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精品 成长的年轮 读者俱乐部/主编 吉林音像出版社 吉林大学出版社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读者精品/读者俱乐部主编.—长春市:吉林音像出版 社,吉林大学出版社,2005.12(2016.2重印) ISBN 7-5601-2888-6/06 版权提供:北京九州文心科技有限公司 Ⅰ.①读…Ⅱ.①读…Ⅲ.①散文—作品集—世界 Ⅳ.①J.318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05)第111596号 成长的年轮 读者俱乐部主编责任编辑于泓 出版:吉林音像出版社吉林大学出版社 地址:长春市人民大街4646号 邮编:130021 印刷:北京市书林印刷厂 发行:全国新华书店 开本:850×11681/32印张:140字数:5000千字 版次:2016年2月第2版印次:2016年2月第1次印刷 书号:ISBN 7-5601-2888-6/06 定价:536.00元(全套20册,本册定价26.80元) (本书如发现印装质量问题请直接与承印厂调换) 读者精品·成长的年轮 目录 目录 潜力靠自己挖掘 家庭教师萧红 我的童年许地山 妹妹的天空冯晓丽 潜力靠自己挖掘胡赛男 明天你坐在那里林旭东 抓抓你的脑袋龚成根 孤独的太阳花向阳 快乐姑妈乐毅 父亲教我擦皮鞋周磊 草叶集惠特曼 忠告罗纳德·里根 海边幻想惠特曼 人类的镜子普里什文 自由与克制罗斯金 不能承诺的尼采 鹰之歌 我所见的清华精神朱自清 论不满现状朱自清 做事情和做事业白玫 万年青刘永 安身立命之本钱张子忠 流淌的力量董全满 无臂的握手朱敏 请别做那下一个龙梅 我要找到你胡珊珊 我为什么生活罗素 行前寄语托尔斯泰 鹰之歌高尔基 海燕高尔基 风暴狄更斯 世界像一个舞台 论做作朱自清 小偷、车夫和老头萧红 海滩上没有发生的事琦珍 生活好比是冷水古元斌 沃尔曼试金石尤文斯 石下小船霍峰 绣萝王成军 有音乐的人生是美丽的杨永梅 人的生命的基本矛盾托尔斯泰 禽鸟霍桑 马托尔斯泰 门槛屠格涅夫 音乐罗曼·罗兰 狗布封 世界像一个舞台莎士比亚 我的青春没有输掉 骂杀与捧杀鲁迅 英雄造时势与时势造英雄许地山 把美留下汤顺 一席话的智慧伍琛 咖啡杨莹莹 那位小同事邢扬林 失学的痛楚孙希华 最无价值一课段成根 重返伊尼德杰克 赞美的价值汉森 仁心胜于仁术蔡木林 从不说他做不到曼沃宁 一句话改变一生郝尔 我的青春没有输掉王克 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瓦特金斯 自由与财富的使命奥里森·马登 时代的昭示佛兰西丝·威拉德 梦屠格涅夫 清醒的现实罗曼·罗兰潜力靠自己挖掘 读者精品·成长的年轮 潜力靠自己挖掘 电灯照耀着满城市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里,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穿过电车道,穿过扰嚷着的那条破街。 家庭教师 ——萧红 二十元票子,使他作了家庭教师。 这是第一天,他起得很早,并且脸上也像愉悦了。我欢喜地跑到过道去倒脸水,心中埋藏不住这些愉快,使我一面折着被子,一面嘴里任意唱着什么歌的句子。而后坐到床沿,两腿轻轻地跳动,单衫的衣角在腿下抖荡,我又跑出门外,看了几次那个提篮卖面包的人,我想他应该吃些点心吧,八点钟他要去教书,天寒,衣单,又空着肚子,那是不行的。 但还是不见那提着膨胀的篮子的人来到过道。 郎华作了家庭教师,大概他自己想也应该吃了。当我下楼时,他就自己在买,长形的大提篮已经摆在我们房间的门口了。他仿佛是一个大蝎虎一样,贪婪地,为着他的食欲,从篮子里往外捉着面包、圆形的点心和“列巴圈”,他强健的两臂,好像要把整个篮子抱到房间里才满足。最后他付过钱,下了最大决心,舍弃了篮子,跑回房中来吃。 还不到八点钟,他就走了。九点钟刚过,他就回来。下午太阳快落时,他又去一次,一个钟头又回来。他已经慌慌忙忙像是生活有了意义似的。当他回来时,他带回一个小包袱,他说那是才从当铺取出的从前他当过的两件衣裳。他很有兴致地把一件夹袍从包袱里解出来,还有一件小毛衣。 “你穿我的夹袍,我穿毛衣。”他吩咐着。 于是两个人各自赶快穿上。他的毛衣很合适。惟有我穿着他的夹袍,两只脚使我自己看不见,手被袖口吞没去,宽大的袖口,使我忽然感到我的肩膀一边挂好一个口袋,就这样,我觉得很合适,很满足。 电灯照耀着满城市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里,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穿过电车道,穿过扰嚷着的那条破街。 一扇破碎的玻璃门,上面封了纸片,郎华拉开它,并且回头向我说:“很好的小饭馆,洋车夫和一切工人全都在这里吃饭。” 我跟着进去。里面摆着三张大桌子。我有点看不惯,好几部分食客都挤在一张桌上,屋子几乎要转不过身来。我想,让我坐在哪里呢?三张桌子都是满满的人。我在袖口外面捏了一下郎华的手说:“一张空桌也没有,怎么吃?” 他说:“在这里吃饭是随随便便的,有空就坐。”他比我自然得多,接着,他把帽子挂到墙壁上。堂倌走来,用他拿在手中已经擦满油腻的布巾抹了一下桌角,同时向旁边正在吃的那个人说:“借光,借光。” 就这样,郎华坐在长板凳上那个人剩下来的一头。至于我呢,堂倌把掌柜独坐的那个圆板凳搬来,占据着大桌子的一头。我们好像存在也可以,不存在也可以似的。不一会儿,小小的菜碟摆上来。我看到一个小圆木砧上堆着煮熟的肉,郎华跑过去,向着木砧说了一声:“切半角钱的猪头肉。” 那个人把刀在围裙上,在那块脏布上抹了一下,熟练地挥动着刀在切肉。我想:他怎么知道那叫猪头肉呢?很快地我吃到了猪头肉了。后来我又看见火炉上煮着一个大锅,我想要知道这锅里到底盛的是什么,然而当时我不敢,不好意思站起来满屋摆荡。 “你去看看吧。” “那没有什么好吃的。”郎华一面去看,一面说。 正相反,锅虽然满挂着油腻,里面却是肉丸子。掌柜连忙说:“来一碗吧?” 我们没有立刻回答。掌柜又连忙说:“味道很好哩。” 我们怕的倒不是味道好不好,既然是肉的,一定要多花钱吧!我们面前摆了五六个小碟子,觉得菜已经够了。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这么多菜,还是不要肉丸子吧。”我说。 “肉丸子还带汤。”我看他说这话, 是愿意了,那么吃吧。一决心,肉丸子就端上来。 破玻璃门边,来来往往有人进出戴破皮帽子的,穿破皮袄的,还有满身红绿的油匠,长胡子的老油匠,十二三岁尖嗓子的小油匠。 脚下有点潮湿得难过了。可是门仍是来来往往。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妇女,抱着孩子在门外乞讨,仅仅在人们开门时她说一声:“可怜可怜吧!给小孩点吃的!”然而她从不动手推门。后来大概她等到时间太长了,就跟着人们进来,停在门口,她还不敢把门关上,表示出她一得到什么很快就走的样子。忽然全屋充满了冷空气。郎华拿馒头正要给她,掌柜的摆着:“多得很,给不得。” 靠门的那个食客强关了门,已经把她赶出去了,并且说:“真他妈的,冷死人,开着门还行!” 不知哪一个发了这一声:“她是个老婆子,你把她推出去。若是个大姑娘,不抱住她,你也得多看她两眼。” 全屋人差不多都笑了,我却听不惯这话,我非常恼怒。 郎华为着猪头肉喝了一小壶酒,我也帮着喝。同桌的那个人只吃咸菜,喝稀饭,他结账时还不到一角钱。接着我们也结账:小菜每碟二分,五碟小菜,半角儿猪头肉,半角钱烧酒,丸子汤八分,外加八个大馒头。 走出饭馆,使人吃惊,冷空气立刻裹紧全身,高空闪烁着繁星。我们奔向有电车经过叮叮响的那条街口。 “吃饱没有?”他问。 “饱了,”我答。 经过街口卖零食的小亭子,我买了两纸包糖,我一块,他一块,一面上楼,一面吮着糖的滋味。 “你真像个大口袋。”他吃饱子以后才向我说。 同时我打量着他,也非常不像样。在楼下大镜子前面,两个人照了好久。他的帽子仅仅扣住前额,后脑勺被忘记似的,离得帽子老远老远的独立着。很大的头,顶个小卷沿帽,最不相宜的就是这个小卷沿帽,在头顶上看起来十分不牢固,好像乌鸦落在房顶,有随时飞走的可能。别人送给他的那身学生服短而且宽。 走进房间,像两个大孩子似的,互相比着舌头,他吃的是红色的糖块,所以是红舌头,我是绿舌头。比完舌头之后。他忧愁起来,指甲在桌面上不住地敲响。 “你看,我当家庭教师有多么不带劲!来来往往冻得和个小叫花子似的。” 当他说话时,在桌上敲着的那只手的袖口,已是破了,拖着线条。我想破了倒不要紧,可是冷怎么受呢? 长久的时间静默着,灯光照在两人脸上,也不跳动一下,我说要给他缝缝袖口,明天要买针线,说到袖口,他警觉一般看一下袖口,脸上立刻浮现着幻想,并且嘴唇微微张开,不太自然似的,又不说什么。 关了灯,月光照在窗外,反映得全室微白。两人扯着一张被子,头下破书当做枕头。陋壁手风琴又咿咿呀呀地在诉说生之苦乐。乐器伴着他。他慢慢打开他幽禁的心灵了: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他起来去拿毛衣给我看,“你看过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又灭了灯,隔壁的手风琴仍不停止。在说话时他叫那个名字“敏子,敏子。”都是喉头发着水声。 “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恰好的时候,在被子里边他紧紧捏了我一下手。我想:我又不是她。 “嘴唇通红通红……啊……”他仍说下去。马啼打在街石上嗒嗒响声。每个院落在想象中也都睡去。小时候的事情是很值得自己回想底。父母底爱固然是一件永远不能再得底宝贝,但自己的幼年的幻想与情绪也像孤云随着旭日升起以后,飞到天顶,便渐次地消失了。现在所留底不过是强烈的后象,以相反的色调在心头映射着。 我的童年 ——许地山 小时候的事情是很值得自己回想底。父母底爱固然是一件永远不能再得底宝贝,但自己的幼年的幻想与情绪也像孤云随着旭日升起以后,飞到天顶,便渐次地消失了。现在所留底不过是强烈的后象,以相反的色调在心头映射着。 出世后几年间是无知的时期,所能记底只是从家长们听得关于自己底零碎事情,虽然没什么趣味,却不妨记记实;在公元一八九三年二月十四日,正当光绪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八底上午丑时,我生于台湾台南府城延平郡王祠边的窥园里。这园是我祖父置底。出门不远,有一座马伏波祠,本地人称马公庙,称我们的家为马公庙许厝。我的乳母求官是一个佃户的妻子,她很小心地照顾我。据母亲说,她老不肯放我下地,一直到我会在桌子上走两步底时候,她才惊讶地嚷出来:“丑官会走了!”叔丑是我底小名,因为我是丑时生底。母亲姓吴,兄弟们都叫她“妪”,是我们几个弟兄跟着大哥这样叫底,乡人称母亲为“阿姐”,“阿姨”,“乃娘”,却没有称“妪”底,家里叔伯兄弟们呼称他们底母亲也不是这样,所以“妪”是我们兄弟对母亲所用底专名。 妪生我底时候是三十多岁,她说我小的时候,皮肤白得像那蜕皮的螳螂一般。这也许不是赞我,或者是由乳母不让我出外晒太阳的原故。老家底光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在我还不到一周年底时候,中日战争便打起来了。台湾底割让,迫着我全家在一八九六年□日(原文空掉日子)离开乡里。妪在我幼年时常对我说当时出走底情形,我现在只记得几件有点意思底,一件是她在要安平上船以前,到关帝庙去求签,问问台湾要几时才归中国,签诗回答她底大意说,中国是像一株枯杨。要等到它底根上再发新芽底时候才有希望,深信着台湾若不归还中国,她定是不能再见到家门底。但她永远不了解枯树上发新去是指什么,这谜到她去世时还在猜着。她自逃出来以后就没有回去过。第二件可纪念底事,是她在猪圈里养了一只“天公猪”,临出门底时候,她到栏外去看它,流着泪对它说:“公猪,你没有福分上天公坛了,再见吧。”那猪也像流着泪,用那断藕般底鼻子嗅她底手,低声呜呜地叫着。台湾底风俗生到十三四岁底年纪,家人必得为他抱一只小公猪来养着,等到十六岁上元日,把它宰祭上帝。所以管它叫“天公猪”,公猪由主妇亲自豢养底,三四年之中,不能叫它生气、吃惊、害病等。食料得用好的,绝不能把污秽的东西给它吃,也不能放它出去游荡像平常的猪一般。更不能容它与母猪在一起。换句话,它是一只预备做牺牲的圣畜。我们家那只公猪是为大哥养的。他那年已过了十三岁。她每天亲自养它,已经快到一年了。公猪看见她到栏外格外显得亲切的情谊。她说的话,也许它能理会几天。我们到汕头三个月以后,得着看家的来信,说那公猪自从她去后,就不大肯吃东西,渐渐地瘦了,不到半年公猪竟然死了。她到十年以后还在想念着它。她叹息公猪没福分上天坛,大哥没福分用自养底圣畜。故乡底风俗男子生后三日剃胎发,必在囱门上留一撮,名叫“囱鬓”。长了许剪不许剃,必得到了十六岁的上元日设坛散礼玉皇上帝及天宫,在神前剃下来。用红线包起,放在香炉前和公猪一起供着,这是古代冠礼底遗意。 还有一件是妪养的一双绒毛鸡。广东叫做竹丝鸡,很能下蛋。他打了一双金耳环带在它底碧底色的小耳朵上。临出门的时候,她叫看家的好好地保护它。到了汕头之后,又听见家里出来底人说,父亲常骑的那匹马被日本人牵去了。日本人把它上了铁蹄。它受不了,不久也死了。父亲没与我们同走。他带着国防兵在山里,刘永福又要他去守安平。那时民主国底大势已去,在台南底刘永福,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预备走。但他又不许人多带金银,在城门口有他底兵搜查“走反”的人民。乡人对于任何变化都叫做“反”,反朱一贯,反载万生,反法兰西,都曾大规模逃走到别处去。乙未年底“走日本反”恐怕是最大的“走”了。妪说我们出城时也受过严密的检查。因为走得太仓卒,现银预备不出来。所带底只十几条纹银,那还是到大姑母底金铺现兑底。全家人到城门口,已是拥挤得很。当日出城底有大伯父一支五口,四婶一支四口,妪和我们姊弟六口,一共二十多人。先坐牛车到南门外自己的田里过一宿,第二天才出安平乘竹筏上轮船到汕头去。妪说我当时只穿着一套夏布衣服;家里底人穿底都是夏天衣服,所以一到汕头不久,很费了事为大家做衣服。我到现在还仿佛地记忆着我是被人抱着在街上走,看见满街上人拥挤得很,这是我最初印在脑子里底经验。自然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依通常计算虽叫做三岁,其实只有十八个月左右。一切都是很模糊的。 我家原是从揭阳移居于台湾底。因为年代远久,族谱里底世系对不上,一时不能归宗。 爹底行止还没一定,所以暂时寄住在本家底祠堂里。主人是许子荣先生与子明先生二位昆季,我们称呼子荣为太公,子明为三爷。他们二位是爹底早年盟兄弟。祠堂在桃都底的围村,地方很宏敞。我们一家都住得很舒适。太公的二少爷是个秀才,我们称为杞南兄,大少爷在广州经商,我们称他做梅坡哥。祠堂底右边是杞南兄住着,我们住在左边的一段。妪与我们几兄弟住在一间房。对面是四婶和她底子女住。隔一个天井,是大伯父一家住。大哥与伯父底儿子们辛哥住伯父底对面房。当中各隔一间厅。大伯底姨太清姨和逊姨住左厢房,杨表哥住外厢房,其余乳母工人都在厅上打铺睡。这样算是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安顿了一家子。 祠堂前头有一条溪,溪边有庶园一大区,我们几个小弟兄常常跑到蔗园里去捉迷藏;可是大人们怕里头有蛇,常常不许我们去。离蔗园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区果园,我还记得柚子树很多。