声。他们都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时刻。   已是午夜了,普吕当大叔说:   “时候到了!”   床下也有一只带抽屉的小箱子,那支硝甘炸药筒就安置在抽屉里,这样,既不影响导火索燃烧,又不会发出太大的气味和声响。普吕当大叔毅然点着了导火索,然后把箱子仍然放回床下。   “走,我们到后面等着去。”他说。   他们走上平台,忽然惊讶地发现舵手的位置上竟然没有人。   菲尔·艾文思疑惑地俯下身子向下边看了看。   “它根本没动!”他悄声说,“可能还没修好!……它并没有飞!”   普吕当大叔把手一推,表示很失望。   “必须把导火索熄掉。”   “不!我们应当趁机逃走。”   “逃!”   “是!……趁着天黑沿缆绳滑下去……才150尺应该很轻松的。”   “的确是个好主意!菲尔·艾文思,连这个天赐良机都不利用,恐怕上帝都不会答应!”   他们返回舱房把该带的全带上,做好了长期滞留小岛的准备。随后把门关严,悄悄地走向船头。   他们并没有忘记可怜的弗里科兰。   四周黑漆漆、静悄悄地风吹着浓云从西南方飘过来,把“信天翁号”吹得轻轻晃动,而且缆绳已有些斜了。这就增大了下滑的难度,但对于连死都不怕的人,这点小困难就不在话下了。   两人伏下身子在平台上匍匐向前,不时躲在舱房后面查看一下。只有一片沉寂,所有窗子里都没一丝光亮,仿佛整个飞行器也在寂静的黑夜中沉睡过去了。   他们已经接近弗里科兰居住的舱房,突然菲尔·艾文思警觉地停下了。   “有人!”他说。   果然有个人正躺在舱房旁,他显然是个岗哨,可能太累了才刚刚睡着,但万一惊动了他,再想逃跑就根本不可能了。   白天维修时用过的一些绳索、帆布片和垃圾就扔在那人的身旁。   他们迅速贴近,猛地塞住岗哨的嘴巴,岗哨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捆在栏杆上不能动弹了。   干净利落,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两人四下倾听了一会儿……沉寂依旧,并没有惊扰大家的美梦(很快将变成一场恶梦)。   两个逃犯——这个称呼还算贴切吧?——走到弗里科兰房前,只听到弗朗索瓦·塔帕日雷鸣般的鼾声。   让他们惊讶的是胆小鬼的门竟虚掩着,普吕当大叔探进半个身子,很快便退出来,诧异地说:   “没有人!?……他到哪儿去了?”   两个人又想,可能弗里科兰睡在哪个角落里了,两个人一路查寻到船头。仍然没发现他。   “会不会这个混蛋比我们行动得还快?……”普吕当大叔说。   “管不了这些了,没时间了,我们快走吧!”菲尔·艾文思催促道。   两个逃犯一点不敢怠慢,先后抓住缆绳,平安地滑到地面上。   久违了,大地!踏在坚实的陆地上,不再有虚飘的感觉,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们正想顺着一条河逃到小岛的深处去藏起来,猛然眼前发现了一条人影。   果然是勇敢的先行者弗里科兰!   主人和仆人都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作仆人的也不向主人打声招呼就先行溜走了!   但现在顾不上训斥他了,普吕当大叔的意思是逃到小岛的深处去,菲尔·艾文思却说:   “普吕当大叔,我们已经不再受罗布尔的摆布了。他们注定要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死了也是活该!不过,如果他能以信誉担保不再难为我们,那……”   “和这样的人谈什么信誉……”   一句话还没说完,“信天翁号”上忽然一阵大乱。他们显然已经发觉三个人逃跑了。   “喂!……快先来救我!……”一个人高声喊道。   显然那个岗哨已吐出了口中之物,正发出警报,飞行器上随即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束明亮的光柱从探照灯上射过来。   “他们在那儿!……在那儿!……”汤姆·特纳的声音。   他们已发现了三个逃犯。   罗布尔一声令下,提升螺旋桨马上减缓旋转,“信天翁号”随着缆绳的回收一步步贴近地面。   这时,菲尔·艾文思高声喊道。   “罗布尔先生,只要您以信誉担保不再为难我们……”   “妄想!”罗布尔粗暴地打断了。   随着一声怒喝、一声枪响,菲尔·艾文思捂住了肩头。   “你们这群恶棍!”普吕当大叔怒吼一声。   他一边朝缆绳狂奔一边拔刀在手,飞行器再下降50尺就可以着陆了……猛挥几刀,缆绳被割断了,正逐渐增强的西南风吹着“信天翁号”向东北方的海面飘去。   空中大爆炸   已经零点20分了。普吕当大叔和弗里科兰扶住菲尔·艾文思藏在大石后面,躲过了飞行器上继续发射过来的五六发子弹,现在他们心里反而更加踏实了。   “信天翁号”飘离了查塔姆岛,它不得不迅速升高到900米处的高空。以避免掉入大海中。   罗布尔和汤姆·特纳松开了大喊大叫的岗哨的绑绳。   然后发现包括弗里科兰在内的三个俘虏全不见了。   罗布尔对此非常恼火,他们只要一逃走,就会把他的秘密向外界透露,对在欧洲时抛下的那封信,他并没太放在心上,因为很有可能在下落途中遗失!……但如今……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哼,逃出去又怎样?”他说,很快我就会回来,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逃出查塔姆岛!……只要仔细搜查……抓回他们!……那个时候……”   三个人确实还没完全逃离困境,一旦“信天翁号”恢复了航向能力,它会马上赶回岛上搜查,但他们那时不可能已经逃离了小岛。他们又会很快被罗布尔抓回去的。   但是,用不了两个小时,“信天翁号”就将在世界上消失了!