到开花底时候,一阵阵清香教人闻到觉非得常愉快;这气味好像在现在还有留着。那也许是我第一次自觉在树林里邀游。在花香蜂闹底树下,在地上玩泥土,玩了大半天才被人叫回家去。 妪是不喜欢我们到祠堂外去底,她不许我们到水边玩,怕掉在水里;不许到果园里去,怕糟蹋人家底花果;又不许到蔗园去,怕被蛇咬了。离祠堂不远通到村市底那道桥,非有人领着,是绝对不许去底,若犯了她底命令,除掉打一顿之外,就得受缔佛的刑罚。缔佛是从乡人迎神赛会时把偶像缔结在神舆上以防倾倒底意义得来底,我与叔庚被缔底时候次数最多,几乎没有一天不“缔”整个下午。活在这样的人世间,总是会有某些事情是你一辈子也无法写完的。 妹妹的天空 ——冯晓丽 多年以来,有一个心愿,就是把这些小故事分段写出来,可是没有一次能够完笔。或许是我太过感性了吧?活在这样的人世间,总是会有某些事情是你一辈子也无法写完的。 一九七四年初冬,一股来自东北的寒流刚刚离境,天空出现了往日的清澈,一切一如往常,又是个适合外出的日子。为了我的建民医院普查,爸决定开车载我深入乡间田野,也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带着久未出门的她,一起忙里偷闲。 寒冷的冬天似乎与滨州没有任何关联,路上稻香遍野,绿荫绵延,她始终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扭曲的身体在放倒的前座快乐得发抖,高分贝的尖叫随着如电影画面后退的路景而升高。她是我的妹妹,一个重度脑瘫患者,桎梏家中二十几年的妹妹,她无法坐起来看窗外,只能很勉强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飞逝的树梢。除了她十岁那年因为肺炎被送进医院病房而出过一次门外,她的世界一直就只有家中的天花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每天只有电视为伴。 为了带她出门,我们花尽心思,父母合力将她臃肿的身躯从三楼抬到一楼,奋力将因为兴奋紧张而僵硬变形的躯干塞入汽车前座。唉!我的妹妹,她与世界隔离了这么久,世界没有人在乎她是否存在,母亲几度因为照顾她而病倒,谁能有办法带她出门呢?不是我们不愿意,我可怜的妹妹——被囚禁在无法控制的身躯里的妹妹。 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小路上,转弯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在海边礁岸上铺好帆布,爸妈费尽力气,挥汗如雨地将妹妹抬到与车子有一段距离的帆布上。我永远也忘不了妹妹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情景,她高兴得全身扭动,尖叫声与海涛共呜,我知道如果上帝看到她这么高兴,也会掉泪,我也分不清我脸上的是海浪还是泪水。 冬天的海风还是相当寒冷的,海浪拍打岩岸,浪花在岩上飞溅,也飞溅在我们身上。妈妈把妹妹抱在怀里让她面向大海,远方的地平线,湛蓝深邃的大海,我知道这是妹妹最高兴的一天。 多少年了,家人同心协力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而这一次的看海,让家人又再次紧紧凝聚在一起。 每年的农历春节,所有的姑姑叔叔们都会回到乡下的妈妈家过年,此时就是身为长媳的妈妈最忙碌的时刻了。而且由于姑姑们初二回娘家,更让妈妈无法抽身回姥姥家了。 已经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春节了,一大早家中就兵荒马乱,姑姑们难得聚首,热热闹闹地谈论着家长里短、往事近况,根本无法让她们注意到在厨房挥汗如雨的妈妈,在忙进忙出的空闲她还得照看妹妹。那天,亲戚们热烈讨论着要到海边过节,妹虽然无法表达,但是她的聪明已经让她领悟到大家将会出去玩。想跟班的紧张让她再怎样也无法排便,妈妈急着要做午饭,根本没有时间抱着她在便盆上耗时间。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妈终于按捺不住,狠狠骂了使劲僵着身子的她,妹妹无法表达的情绪,终于以惊天动地的哭号迸发出来。 吃午饭时,亲戚们在餐桌上热热闹闹地说着、笑着,只有妈妈自己抱着妹妹坐在楼梯台阶上,一口一口喂她吃饭。这是我最难忘的一个春节了,因为我看到了妈妈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滴进了妹妹的饭碗,她知道妹妹的委屈,她的心在阵阵绞痛。 当然,此时妈妈远方的娘家中,她的姊妹们也正在共聚天伦,闲话家常。 一个有重度残疾儿的家庭,如果残疾儿未被放弃,女性理所当然会成为被牺牲的角色,如果我们的社会多建几所康复中心,兴许会给更多的母亲减少些负担。 曾经有父母(兄姊)带着残疾儿走上不归路的报导,如果你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我相信你会理解他们。 一般人在一生当中,其潜力只发挥了百分之十到十五,因此要相信你的潜力,努力去发挥,才不会枉过此生。 潜力靠自己挖掘 ——胡赛男 刚步入社会时,因为存有“怀才不遇”的心理,所以很快就对工作产生了厌倦之情。除了经常向同事大吐苦水外,也逐渐在工作上怠慢,没多久,就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捅了个大娄子,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工作。不过,经历过这件事以后,也让我体会到很多事“非不能也,而是不为也”的道理。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一家承包电视节目制播的传播公司任职。一日,我被分配到制作美食教学的节目组,由于我嫌该单元太过无趣,且无法发挥所长,因此随便约了一个大饭店的厨师以及联络场地后,就找了摄影师依约前往拍摄。没想到到了现场才发现场地不对,就连厨师也不称职,最后节目自然也拍不成了。 此事传到老板耳朵后,老板听了非常生气。从经理口中,我得知老板很早就对我的工作态度颇有看法,且认为我根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因此他给我指出两条路,一是走路,二是留下来好好地干。尽管羞愧的我根本毫无头绪,然而不服输的个性,却让我硬着头皮决定留下来。 经历了这件事后,在同事的鼓励及帮助下,收起了过去那种眼高手低的个性,按部就班地埋首苦干,无论上司交给我的节目单元我是否有兴趣,我均全力以赴。果然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我的用心不仅得到周围同事的称赞,就连老板也对我刮目相看,不时在公开场合提出嘉奖,而当我决定离开该公司时,老板还极力挽留我。 如今回想起来,我很庆幸我当时没有被挫折击倒而选择离开,否则我一生都无法摆脱失败的印记。而这件事也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启示,那就是无论做任何职业,均要努力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而不是随便混混了事,否则将会错失许多原本可以从工作上学习到的经验。此外,曾经有某项调查报告表明,一般人在一生当中,其潜力只发挥了百分之十到十五,因此要相信你的潜力,努力去发挥,才不会枉过此生。我认为在治国、平天下之前,每个人都应该先学学“座位哲学”,体会一下这其中的甘苦。 明天你坐在那里 ——林旭东 我是一家私人公司的主管。美其名曰主管,实际上管辖范围仅限于一间办公室。 