那支炸药筒恰如一枚定时炸弹,它即将完成它的使命。   更猛烈的海风吹着飞行器向东北方向飘去,虽说不是很快,但估计到天亮时就看不到查塔姆岛了。   如果要顶着风飞回去,至少要把前推进螺旋桨修好才行。   “汤姆,”罗布尔吩咐,”加大灯的亮度。”   “是,船长。”   “大家加紧修好前螺旋桨!”   “好,大伙加油啊!”汤姆·特纳答道。   事态紧迫,必须加快修理,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疲劳!他们都理解船长的心情,都齐心协力抓捕逃犯。先修理安装好前螺旋桨,然后迅速返回查塔姆岛,把逃犯重新抓获,再进行后螺旋桨的维修。做完这些,“信天翁号”才可以放心大胆地返回X岛。   但现在让大家忧虑的是西南风吹着“信天翁号”向东北方向越飘越远。现在风大得别说逆风飞回了,连原地不动都维持不住了。失去了推进器,它就变成了无法驾驭的气球,三个逃犯目送着飞行器远去,确信不等爆炸它就会飘得无影无踪。   这些情况更加重了罗布尔的担忧,回查塔姆岛的时间岂不是又得延迟吗?所以,一边加紧修理,一边命令下降,看低空中的风是不是小一些,以确保“信天翁号”不至于在恢复与风暴抵挡能力前飘得太远。   “信天翁号”下降到离海面只有几百尺时停住了。   但事与愿违,在低空中风反而更大,那样它就会被吹得更远。   经过几番试验,他们决定还是回到高空中风速较小,于是重新升到3000米的高空中。在高空确实飘得慢些。罗布尔早已精确测得了查塔姆岛的位置,他估计到天亮时还不至于离查塔姆岛太远。   罗布尔根本没考虑三个逃犯是否会取得岛上土人的信任,况且岛上有没有人居住还值得怀疑,即使有土人帮忙,那也不成问题,“信天翁号”上强大的火力会击垮他们,那样就可轻易抓回逃犯,等再次落到他的手里,“哪个也休想从X岛上逃出去。”罗布尔说。   凌晨1点左右,终于把前螺旋桨完全修好了,顶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安装完毕,恢复运转,“信天翁号”就能转向西南行驶,那时再着手修理尾部推进螺旋桨。   但炸弹的导火索已经烧掉三分之一多了!越来越接近硝甘炸药筒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一直在忙着,可能就会有人发觉舱里发出的轻微燃烧声或气味。那人们就会提高注意和进行查寻,或许把炸弹找出来挽救飞船还来得及。   但所有人都在船头忙碌着,那儿离普吕当大叔的舱房有20米左右,他们没有想到再仔细搜查一遍,况且有什么必要耽搁目前最重要的修理工作呢?   连罗布尔也加入到修理中,他穿着工作服亲自带头干起来,他一面让大家加紧、一面注意一切细节,所有这些都要做到精确无误才行。他要飞行器完全恢复,因为一旦让逃犯回到家乡,那当局马上就会派人来探查,也就可能发现X岛,那自己和同伴们创建的世外桃源就再也保不住了。   1点过1刻,汤姆·特纳走到罗布尔面前。   “船长,”他说,”我发现风好像要减弱了,并且在偏西。”   “你看过气压表了吗?”罗布尔问,一边仰头看看天。   “气压正常,”汤姆·特纳回答,“但我觉得头顶上好像乌云越积越厚了。”   “你说得对,汤姆,这很可能要下雨,不过我们只要飞到雷区上面,就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修理工作。”   “如果下雨的话,”汤姆·特纳又说,“从云的形状看也不会很大,那可能下面已经没有风了。”   “是这样,汤姆,”罗布尔答道,“依我看还是不降为好,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修好螺旋桨,等我们重获自由后就什么也不怕了。”   2点多一点,前螺旋桨安装完毕,与干电池之间的线路也已连接好了,桨翼逐渐加速旋转,飞行器掉转方向,朝西南方的查塔姆岛中速飞去。   “汤姆,”罗布尔说,“风吹着我们飘出了两个小时,我通过罗盘针看出风向没有改变,因此我们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够回到查塔姆岛。”   “我同意您的说法,船长,”汤姆·特纳回答,“我们现在的速度是12米/秒,估计回到那里也就才凌晨三四点左右。”   “太棒了,汤姆!”罗布尔叫道,“趁天黑我们抓紧赶回,然后在那里秘密着陆,那几个混蛋可能认为咱们被风吹远了,因此毫无防范,我们把‘信天翁号’降落到大礁石的后面,随后,我们可以在查塔姆岛上住几天……”   “住几天倒没什么,船长,只是如果碰到土人……”   “那怕什么?汤姆,我们是为‘第七大陆’而战!”   随后,罗布尔对着正整装待命的全体船员说:   “伙伴们,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大家再坚持到天亮!”   后螺旋桨和前螺桨是同样的故障,同一种原因,都是南极的风暴造成的,因此还要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修理。   要卸下这个螺旋桨,最好是停下飞行器,或者倒开几分钟。罗布尔吩咐技师助手倒车,让前螺旋桨反向旋转,“信天翁号”便一步步后退。   大家正要向尾部走去时,汤姆·特纳忽然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嗯?”他哼了一声。   “怎么啦?”罗布尔问。   “你闻到没有?……好像有火药燃烧的味道。”   “真的,汤姆!”   “气味来自尾舱。”   “对……就是他们那间……”   “莫非那些坏蛋放了火?……”   “哎呀!要只是放火倒没什么……”罗布尔喊道,“把门撞开,汤姆,快把门撞开!”   汤姆·特纳刚跑了一步,爆炸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憾了整个舱身,舱楼炸得四处散落,探照灯突然熄灭,整个“信天翁号”漆黑一片。大多数的提升螺旋桨被炸得不成模样甚至断裂,只剩船头几个还在转动。   前推进螺旋桨仍在转动,因为它连着蓄电池在第一座舱楼。突然,飞行器的外壳从靠近第一座舱楼后面的地方猛地断开了,后半部分落下去了。   剩下的几个提升螺旋桨也在同时停下不转了,“信天翁号”不断向下坠落!   八个人紧紧抱住飞行器的残骸,他们要从3000米的高空栽向大海了!   前半截突然倒立起来,因为此时前推进螺旋桨正保持倒车状态,更加快了下坠之势!   罗布尔在危险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他顺势爬进只剩一层的舱楼里,握住操纵杆,使螺旋桨再次反向旋转,由推进作用变换为提升作用。   尽管终究还是要摔下去,但这样至少可以使这一部分不会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摔下去。   那样遇难者不会因快速下落时不能呼吸被窒息而死。   从爆炸后不到80秒,“信天翁号”的残骸就被大海的巨浪吞没了。   荣归故里   几周前的6月13日,也就是韦尔顿学会那场异常激烈的讨论会的后一天,费城的各方人士,不管黑人白人,都表现出无法形容的兴奋。   从早上开始,大街小巷都谈论着前天晚上那件令人无法容忍的怪事。有一位陌生人——不知道他的国籍和身世,他自称是工程师,不仅有一个怪名字叫做“罗布尔”,甚至前面加上“征服者”三个字——竟敢擅闯会场,抨击气球主义者,侮辱其爱好者,又高谈阔论大吹比空气重的机器的好处。尽管人们奚落他,威胁他,甚至想趁乱围攻他,但他毫不客气地还击众人。最后他在枪声中逃出会场,从此踪迹全无。而且不管怎么找也没有一丝消息。   这显然给健谈者提供了很好的谈资,也给多梦者提供了绝佳的素材,在费城以及美国其他6个洲,甚至新旧两个大陆,老实说谁也不会错过这个锻练舌头、开发大脑的好机会。   6月13日的夜里,当人们发现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始终没回家时,这种激烈情绪更高涨了。两个人都是生活严谨、起居有规律且值得人们尊敬的人,昨天晚上离开会议室后,他们只想回家休息,又都是光棍汉,回家不必看老婆的脸色,莫非是偶然外出一次?不会,至少没有人听他们说过相关的话。而且大家一致商定,第二天仍要回办公室,一个要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另一个要坐在秘书的位置上,接着在会上讨论上面的问题。   不但这两位宾夕法尼亚鼎鼎大名的人物不见踪影了,而且连仆人弗里科兰也一起失踪了。除了图森——鲁威尔杜尔,苏卢科和德林之外,还没出现过引起如此轰动的黑人,不但是在费城,而且整个美国的怪癖名人榜上,他都将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又过了一天,还是没有消息,于是人们担忧起来,都显得很焦急;络绎不绝地前去打听消息的人挤满了电信局大厅。   但一直没有结果。   但的的确确有人曾看到他俩并肩走出韦尔顿学会,带着一直守候着的弗里科兰,一路高谈阔论着沿沃尔纳特大街费尔蒙公园走去了。   素食家杰姆·西鲁还曾亲密地握着主席的手说:   “明儿见!”   破布糖厂的厂长威廉·特·福布斯也曾记得菲尔·艾文思曾拉着他的手连说了两遍:   “晚安!……晚安!……”   与普吕当大叔有着无比高尚友谊的多尔·福布斯小姐和玛特·福布斯小姐,更是为了此事整天都坐卧不宁。她们为了能得到失踪者的消息而四处打听。   一连三天、四天过去了,后来五天、六天、一周……两周……失踪者依然杳无音信。   人们在整个街区进行了认真地搜索,仍一无所获!——沿着去港口的路搜查,没有结果!——公园里的角角落落、大树下、密林中……毫无进展!终究什么也没发现!   但曾有细心的人发现,密林中那块空地上的草有被新压过的痕迹,很值得怀疑,没有人能解释这些,又有人发现了林子边缘有搏斗留下的痕迹,莫非他们遭到了歹徒的袭击!   这极有可能,警方秉公办理,进行情理之中的琐碎取证,并把舒依基尔河清理了一遍。而且顺便除掉了岸边多年未除的荒草,算是功勋一件,但却没有在此事上得到任何突破性进展,人们又开始向报纸、公告、街头广告求助,很快各大报社,连合众国的民主党都伸出了援助之手。弗里科兰的近期留像还被刊登在黑色人种的专报——《黑人日报》上。不论是谁,凡能提供三个人的线索或有关信息,均可获得奖赏和酬金。   “不管是谁,只要能……将得到5000美元!”   一切都如石沉大海,酬金至今还放在韦尔顿学会的钱柜里。   “没有!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的消息。   这不用问,学会主席和秘书的奇异失踪,使学会陷入了瘫痪状态。正在进行当中的“前进号”气球的制造工作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既然这项伟大事业的主创人和投资者不再出面,别人自然无法完成。   但与此同时,几个星期前人们曾极度关注过的那个神奇现象又重新出现了。   一连几次都有它隐隐约约出现在空中的传闻。但没有谁会把这个怪物的出现和这起神秘的失踪事件联系到一块。的确要有非凡的想象力才有可能突发奇想般地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不管它被人们叫作大流星、水行星、还是“会飞的怪物”,反正它又出现了,而且因为气候相当好,人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的大小和形状。先是有人在加拿大的渥太华和魁北克之间发现了它,而就在两位名人失踪的第二天;接着在西部平原上空有人发现它与一列行驶在太平洋铁路上的火车并驾齐驱。   