别瞧这间逼仄狭小的空间,能坐进来的绝非等闲之辈,不是大客户的白痴亲戚,就是和“上头”有某种裙带关系的庸才,再不然就是等着退休的闲人,反正除我之外,其余人等都有来头。 每年的人事调动后就是我的头痛时间。 首先一定要“大搬风”,也就是换座位。局外人绝对无法想像这是件多么艰难的工作。迷信风水的人抵死不坐梁下,怕晒太阳的人不能坐在西晒的窗边,面对门口的位置没人坐,有自闭症的人当然不愿坐在电话旁边,体弱多病的人怎么忍心让她坐在空调的风口? 好了,接下来让人头痛的是座位阵式的设计。上任以来,办公桌的置放方式不知有多少种,如:面对面、背靠背、肩并肩、个人独坐(朝同一方向又可分东南西北)、田字形(四人相对)、回字形、一字排开以及不规则形等。 多年的磨练,我早已洞悉每位同事的需求,因此总能在最有限的空间,做出最让人满意的安排。 例如两个貌合神离的好友,第一年亲密地坐在对面,第二年搬风的时候,我早已看出她们的心结,于是刻意地把她们分开之后,应当连声道歉,而她们也在此刻决定原谅我的疏忽。 还有一次,一位恶名昭彰的“大老”调了过来,大家私下早已议论纷纷,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为伍。 我征得大家同意,把所有的座位安排成田字形,留下两张单独的座位放在角落,然后很礼貌地请“大老”先选,他当然不愿意和其他小辈同坐,于是自愿退居角落,与我遥遥相对,不时用高分贝的音量和大家说话,俨然成了这个办公室的主管,得意洋洋,喜形于色。而其他人也乐得与他保持距离,真是皆大欢喜。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座位的聚散,不正是人际关系的体现吗?而安排座位的哲学,更是高深莫测。我认为在治国、平天下之前,每个人都应该先学学“座位哲学”,体会一下这其中的甘苦。只要抓抓脑袋,瞪个大眼,就可以打开人际关系的大门,通向另一个世界。 抓抓你的脑袋 ——龚成根 我们的办公市大楼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精华地段,平日上班时间由于业务繁忙,除了公事以外,同仁之间很少联系。绿色的OA隔间宛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阻绝了一切人际关系。 早上排队打卡时,大家面无表情,连招呼都懒得打。更离谱的是,隔壁的女同事怀胎十个月没有人发现,直到请产假找职务代理人时,大家才惊觉果然没看到那位身材臃肿的同事了。 在冷漠与疏离的空气中,“各扫门前雪”可说是办公室的生存哲学,没有人会笨得触犯这个规律,打破原有的默契。 新来的职务代理人邵峰,方头大耳,高壮魁梧,讲起话来声如洪钟。遇到不懂的业务,他总是谦虚地向我们这些前辈请教。 对于这个没有利益冲突的新同事,所有的人似乎都卸下了心防,收起了严肃的面容,发自真诚地对他“不吝指教”。 邵峰的无心介入,打破了原有的秩序,他像一道旋风摧毁了OA的屏障。因为他,同事之间对话多了,不时还可以看到说说笑笑的场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有些同情邵峰。 办公室这些精明干练的同事个个伶牙俐嘴,邵峰理所当然就成了被讥讽嘲笑的箭靶。 最常见到的情况是:邵峰满脸通红,一只手搔着后脑壳,咧开大嘴痴痴的傻笑,一脸不知所措的窘状。 好几次想把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但终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直到有次轮到我值班,他也正好留下来加班,闲聊中,我暗示他别招惹那些厉害的角色,免得总是窘态百出。 窘,对对对,就是这个字,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告诉我,他和女朋友经过多次分分合合的冷热战争之后,他学会了一招救命武器——装窘。 每当情势演变为不可开交的僵局时,他就拿出这项绝活,脸红脖子粗的抓抓脑袋,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这时女朋友通常会转怒为笑,紧张的局势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于是,他领悟到:窘态会软化对方的心理,让对方觉得占尽了便宜,高人一等,就在哈哈一笑之间,免除了谁是谁非的争论与道歉的尴尬,所有的敌意与芥蒂都会化为无形。 窘,多么轻盈的方式啊!只要抓抓脑袋,瞪个大眼,就可以打开人际关系的大门,通向另一个世界。 我不禁佩服他的智慧,他能利用窘态化解僵局,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打破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我似乎在邵峰的头上看到了一圈智慧的光环。 爸爸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可惜的是,他见不到你的出生,但是,他永远会在你背后,当一个默默守护着你及妈妈的天使。” 孤独的太阳花 ——向阳 蒙蒙细雨,淋湿了我的头发,此刻的我,正在去见你的途中。每天的这个时候,老天总会制造相同的气氛,让我有相同的心情去见你,数十天如一日,就像你在结婚前,每天不厌其烦地来接我去上班一样。在路边的大树下,你曾经与我蹲在这儿,取笑我刚剪的头发。 “林淋,你别对自己同胞看那么久啦!”你若有暗示地说。 “什么啦!”我没把你的话听进去,只觉得你好烦。 “你不觉得你新剪的头发像小香菇吗?”你忍不住笑了。 “我倒觉得我比香菇可爱。”我知道你只是逗我的,因为你总觉得我生气的时候很可爱,而我也不会真的生起气来。 我起身,从树下继续往见你的路上走着。终于,我看到你了,你仍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我走向你,一如往昔地帮你整理环境,插上你曾说可以代表我笑容的花。 “明峰,你觉得我像什么花?”我总是爱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 “三八阿花。”你正在除草,根本没思考我的问题。 “臭明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让我想想,向日葵吧!”你对花草一向很有研究,也有独特的见解。 我想了半天,却总是不解,只好问你:“为什么?” “因为你总让我感觉温暖,就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想到阳光,就想到向日葵啦!” “为什么?”我是属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笨蛋,因为向日葵又叫太阳花啊!”我笑了,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太阳,热情、健康。 花,插上了。我哼着你最爱的歌,播放你最爱的音乐,你记得吗?你常在我唱完一首歌后说我唱歌很难听的,像杀猪没杀好一样,可是我却常在你的耳边吼着,你也不反抗,静静地听我唱完整首歌。明峰,你能看到吗?我的悲伤、懊恼,你能感受到吗?我再也不能在你耳边嘶吼了。 泪,不禁滑落了下来,可是脸上挂着你最爱的笑容,你说:“喂!你哭的时候很难看,别哭了嘛!我比较喜欢看你笑。” 四个多月以来,我无法把你从我的脑海中剔除,如果我没任性地要你马上赶来的话,如果没那辆车的话……明峰,也许你可以好好活在这世上的,活着看我们的宝宝出世,也许,我和你也可以永远安心地一起过耶诞。 我想跟你说道歉,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做,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你看到我肚子了吗?