直至那天,科学界的争论平息了,这并非是什么自然体,而是一种飞行器,是“比空气重”理论的成功实验品,虽然它的发明者兼主人还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他显然已不再想掩盖它的成果了,从他刚刚在西部平原,在伸手可触的低空中显示自己,就足以证明这点。虽然还不清楚机器所具备的机械力和能源装置,但总之可以肯定一点,这架飞行器具有惊人的远行能力。过了几天它又出现在天朝上空,接着是在印度斯坦北部,还有人看到它出现在俄罗斯大草原上空。   对于这样一个有如此强大的运行能力的飞行器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国与国之间、陆地与海洋之间的界限了,太空才是它的领地,这个勇敢的发明者是什么人呢?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痛斥气球主义者、用自己的理论把韦尔顿学会的会员驳得体无完肤者——征服者罗布尔!   也许几个头脑特别聪明的人曾有过这个念头,但谁也没把罗布尔大闹韦尔顿学会和学会主席与秘书双双失踪的事件联系到一起。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一封由法兰西经纽约电讯局于7月6日11点37分传到美利坚的电报,将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电报上说:巴黎居民捡到一只鼻烟壶,里面装有一封信,信中说明了美国险些被认为已经去世了的两位同行的情况。   这么说,歹徒的头目正是罗布尔,那个特意赶到费城,妄图扼杀“比空气轻”的理论的工程师!“信天翁号”就是他制造的!他为了报复会场上的非礼,劫持了普吕当大叔等三人!   现在除非制造出一种可以和强大的“信天翁号”相媲美的机器,不然这几个人是没有希望回来了,反正地上的人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从巴黎来的电报是发给韦尔顿学会的。学会的会员们很快接到通知了。不到20分钟,整个费城人都在电话中得知了这一消息。接着一个小时后,全美国人都获悉了这一新闻,因为这一切都是通过无数的电线传开的,人们惊讶、激动不已!他们都不愿承认这一事实!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但究竟劫持事件怎样在费城发生的呢?为什么进行得如此周密?“信天翁号”又是如何降落在费尔蒙公园的呢?怎么没人在宾夕法尼亚的上空发现它呢?   但仅凭一张电报还是有人产生怀疑。直到七天后的7月13日,法国“诺曼底号”轮船抵达赫德森河,带来了那只珍贵的鼻烟壶,纽约铁路连忙把它送到费城,最有力的证据打消了所有人心头仅存的一点疑虑。   这的确是普吕当大叔的鼻烟壶。杰姆·西普就算那天吃了大量高营养的东西也不会看错,因为他看到那只鼻烟壶时,险些昏厥过去。他曾经多少次从那里捏出象征着友谊的一撮烟丝!同时认出的还有多尔小姐和玛特小姐,她们曾多少次注视过它,希望有一天也能把自己老姑娘的纤纤玉指伸过去!接着,威廉·特·福布斯,特鲁克,米尔油,巴特·芬及其他许多学会成员都认出了它。因为这只与他们尊敬的主席形影不离的鼻烟壶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总之,这只鼻烟壶最终被普吕当大叔的费城朋友们证实了。这个城市的名字真不愧——完全有必要重复一下——象征着所有居民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所以,任何的怀疑都排除了。现在既有主席的鼻烟壶,又有主席的手迹,这都让怀疑分子信服,人们都仰天长叹,失望地挥动着双手。面对着普吕当大叔等人的遭遇,大家却束手无策!   尼亚加拉瀑布公司失去了它最大的股东,该公司差一点使瀑布停止流动,中断经营,沃尔顿钟表厂没有了老板,也面临着停业转让。   确实!情绪一片低落!并非用低落一词来夸张,因为除了几个神经不健全的人——合众国也不例外有这样的人——谁都会想到这两位可敬的公民也许永不复返了。   自从“信天翁号”在巴黎上空招摇了一番后,人们只在几小时后的罗马上空发现过它,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如果能知道飞行器从北向南飞越欧洲以及横跨地中海时的速度,就不会再感到奇怪了。因为它速度快得任何一架望远镜都无法在它飞行时捕捉到它清晰的一点。日夜守望的观测台白费心机了。   罗布尔的“信天翁号”,不是飞得太高就是飞得太低——正像他所说的,是“在伊卡利亚飞行”——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行踪。   这里要补充一点,尽管“信天翁号”在非洲沿海地区曾放慢了速度,但那时鼻烟壶还没发现呢,所以没有人到阿尔及利亚去寻找;它在廷巴克图上空也曾出现在人们眼中,但城中的天文台——假如它有天文台——尚未来得及把观测结果寄往欧洲。至于达荷美的新国王,它宁肯砍掉2万颗脑袋,甚至包括那些部长的脑袋,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一架空中机器打败,重要的是保住尊严。   此后,罗布尔飞过大西洋,越火山,跨合恩角,奔南极;……但从南极那鬼地方会得到什么消息?   7月转眼过去。无人再敢炫耀他发现(或瞥见)过飞行器。8月又过去了,被绑架的人仍杳无音信。这时已有人怀疑,狂妄的罗布尔是否也像史书中的第一位工程师伊卡洛斯一样,由于自己的莽撞而丧失了生命。   接下来,9月中失望依旧的27天又过去了。   