这里头有一个你和我的小生命呀! “林淋,你觉得我们的小孩应该叫什么?”你趴在我的肚子上,说是要听小孩叫爸爸的声音。 “才刚怀孕,连肚子都没凸出来!”我倒觉得你比较像小孩。 “未雨绸缪啊!搞不好我的小孩早已经在你的肚子里准备考大学了。” “哈哈,你太夸张了!” “会吗?对了,叫平平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小孩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男女都取一个名字好了。” “你不留给爸妈取名吗?” “不要,我取才对,小孩可是我的。” “放心,小孩当然是你的,就算你想推都推不掉,跑都跑不了,只怕到时候你不要我这个老婆啦!” “当然不会,我亲爱又伟大还辛苦的老婆!” 我把手放在你的墓碑上,希望你能借我的手,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跃动。你感受到了吗?他在踢我,你曾说:“如果小宝贝踢你,告诉我,我帮你在他出生的时候,叫医生多打他的小屁股几下。” “那可不行,我会心疼的,更何况我不相信你会舍得叫人打他。”可是现在,我却告诉不了你,而你也告诉不了医生了。 明峰,二个多月前,我还能看到你;四个多月后,我看不见你,就连摸都摸不着。如果你还活着,我就能和你一起讨论小宝贝的未来,他的房间要如何布置,可是,现在你不在了,我连家都不敢回,觉得家太大、太空,害怕没有你的房子,因为没有任何的依靠和你给我的安全感。所以,我只好待在花房中,看着我俩一起培育的花苗,我要很坚强地告诉你,我会努力地生下他,好好地抚养、教育他,让他健健康康地站在爸妈面前。 雨越下越大,记得以前我很讨厌下雨,可是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非但不讨厌下雨,还更爱下雨天,因此,下雨时可以跟你共撑一把伞,细心的你,还会将我搂进怀里,让我不被雨淋湿,可是却苦了你,壮硕的身子一半在伞外,任由雨水淋湿。“林淋,身子湿了吗?头发都湿了,我去拿衣服来,你先去洗个澡,把头洗一洗,别感冒了。” 我看着温柔的你,自己全身都湿了,还只关心我感冒了没有,让我感动不已。洗完澡的我,穿上你给我的衣服,你看我刚洗完头发,二话不说就拿来吹风机帮我吹头发,然后问:“还冷不冷?” “不冷。”我摇了摇头,钻进你的怀里。 你赶忙把我推开说:“我身上还是湿的,你刚洗好,热热的,我身上又湿又冷,我去洗个澡,你先去被子里躲起来,别着凉。”我实在被你的温柔感动得不能自已。 你知道吗?这一段段美好的回忆,我只能深深埋藏在心里,直到我们的小宝贝出生,我会告诉他:“爸爸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宝贝,爸爸是多么地爱你,多么希望你的到来。可惜的是,他见不到你的出生,但是,他永远会在你背后,当一个默默守护着你及妈妈的天使。” 明峰,我走了,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会带着爸妈来看你。为了你,我会加倍努力,因为你常鼓励我不能认输,不是吗?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生活,不能因死去亲人而一蹶不振。 快乐姑妈 ——乐毅 我的姑妈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即使面临最痛苦的生离死别,也无法将她彻底击溃。 印象最深的是姑夫的去世。那年姑妈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群辛苦拉拔长大的儿女开始自立门户,这时正是她开始享清福的时候,却失去了惟一的老伴。 举行丧礼那天,我久别重逢的姑妈头上突然间长出丝丝白发,让我不觉心惊。她承受得住吗?我不觉得这么想。 但我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席间,难得群聚一堂的叔叔伯伯们围在圆桌旁,这群从小就失去父母,在患难中相依相伴的苦命亲戚已经鬓染自霜,现实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再度聚首,那些满布皱纹的眼角依然清晰可见幼年的手足亲情,那样的情感浓得化不开。 我那爽朗的姑妈开始神采奕奕回忆起叔伯们的童年趣事,眼中散发晶亮的光彩,说到尽兴时竟然手舞足蹈。 我们这一桌和死者最亲的亲属非但没有唉声叹气,还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真是一个不好的示范。好不容易有这么难得的“机会”,能将兄弟从遥远的地方聚在一起。我想姑妈是兴奋过了头,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隔桌的邻居看不过去,过来拍拍姑妈的肩膀,提醒她:“这是你丈夫的丧礼啊!” 姑妈才从笑到快掉下椅子的姿态扶正。 也许这有悖传统。但是,姑妈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死去的亲人在天国里有灵,看见你不因为他的撒手离去而伤悲,依然可以快乐地过着你的人生,那么,死者一定会更感到安慰的。 而我羡慕的是,姑妈抛弃悲伤的勇气。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上,想想还没完成的事情,想想曾经拥有过的幸福愉快的事,这些都有助于她从层层困茧中解脱出来。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生活,不能因死去亲人而一蹶不振,从此忧伤下去,应该像我的姑妈一样,尽快摆脱忧伤,快乐的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对呀?我授给学生知识,学生就需要时间去吸收和理解,那样教学才会有成效。 父亲教我擦皮鞋 ——周磊 小时候,全家进行“大扫除”的日子就订在周末,弟弟和我挨个洗头洗澡,母亲负责洗衣服,当老师的父亲则主要擦全家人的皮鞋。 当时,上海街头流行“噱头”一词,即头发造型新颖的意思。所谓“侬分朝满噱头的嘛”,即是夸奖对方发型之美的语句。 但父亲却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认为,再美丽的头发,如果配上一只满是灰尘、十分脏污的皮鞋,那终究是不美的。倘若发式一般,却穿着干净整洁的皮鞋,即使皮鞋不是崭新的,那倒是一种上下协调之美,更能给人增添几分神采。本着这样一个宗旨,父亲总在休息日把全家大小的皮鞋都擦得干干净净。 我和弟弟常在星期天早上,在“唰唰”声中醒来。 父亲起得早,吃过早饭后,就坐在小板凳上擦起皮鞋来。一块半湿半干的旧绒布、一把猪鬃刷、一小盒黑色鞋油便是父亲全部的擦鞋工具。想起街上擦皮鞋匠那许多“噱头”的工具,我真怀疑父亲是否能擦亮每双脏鞋子。 那日醒来,我懒得起床,朦胧中看见父亲正坐在透入晨曦的窗下擦皮鞋。他用半湿的旧绒布把鞋子上的污垢拭净,晾干片刻,拿起刷子将鞋油擦于鞋面各处。在他来回运刷擦动时,让皮革表面形成一层薄而均匀的油膜。 此刻,父亲稍做休息,眼神并未离开这些鞋子,像是面对课堂里的学生,看哪里仍需重擦。待数分钟后,父亲又拿起刷子,另一手提起鞋子,又重擦了一遍。 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停一会儿。他说:“这就像我的教学工作。我授给学生知识,学生就需要时间去吸收和理解,那样教学才会有成效。擦皮鞋也是一样,上油后,要让皮革吸收油的滋养。如果没有耐心,急于求成,皮革没有得到真正的保养,那即使擦亮了也不持久。” 渐渐地,不久以后,我跟父亲学会了擦皮鞋,不是为了当擦鞋匠,而是想从中体验“耐心”二字的涵义。 数年后,我踏上讲台,也成了一名教师,穿上自己擦得光亮可鉴的皮鞋出现在同事与学生面前时,总觉得自己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当我告诉朋友我的擦鞋技术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大伙儿的回答是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我为拥有一位会把皮鞋擦得雪亮的教授父亲而矜傲。在大师们的形成过程中,绝不可缺少政治自由的思想。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英雄总是追随着自由——但是诗人又比其他的人更追随和更欢迎自由。 草叶集 ——惠特曼 别的国家在代表者身上表现它们自己——但是美利坚合众国却与众不同,在它的行政或立法上,它在大使、作家、学校、教堂或者会客室里,甚至在它的报纸或者发明家上表现得不多,也不是最优秀的——而一直最多的表现在普通人民身上。 在所有的国家中,美国由于血管里充满了诗的素材,所以最需要诗人,因此会产生最伟大的诗人,而且十分重视他们也不足为奇了。总统不应该是共同的公断人,诗人才是。在人类中,伟大的诗人总是保持均衡的人。放错位置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好的,恰到好处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坏的。 对每一件事物或每一种品德,诗人总予以相称的比例:多一分太重而少一分又太轻。如果时代变得停滞而沉重,他知道如何使它振奋起来……他能使他说的每个字一针见血。尽管一切停滞在习俗、顺从或者法律的平面上,他却从不停滞。顺从不能控制他,而他能控制顺从。因为他看得最远,他也就最有信心。他的思想是赞美事物的颂歌。与他不在同一水平上的东西,什么灵魂、永恒和上帝,他闭口不谈。他眼里的永恒,不像是一出有首有尾的戏……他在男人与女人中看到永恒……信心是灵魂的防腐剂——它渗透了普通的人民,同时又保护了他们——他们永不放弃信仰、期望与信任。那种无法描绘的新鲜活力和纯真存在于不识字的人身上,只有表现力最崇高的天才感到相形见绌。诗人清楚地看到:一个人,虽然不是伟大的艺术家,但却与伟大的艺术家同样神圣和完美。 大地和海洋、走兽、鱼、鸟、天空和天体、森林、山川,都是相对较大的主题——可人们希望诗人表现的,不只是这些不能说话的实物所固有的优美和庄严——他们希望他揭示出沟通现实与他们的灵魂的道路。普通人都很欣赏美——说不定和诗人一样能欣赏。打猎的人、伐木的人、早起的人、培栽花园和果园的人与种田的人所表现的热烈的意志,健康的女人对于男子形体、航海者、骑马者的喜爱,对光明和户外空气的热爱。这一切的一切,历来都是多样地标志着无穷无尽的美感和户外劳动的人们所蕴藏的诗意。他们感受美时不需要诗人的帮助——有些人也许可以得到这样的帮助,但是这些人决不可能得到帮助。诗的实质不是用韵律、格式一致或者对事物的抽象的倾慕,也不是可以用哀诉或者好的训诫展列出来。诗的实质是生命,是蕴藏在灵魂里面的……最好的诗篇、音乐、演说或者朗诵的流畅与文采,不是独立的,而是有所依附的。 一切美来自美的血液和美的头脑,如果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具有种种伟大的结合,那也就够了——这一事实会永存于宇宙,但一百万年的插科打诨与装点涂饰却是徒劳无功。若是单单为文采或流畅所困惑,那么他将终日感受失败的痛苦。这是你应该做的:爱大地、太阳和动物,藐视财富,救济每一个求你的人,替笨人和弱者说话,把你的收入和劳动献给旁人,憎恨暴君,不去争论关于上帝的事,对人们要有耐心和宽容,对已知的或未知的事物或任何人都不屈从——与有力量而却未受教育的人、年轻人、孩子们的母亲自由交往——你对在学校里、教堂里或书中所知道的一切,都要重新检查,并抛弃一切侮辱你的东西,那么,你就是一首伟大的诗篇,不但在字句中,而且在口唇和面部的无声线条里,在你双眼的睫毛之间,在你身上每一个动作和关节之中,最丰富、最流畅的表现将会展露出来……过去、现在与将来,不是脱节的,而是相联的。最伟大的诗人根据过去和现在构成了将来的一致。他把死人从棺材里拖出来,给他们重生的机会。他对过去说:起来,走在我前面,使我可以认识你。他学到了教训——他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场合,在那里将来变成现在。最伟大的诗人不只是在人物、环境和激情的描写上放出耀眼的光芒——他终于上升,并完成一切。 质朴对于艺术的艺术、表达的光辉和文字的光彩都是重中之重。没有什么能超过质朴——任何冗繁或含混都不是无法补救的。鼓起冲动的感情、钻入思想的深处和表达一切的主题,既不是平凡的能力,也不是超凡的能力。可是,在文学中,采用动物的十分正确而又漫不经心的运动和林间树木与路旁青草的纯正的感情,作为表达手段,是艺术十全十美的胜利。若是你发现谁已经做到这一点,那么所有民族、所有时代的一位艺术大师就是你所发现的。灰色的海鸥在海面上飞翔,或骏马的暴躁的动作,或向日葵高高地倒悬在它的茎上,或太阳经过天空的壮观,或后来月亮的露面,——你观察这一切而感到的高兴,也不会超过你从对这位艺术大师的观察上所感到的高兴。伟大的诗人的优点不在引人注目的文体,而在不曾粗略地表达思想与事物,自由地表达诗人自己。他对自己的艺术宣誓:我决不多费唇舌,我决不在我的写作中使典雅、效果或新奇成为隔开我和别人的帘幕。我决不容许任何障碍,哪怕是最华丽的帘幕。我想说什么,就不加任何修饰地说出来。让人家去高兴、吃惊、着迷或者宽心吧,我却自有我的目的,正像健康、热度或白雪各有它的目的一样,我也不理会别人的批评。我应该凭我的气质来经受,来描写,而又不带有我气质的一点儿影子。我要使你站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照镜子。 伟大的诗篇对于每个男人和女人的使命是:你和我们平等相待,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我们。我们并不比你优越些,我们所含有的,他也含有;我们所享受的,你也可以享受;难道你认为优越的人只能是一个吗?我们肯定地说:优越的人不计其数,这个优越的人与那个优越的人不相抵触,正像两只眼睛的视力不相抵触一样。 在大师们的形成过程中,绝不可缺少政治自由的思想。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英雄总是追随着自由——但是诗人又比其他的人更追随和更欢迎自由。他们是自由的声音,自由的解释。他们在一切时代中当得起这一伟大的概念——它既被托付于他们,他们就必须支持它。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能歪曲它,贬低它。使奴隶高兴、使暴君害怕是伟大诗人的目的所在……要敲响一扇扇机会之门,首先要有信心把握住自己能干什么。 忠告 ——罗纳德·里根 要敲响一扇机会之门,首先要有信心把握住自己能干什么。 1929年,爆发了经济大危机,接踵而至的是大萧条。1932年的那个夏天,我大学刚毕业就回到了克洛河当救生员。那些曾答应过帮我的人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凡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大萧条的人都很难真正理解大萧条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尽管如此,有位在那儿避暑的先生还是问起了我毕业后的打算。