人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去适应一切情况。忘记痛苦是人的天性。因为有必要忘记才去忘记。不过,说老实话,这一次人们表现出久违的高尚,他们始终关注着两位白人和一位黑人的命运。   《圣经》上没有许诺被绑架的先知艾利能返回地面。现实中竟有三个人被像艾利那样被绑架了。   人们热切的关注,尤其在费城感受更强烈,况且这次罗布尔的报复有着明确的目标,这更加重了费城人的忧虑,虽然他现在把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绑架去算是出了一口气。他是否能就此罢手呢?还是否仍会向韦尔顿学会其他人下毒手呢?谁又有把握能躲过他这么高明的手段呢?   但就在9月28日,突然有一条消息不胫而走: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在韦尔顿学会主席的私人住宅又露面了。   尽管开始还有些人表现出明显的怀疑,但很快这条消息就被证明是千真万确的。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那的确是活生生的他们而不是影子。……况且还有弗里科兰呢!学会的会员们,亲友们,以及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人,如众星捧日般簇拥着他们。一边欢呼着一边兴奋地把他们抛向空中。   杰姆·西普扔下刚吃了一半的素菜午餐匆匆赶来,威廉·特·福布斯领着两个女儿挤进人群。假如普吕大叔是摩门教徒的话,完全相信他会把姐妹俩都娶过来。但可惜他不是也不打算皈依此教。特鲁克·米尔纳及巴特·芬等所有学会成员济济一堂,时至今日,人们仍对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能从成千上万只把他们抛遍了全城的手臂上能活下来表示怀疑。   这天晚上要举行学会的每周例会。大伙都明白两位领导一定会届时出席。也许大家光顾高兴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所以他们也根本没对大家提起这次遭遇。因此所有成员都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详谈。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两人对此都闭口不提。甚至受到同胞们狂热崇拜的弗里科兰也一直守口如瓶。   但他们不愿意讲出的事实是这样的: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勇敢脱险,他们欣喜地接触到了查塔姆岛的礁石,菲尔·艾文思肩部受伤,毅然斩断缆绳,“信天翁号”一路随风向东北飘去,逃犯们通过上面的灯光看着他越来越远,终于看不到了。   这是诸位已经知道的7月27日晚上的情况,在此就不细讲了。   逃犯们放心多了,因为三、四个小时内推进螺旋桨难以完全恢复,罗布尔怎么能返回小岛来呢?   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信天翁号”就会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上面的人也会变成一堆堆肉酱而成为海中的鱼食。   终于报仇雪恨了。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都没对自己的正当防卫产生一丝内疚。   菲尔·艾文思的肩部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于是,三个人顺着海岸向上走,盼着能碰上岛上的土人。   他们很幸运,查塔姆岛果然有50个渔人在西岸。飞行器上发生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像对待下界神灵一样供奉着三人。并且出于对他们三人的崇拜,把最适合的房子给他们。这种把黑人当作神的礼遇弗里科兰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上了。   果然被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猜中了,飞行器没有再回来。他们都断言,大爆炸成功了!罗布尔和他那神秘的机器从此将从世人的论坛上消失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返回美国的机会了。但查塔姆岛极少有航船经过,转眼间8月就过去了。三个人又担心是不是从一座监狱转入另一座监狱。只有弗里科兰觉得这个监狱比原来的舒服多了。   9月3日那天,总算有一艘船在此经过,它是到查塔姆岛上储备淡水的。这时幸亏普吕当大叔随身携带的几千美金发挥了作用,他足以支付返回美国的所需费用。三位天外来客——当地人是这么认为的——辞别了他们的崇拜者后乘船前往奥克兰。他们对船上的人只字未提自己的遭遇,航行两天到达了新西兰首都。   他们又从那儿登上了一艘太平洋远洋客轮,经过两周的妙不可言的旅行,旅费一分也不少,一般美国的船长不会在乎其他的事情。   三个“信天翁号”上的幸存者在旧金山弃船登陆后赶上了太平保铁路的首班列车,到达费城时正是9月27日那天。   以上是三个人逃离飞行器、离开查塔姆岛的并不传奇的经历,随后就是当天晚上,两位同行在大家的簇拥下重新坐到主席和秘书的位置上。   但两个人都表现得出奇的平静。瞧他们那个劲儿,似乎6月12日那次特殊意义的会议期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又或者他们生命中从没有这三个半月。   