他说,如果我想干的工作正好在他能帮忙的范围之内,他会尽其所能为我解决工作问题。在那种大萧条的年代里,只要能找到工作,不管什么工作,都是奇迹。不过这位先生执意要我先告诉他我的理想,告诉他我自己觉得会在哪个方面有发展前途。他要先得到回答才能实施下一步计划。 此时,广播电台是新兴的行业。鉴于自己高中、大学踢过足球并参加过其他一些体育活动,在那位先生的再三敦促下,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他我想当一名电台体育播音员。 作为新兴行业,广播电台还是一块有待开垦的处女地,我想当播音员至少也是进了娱乐圈吧。显然,我想干的是与这位先生没有任何关系的行业,他帮不上我的忙。就在这时,我得到了终生最好的忠告。这位先生说:“你瞧,这样也许更好。我能帮你找份工作(他列举了几个部门),但那些给你工作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给我帮忙而不是为了你。因此只要给了你一份工作,他们便会认为自己已尽到责任了。”他继续说,“现在你提到了一个很有前途的新领域,你应该充满信心去敲那机会之门。也许你要敲上好几百次——每个推销员都是敲了好几百次门才成交的。为了能涉足这个领域,你尽管告诉那里的人你什么都愿意干,哪怕是做杂工也行。这样你就有了起步的机会,你首先需要的也就是在这个部门立足。你会发现,尽管现在正处于大萧条,但在这一领域的某个部门仍会有人意识到如果他的事业要发展,那么他就要起用思想开阔的年轻人。” 一点不错,敲了许多门之后,我来到了一家电台,对一位节目编辑主任谈了我的愿望。这次,我提到了体育,除此之外,我与平时别无二致。这位编辑先生使我终生难忘。他也许给了我一次最异乎寻常的试听机会。他把我关在播音室里,告诉我他会在我见不到的隔壁房间里听着,让我等指示灯一亮,便假设自己在足球比赛场进行现场足球直播,发挥我的最佳状态。当然我也照他所说的做了,直播了大约一刻钟。尔后,他返回播音室告诉我下星期六再到那里——我将真正直播一场重要的足球比赛——爱荷华队对明尼苏达队。 我的人生旅途在这次试播之后转入新的轨道。而尤为重要的是,导致了这次转入新轨道的是那位先生的忠告。它使我懂得,一个人并非一定要有别人的提携,并非一定要别人为你安排一席之地。只要有信心,能把握自己该干什么,那么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去敲那一扇扇机会之门。你会发现,即使像我当时那样初出茅庐的青年人也会有机会去展示自己的才华。 海岸——那使人产生联想的一条线,那接合点、那汇合处,固态与液态紧紧相联之处——那奇妙而潜伏着的某种东西。 海边幻想 ——惠特曼 童年的我有过幻想、有过希望,想写点什么,也许是一首诗吧。写海岸——那使人产生联想的一条线,那接合点、那汇合处,固态与液态紧紧相联之处——那奇妙而潜伏着的某种东西。 去汉普顿和蒙托克(是在一座灯塔旁边,目所能及,一眼望去,四周一无所有,只有大海的动荡)那次,我记得我的愿望不是写特别的抒情诗、史诗、文学等方面,事实上,给我写作欲望的竟是海岸。 它给我一种看不见的影响,一种作用广泛的尺度。除了海和岸之外,我也不觉地按这同样的标准对待其他的自然力量——避免追求用诗去写它们。它太伟大,不宜按一定的格式去处理——如果我能间接地表现我同它们相遇而且相融了,即便只有一次也已足够,就非常心满意足了——我和它们是真正地互相吸收了,互相了解了。 多年来,我的眼前常出现一种梦想,也可以说是一种图景。尽管这是想像,但我确实相信这梦想已大部分进入了我的实际生活——当然也进入了我的作品,使我的作品成形,给了我的作品以色彩。 那不是别的,正是这一片无垠的白黄白黄的沙地。它坚硬、平坦、宽阔,永不停息地向它滚滚涌来的是气势雄伟的大海,它缓缓冲击,哗啦作响,溅起泡沫,像低音鼓吟声阵阵。这情景,这画面,多年来一直在我眼前浮现,也时常在梦醒时听见、看见它。 一部文化史就是一篇故事,叙述人类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而且用它在这面镜子里还将看到什么样的形式来规划我们美好的明天。 人类的镜子 ——普里什文 了解大自然最简单的捷经即是与人亲密接触,那时大自然将成为一面镜子,因为人类的心灵里包含着整个大自然。大自然——这就是为全人类的经济提供的材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走向真理之路的镜子。只要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道路,然后根据自己切身的体会去看大自然,那么必然会在那儿看到你个人思想、感情的感受。 这好像给人一种简单、容易的感觉,如两滴雨点在电线上互相追逐,一滴雨珠耽搁了一下,另一滴赶上了它,于是两滴水合为一滴,一起落到了地下。这么简单!但如果想想自己,想想人们在孤独中,彼此尚未相遇,尚未会合在一起时心中的感受,带着这些想法去研究水滴的结合,那么就会发现,雨滴、水溶合在一起,原来也很复杂。 如果献身于这种研究工作,那么就会像在镜子里一样看见人类的生活,就会发现,整个大自然就是整个人类——这位帝王——生活得像镜子一样的见证者。 大自然里有水,它的镜子映照出天空、山峦和森林。人类不仅自己站了起来,他同时还拿起镜子,照见了自己,接着开始细细观察、审视被照出来的自己的形象人。狗在镜子里照见自己,认为那是另一条狗,而不是它自己。 很可能只有人能够懂得,镜子里的形象就是他自己。 一部文化史就是一篇故事,叙述人类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而且用它在这面镜子里还将看到什么样的形式来规划我们美好的明天。 上自诸神的职责,下至昆虫的劳作,从星体的均衡到灰尘的引力,一切生物、事物的权力和荣耀,都归于服从而不是自由。 自由与克制 ——罗斯金 合理有益的法规和适度的克制,虽说是文明国度里的包袱,但它们毕竟不是束人手足的锁链,而是护身的盔甲,是力量的体现。请记住,正是这种克制的必要性,如同劳动的必要性一样,值得人类遵守。 那些整日将自由挂在嘴边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迂腐至极。从总体上来讲,从广义上来讲,自由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它不过是低级动物的一种属性而已。 事实上,无论伟人还是强者,他们都不能像水中的鱼那样享有自由。人可以有所为,又必须有所不为,而鱼却可以为所欲为。集天下之领土于一体,其总面积也抵不上半个海洋大;纵使将世上所有的交通线路和运载工具都用上,也难比水中鱼凭鳍游来得方便。 只要静下心来重新想一想,你不难发现,正是这种克制,而不是自由被人类引以为荣;进而言之,即便低级动物也是如此。蝴蝶比蜜蜂自由得多,可人们却更赞赏蜜蜂,不就是因为它善于遵从自然社会的某种规则吗?因此,克制往往比自由更值得称赞。 对于自由与克制这两个抽象概念,也不可单凭抽象下结论。因为,倘若你高尚地加以选择,则二者都是好的;反之,二者都是坏的。然而,我要重申一下,在这两者之中,能显示高级动物的特性而又能改造低级动物的,还有赖于克制。而且,上自诸神的职责,下至昆虫的劳作,从星体的均衡到灰尘的引力,一切生物、事物的权力和荣耀,都归于服从而不是自由。太阳是不自由的,但秋叶却可自由飘落;人体的各部没有自由,整体却很和谐。相反,如果各部有了自由,必然导致整体的溃散。 爱一个人不仅要心中有爱,而且还要把爱用行动表达出来,亦即纵使不再爱了,由于别的企图,说不定依然会同样地有爱的表现。于是,在别人脑海中,这一份爱仿佛是永远不变的。 不能承诺的 ——尼采 行动是可以承诺的东西,而感情却无法予以承诺。