会场上响起第一阵乌拉声,但两人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兴奋,普吕当大叔把帽子戴上,平静地说:“亲爱的朋友们,开会了。”   会员们又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因为,即使这次会议并不解决什么重大问题,但它起码经久不息的掌声过后,普吕当大叔继续讲道:“朋友们,在上次的会议上,我们就“前进号”飞艇的螺旋桨究竟该安在头部还是尾部进行了热烈讨论。(安静!安静!有人喊道。)现在,我们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听众一片愕然)那就是头尾各安装一个螺旋桨!”(会场上雅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了!)讲话结束了。   只有这样!   关于他和菲尔·艾文思的遭劫,“信天翁号”和征服者罗布尔有什么秘密,期间经历了些什么,如何脱险的,“信天翁号”现在怎样了,依旧翱翔在天空中吗?学会的成员们是否还有必要加以防范……普吕当大叔只字未提。   当然,他们都想亲口向主席和秘书打听一下,但当看到他们郑重的表情,严整的装束,实在不能不尊重他们的意愿,他们该讲的时候自然会讲的,反正什么时候人们对此也一样感兴趣!   何况,这里面可能还有些事不便公开。   这是迄今为止韦尔顿学会最安静的一场会议,此刻,普吕当大叔又宣布:   “朋友们,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这是将担负征服天空重任的‘前进号’的制造工程进行到底,——散会!”   并非结局   一年后的4月29日,也就是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意外归来后的第七个月,费城又一次热闹起来。但并非由于政治:不是竞选和集会,而是韦尔顿学会大力关注下的“前进号”飞艇终于制造完工,即将充气试飞!   驾驶员就是开始时介绍给诸位的著名飞行员哈里·乌·廷德和一名助手。   乘客是著名的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他们的确是最佳人选,他们要亲自利用这次机会来给予“比空气重”的理论以最有力的反击。   但尽管已过去了七个月,他们仍丝毫没透露那次离奇的遭遇。虽然弗里科兰曾有吹嘘的冲动,但最终不曾提及罗布尔和他的飞行器。也许,坚定的气球主义者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是不屑于谈气球以外的飞行工具,在“前进号”气球没有在飞行界独领风骚前,他们肯定不会认可其他航空发明的。在他们心目中,飞艇才是切实可行的航空工具,天空必将是它的天下。   何况,他们正当防卫和报复的对象罗布尔已经命丧太平洋了,包括他的手下也无一生还,“信天翁号”的秘密也和它的身体一样沉入大洋底了。   有时也偶尔想起浩翰太平洋的X岛,那个罗布尔的秘密基地,但那是不是罗布尔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或许它仅仅是一个假设呢?今后有机会也可能会真的探查一下那个小岛。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进号”这项伟大的试验终于要开始了,它无疑是航空艺术中迄今为止最完美的发明。如同航海艺术中的“坚强号”和“神奇号”。   “前进号”集所有飞艇的优点于一身,其体积能保证它打破气球升高的纪录,其严密程度能使它永久悬浮在大气中任何一点,其坚固性使它能承受任何气体膨胀和暴风雨的袭击,其性能使它具备强大的提升力。从而能承载输送推进螺旋桨最强大动力的一整套电器设备。   前进号”外型是对水平运动最有利的椭圆形;与克莱勃船长和勒纲洋船长的飞艇相似的平台式吊舱;驾驶员所需的物理工具、缆绳、锚、导索等一应俱全,另外还有给飞艇提供强大机械力的仪器、干电池和蓄电池。头部和尾部各安装了一个螺旋桨,外加一只舱。然而它的机器效率可能要比“信天翁号”差得远。   “前进号”充入气体,被运到费尔蒙公园的林间空地上,也就是去年6月13日晚上“信天翁号”曾停留过的地方。   它的浮力自然用最轻的气体来提供,照明用的普通煤气浮力每立方米只有700克左右……这仅够打破与周围空气的平衡;而氢气则可达到1100克。通过著名的亨利·吉法德制气法,并利用专门仪器制取的纯氢气被充入了巨型气球,比方说“前进号”的容气量为40000立方米,那么它就能产生44000公斤的浮力。   4月29日,所有准备工作在早上就已完成,11点多,“前进号”已在离地面几尺高处蓄势待发,随即可以飞上天空。   上天也为这次盛事开了绿灯,天空晴朗平静。但事实上,最好风能再大些,试验才更有说服力,气球在平稳的气流中行驶那还用试吗?   一直没有风,甚至连一点起风的意思也没有。北美洲的风雨神,这一天不知怎么也吝惜起他们的积蓄来,不肯送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这种天气无疑有利于试验的成功。   大家非常有兴趣看一看费尔蒙公园中的大场面,工商界都暂停营业;老板、职员、工人、国会议员、军队代表、法官、记者、本地的白人和黑人,把这块林间空地挤得满满的;人群喧闹、嘈杂,莫名其妙的举止,人浪起伏,蔚为壮观。当挂着美利坚合众国国旗的飞艇下方吊舱中露出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的脑袋时,人们欢呼起来。   这个赫赫有名的团体——韦尔顿学会的成员无一缺席,全都聚集在空地中央用绳子和木桩围起来的专用席中,人们看到了特鲁克·米尔纳·巴特·芬,也看到了威廉·特·福布斯及其两位出名的女儿。所有人的到齐充分表明,无论什么情况下,“比空气轻”的支持者们都不会分裂!   11点20分,第一声炮响。   准备工作完毕。   11点25分,第二声炮响。   “前进号”被网绳拉着上升15米。   吊舱正好居于人海的头顶上,普吕当大叔与普尔·艾文思并肩站在吊舱平台前端,他左手按在胸前,这表明他们和所有在场的人们心心相连;然后,他们用右手指着天空,宣布迄今为止最大的气球将征服空间领域。   与此同时,便有10万只左手按在10万个胸前,另有10万只右手指向天空。   11点30分,第三声炮响。   “升空!”普吕当大叔庄严宣告。   “前进号”垂直上升——空气绝对平静——升至250米高度停住。   它开始作水平行驶。依靠两个螺旋桨推动,以10米/秒的速度朝太阳飞去。这相当于鲸在水中的速度。拿这种生长在北部海域中的巨兽来比喻它非常恰当:它的外形酷似一头大鲸。   又一阵欢呼声爆发出来,飞向灵巧的飞行者。   接着,舵手操纵着“前进号”飞出各种花样:大环绕、小环绕、直线飞、斜线飞、前进、倒退,要让最顽固的反对派对气球的可驾驶性心悦诚服——假若真有反对派!事实上,真正的反对派在这里恐怕会被撕得粉碎。   这么伟大的试验,怎么会不起风呢?这太让人失望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观众们肯定能看到“前进号”更精彩的表演:像帆船逆风而驶般侧身偏飞,像汽轮似地顶风而行。   这时,飞艇又升高了几百米。   大家理解这样做的含义:他们打算到高空去寻找气流,以便让试验更具说服力。   飞艇上配有内部充气系统,类似鱼的鳔,利用泵充气或放气来调节高度。因此,飞艇无需靠丢弃重物来上升;也无需释放里面的氢气来下降,飞行者可以对升高或降低随意操纵,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气球的上半部安了一个阀门,以备紧急下降的之需,总之把所有人类已经掌握的技术进行了完美的发展和组合。   “前进号”现在正直线上升,巨大的身体也在逐渐变小,对那些看得脖子发酸的观众来说,依然对这种现象感觉很新鲜:巨大的鲸鱼慢慢变为鼠海豚,不久它还会变成小小的驹鱼。   “前进号”继续上升,已经在4000米的高空上了。天空依旧晴朗,没有一丝云雾,因此在地面上仍能看得很清晰。   但它一直徘徊在空地的上方,仿佛被线扯住的风筝似的,就算把大气放在一口钟里,也不过如此平静吧?飞艇一直飞到这样的高度都没有碰到风,它毫无阻碍地在天空中飞行。由于太高了,看起来这么小,就好像人们把望远镜倒过来看到的那样。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是10万声合在一起的巨大叫喊,所有的手臂都聚焦在西北天边的一点上。   那个点在蓝天中迅速变大、靠近。那或者是一只飞翔的大鸟?还是一颗斜着穿过大气层的流量?反正以极快的速度,很快就到达人群的正上方了。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所有人的大脑,遍及空地的各个角落。   “前进号”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物体,明显察觉到了危险,于是向东方快速逃跑。   观众们明白了!以韦尔顿学会成员为首的10万张嘴里反复呼喊着这个名字:   “信天翁号!……信天翁号!……”   的确是“信天翁号”。罗布尔又回来了!它如同一只苍鹰扑向“前进号”!   在九个月前的大爆炸中,“信天翁号”四分五裂。多亏罗布尔情急生智,螺旋桨的旋转方向改变,使它发挥了提升螺旋桨的作用,他和伙伴们才没有因急速下落而窒息至死,但他又如何幸运地没被太平洋淹没呢?   因为所有“信天翁号”的残骸,包括平台碎板、螺旋桨叶片及舱房隔板全都浮在水面上。罗布尔他们先在这些东西上呆了几个钟头,随后又幸运地找到了一艘海洋中的小橡皮艇。   遇难者得救了,不管这是上帝的旨意(相信上帝主宰万物的人认为),还是属于偶然(不信的人这样认为)。   天亮后几小时,他们被一条船发现了。船上抛下救生艇把他们连同飞行器的残骸一起弄上船。罗布尔对他们说自己的船发生意外沉没了。对方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这条三桅船是英国利物浦的“两个朋友号”,开往墨尔本,没有几天就到了。   罗布尔明白这是澳大利亚,到X岛还远着呢!必须尽早往回返。   罗布尔在检查尾舱残骸时发现了一大笔钱,如此,他们就可以不用求救来维持他们所需了。一到墨尔本,他马上就买了一条100吨级的双桅纵帆船。罗布尔依靠精湛的航海技术终于返回了X岛。   他胸中燃烧着一个强烈的信念:报仇!想要报仇,首先要重造“信天翁号”,重造毕竟比初造要简单得多了。所有旧飞行器部件及两部推进螺旋桨都用船带回来了,有用的直接利用。需要重造的只有机械系统,干电池和蓄电池,工期仅用了八个月,一架与被毁掉的外型一样、功率相当、速度同等的“信天翁号”即将展翅高飞了。   依然是原来的八个人,八个人对于韦尔顿学会,特别是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痛恨到极点的人,这点谁都明白。   “信天翁号”于4月初启程,因为不想再让地球上的人看到,它几乎一直飞行在云层上部,抵达北美以后,在西部平原找了一块荒漠着陆。罗布尔明察暗访,终于听到一个令他欣喜万分的消息:韦尔顿学会即将于4月29日在费城对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制造的“前进号”进行试验。   这对正苦于寻找复仇机会的罗布尔一伙来说,真是天赐良机!“前进号”难逃此难,并且要让它当众出丑!也正好借此向世人证明“比空气重”的飞行器要远远优越于所有“比空气轻”的飞艇。   于是,“信天翁号”在这天瞅准时机,像雄鹰般冲下云端,扑向费尔蒙公园上空。   这绝对是“信天翁号”,甚至从来也没见过它的人也不难猜出它!   “前进号”落荒而逃,但它心里清楚:凭水平的行驶是无法逃脱的,因此只有垂直运动才有希望,但当然不是向下降,因为“信天翁号”截住它的退路;只有逃到飞行器无法到达的高空去,这虽然危险,却很合理。   但“信天翁号”紧追不舍,也跟着升高,它远远小于“前进号”,如同箭鱼追杀鲸鱼一样,随时可以将它一箭刺死;又好似鱼雷袭击舰艇,势必一举摧毁。   下面的人看到这里,异常焦急。很快,“前进号”提升到5000米的高度。“信天翁号”始终咬住不放,在它四周盘旋,一圈圈绕着它转,而且越转圈越小,它只要一冲就能刺穿那脆弱的皮囊,把对手置于死地。那样“前进号”就会坠下高空,所有人都会摔成肉酱!   观众们都惊呆了,屏住呼吸,心缩成一团,一想有人得从这么高的空中摔下来,就觉得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似地双腿酸软,一场空战已势在必行,但它可以像海战那样有获救的希望——这是人类第一场空战,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因为世界是进步的。“前进号”上的美利坚国旗和“信天翁号”上的星日同辉旗都在天空中迎风招展(风是由于速度速成的)。   “前进号”为了摆脱纠缠只得再次上升。它抛掉了艇上的重物,又上升到10000米,现在人们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了。“信天翁号”的螺旋桨全速旋转,紧追不放,人们已经看不到它了。   人群中猛然一声惊叫。   “前进号”突然变大了,开始降落。“信天翁号”也随继出现了,同它一起降落。但这次飞艇其实是跌落,因为到了高空,气球内的气体过度膨胀,皮囊被胀破了。只剩下一半的气体,现在正直线坠落下来。   与此同时,“信天翁号”降低提升螺旋桨转速,匀速降落,到离地面仅剩1200米时,它猛一加速,向“前进号”靠近。   罗布尔要复仇了?……不!……他是来救飞艇上的人的!   “前进号”的驾驶员及其助手,如同他们驾驶飞艇时一样矫健,轻松地跃到了“信天翁号”的平台上。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固执地拒绝接受罗布尔的救援,但罗布尔的手下冲上前把他们从“前进号”上拖到了“信天翁号”上。   接着,“信天翁号”向旁边一闪,停在了半空中,完全干瘪了的“前进号”落下去挂在了树上,像一块缀着美国国旗的大破布。   所有人都吓得出不来声音,似乎所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也好像所有的眼睛都痛苦地闭上了。   这样,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又一次被罗布尔绑架了。那么这一次会不会把他们再次带往任何人也无法追踪的空中呢?完全有可能。   出乎意料的是,“信天翁号”并没有飞走,而是向地面降落。难道它要着陆?人们这么想着,便纷纷后退,人群中央出现了一块空地。   人群情绪高涨,做好了围攻的准备。   “信天翁号”停止在距地面两米高的地方,随继传出了罗布尔响亮的声音。   “尊敬的美国公民。”他说,“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重新做了我的俘虏,我如果扣留他们,对一个复仇者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但我通过他们对‘信天翁号’的反感态度,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由于征服天空带来的重大革命,人类的灵魂还没有准备接受这些,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你们重新获得自由了!”   被释放的四个人从飞行器跳到地上。   “信天翁号”又上升到了十米高的地方。   罗布尔又说道:   “美国公民们,对空间的征服,我已将其变为了现实。但我明白了,今后一切东西都不应过早成熟,科学上的进步也不例外。它不能违反常规。应逐步演变,而非革命,总之要水到渠成。现在,由于我的过早出现,从而导致了自己遭受非议和污蔑,看来实现各民族联合还为时尚早。”   “因此,我只有告辞。我将带走我的秘密,不过人类不会因此而失去它,将来,人类教育提高后,就会从中获益;理智增加了,就不会用它做恶,到那时,这个秘密就还给人类了。再见了,美国公民们!”   “信天翁号”在它强大的螺旋桨作用下升上天空,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向东方飞去。   韦尔顿学会的两位领袖及全体成员,都感觉遭受了莫大的侮辱,他们采取了惟一的行动就是灰溜溜地回家。   突然改变立场的人群则向他们致以最尖刻的挖苦,这正是现在所必需的!   现在,旧事重提:   “这个罗布尔究竟是谁?将来会知道吗?”   今天就知道了。罗布尔是未来的科学,甚至就是明天的科学,这就是未来的真实存在。   那“信天翁号”呢,它是否翱翔在大气层中——这是任何人也难以从它手中夺去的领域?这一点不必怀疑。征服者罗布尔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像他自己所说的再次出现吗?肯定会!他一定会来揭示给世人那个足以改变世界的社会条件和政治条件的发明秘密。   至于航空工具的未来,它属于飞行器,而绝非飞艇。   征服天空的事业最终将属于那些“信天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