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一个人如果向谁承诺要永远爱他,永远恨他,或永远对他忠实,这明明是在答应别人一项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有时出于别的企图,他表面上依然可以终生地爱你、恨你和对你忠诚,因为在同一种行动当中,可能包括着为数可观的动机。 爱一个人不仅要心中有爱,而且还要把爱用行动表达出来,亦即纵使不再爱了,由于别的企图,说不定依然会同样地有爱的表现。于是,在别人脑海中,这一份爱仿佛是永远不变的。 换句话说,当有人指天发誓说他对你的爱此生不渝时,他是在发誓说他爱你永远是在表面上,而不是在心里。 鹰之歌 读者精品·成长的年轮 鹰之歌 有人也许觉得这种实干的精神固然很好,不过太强调了这种精神,有时会使人只见树而不见林。然而这是春秋责备贤者的话,能够一棵树一棵树的修整着,究竟是对林子有帮助的。 我所见的清华精神 ——朱自清 这半年来同事们和同学们常常谈到“清华精神”。自己虽然不是清华人,但是在校服务多年,对这个问题也感到很大的兴趣。有一回和一位同学谈话,曾经假定清华精神是“服务”。后来和钱伟长先生谈起,他似乎觉得清华精神是“独立的、批评的”,例如清华人到一个机关服务,往往喜欢表示自己的意见,不甘心苟同。我承认钱先生的看法,连带着他的例子,是有理由的。但是关于“服务”,我还须申说一下。 提到“服务”,很容易想到青年会。青年会的服务精神有它的好处和缺点,这里不想讨论。我所假定的清华的服务精神,跟青年会的不同。为清楚起见,我现在想改为“实干”。清华毕业生不论旧制新制,在社会的各部门里做中级干部的最多。顾樵先生十多年前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看来大体似乎还是如此。顾先生说这些中级干部是平实的工作者,他们的贡献虽然是点滴的,然而总起来看也够重大的。钱先生的看法是指出他们的不重世故。这正是为了重事,要实干,要认真的干。青年人讨厌世故,重实干,虽然程度不同,原是一般的趋向。不过清华跟都市隔得远些,旧制生出洋五年,更跟中国隔得远些,加上清华学生入学时一般年岁也许小些,因此这种现象就特别显著。有些人谈清华精神,强调在学时期的爱清洁守秩序等。乍看这些似乎是小事,可是实在是跟毕业后服务时期的按部就班的实干精神密切的联系着的。 有人也许觉得这种实干的精神固然很好,不过太强调了这种精神,有时会使人只见树而不见林。然而这是春秋责备贤者的话,能够一棵树一棵树的修整着,究竟是对林子有帮助的。老百姓的忍耐性,这里面包括韧性和惰性,虽然很大,却也有个限度。“狗急跳墙”,何况是人!到了现状坏到怎么吃苦还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心浮动,也就是情绪高涨,老百姓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起来了,他们要打破现状。 论不满现状 ——朱自清 那一个时代事实上总有许许多多不满现状的人。现代以前,这些人怎样对付他们的“不满”呢?在老百姓是怨命,怨世道,怨年头。年头就是时代,世道由于气数,都是机械的必然;主要的还是命,自己的命不好,才生在这个世道里,这个年头上,怪谁呢!命也是机械的必然。这可以说是“怨天”,是一种定命论。命定了吃苦头,只好吃苦头,不吃也得吃。读书人固然也怨命,可是强调那“时世日非”“人心不古”的慨叹,好像“人心不古”才“时世日非”的。这可以说是“怨天”而兼“尤人”,主要的是“尤人”。人心为什么会不古呢?原故是不行仁政,不施德教,也就是贤者不在位,统治者不好。这是一种唯心的人治论。可是贤者为什么不在位呢?人们也只会说“天实为之!”这就又归到定命论了。可是读书人比老百姓强,他们可以做隐士,啸傲山林,让老百姓养着;固然没有富贵荣华,却不至于吃着老百姓吃的那些苦头。做隐士可以说是不和统治者合作,也可以说是扔下不管。所谓“穷则独善其身”,一般就是这个意思。既然“独善其身”,自然就管不着别人死活和天下兴亡了。于是老百姓不满现状而忍下去,读书人不满现状而避开去,结局是维持现状,让统治者稳坐江山。但是读书人也要“达则兼善天下”。从前时代这种“达”就是“得君行道”;真能得君行道,当然要多多少少改变那自己不满别人也不满的现状。可是所谓别人,还是些读书人;改变现状要以增加他们的利益为主,老百姓只能沾些光,甚至于只担个名儿。若是太多照顾到老百姓,分了读书人的利益,读书人会更加不满,起来阻挠改变现状;他们这时候是宁可维持现状的。宋朝王安石变法,引起了大反动,就是个显明的例子。有些读书人虽然不能得君行道,可是一辈子憧憬着有这么一天。到了既穷且老,眼看着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他们也要著书立说,希望后世还可以有那么一天,行他们的道,改变改变那不满人意的现状。但是后世太渺茫了,自然还是自己来办的好,那怕只改变一点儿,甚至于只改变自己的地位,也是好的。况且能够著书立说的究竟不太多;著书立说诚然渺茫,还是一条出路,连这个也不能,那一腔子不满向哪儿发泄呢!于是乎有了失志之士或失意之士。这种读书人往往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政府不用他们,他们就去依附权门,依附地方政权,依附割据政权,甚至于和反叛政府的人合作;极端的甚至于甘心去做汉奸,像刘豫、张邦昌那些人。这种失意的人往往只看到自己或自己的一群的富贵荣华,没有原则,只求改变,甚至于只求破坏他们,好在混水里捞鱼。这种人往往少有才,挑拨离间,诡计多端,可是得依附某种权力,才能发生作用;他们只能做俗话说的“军师”。统治者却又讨厌又怕这种人,他们是捣乱鬼!但是可能成为这种人的似乎越来越多,又杀不尽,于是只好给些闲差,给些干薪,来绥靖他们,吊着他们的口味。这叫做“养士”,为的正是维持现状,稳坐江山。 然而老百姓的忍耐性,这里面包括韧性和惰性,虽然很大,却也有个限度。“狗急跳墙”,何况是人!到了现状坏到怎么吃苦还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心浮动,也就是情绪高涨,老百姓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起来了,他们要打破现状。他们不知道怎样改变现状,可是一股子劲先打破了它再说,想着打破了总有希望些。这种局势,规模小的叫“民变”,大的就是“造反”。农民是主力,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领导人,在历史上这种“民变”或“造反”并不少,但是大部分都给暂时的压下去了,统治阶级的史官往往只轻描淡写的带几句,甚至于削去不写,所以看来好像天下常常太平似的。然而汉明两代都是农民打出来的天下,老百姓的力量其实是不可轻视的。不过汉明两代虽然是老百姓自己打出来的,结局却依然是一家一姓稳坐江山;而这家人坐了江山,早就失掉了农民的面目,倒去跟读书人一鼻孔出气。老百姓出了一番力,所得的似乎不多。是打破了现状,可又复原了现状,改变是很少的。至于权臣用篡弑,军阀靠武力,夺了政权,换了朝代,那改变大概是更少了罢。 过去的时代以私人为中心,自己为中心,读书人如此,老百姓也如此。所以老百姓打出来的天下还是归于一家一姓,落到读书人的老套里。从前虽然也常说“众擎易举”,“众怒难犯”,也常说“爱众”,“得众”,然而主要的是“一人有庆,万众赖之”的,“天与人归”的政治局势,那“众”其实是“一盘散沙”而已。现在这时代可改变了。不论叫“群众”,“公众”,“民众”,“大众”,这个“众”的确已经表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从前固然也潜在着,但是非常微弱,现在却强大起来,渐渐足以和统治阶级对抗了,而且还要一天比一天强大。大家在内忧外患里增加了知识和经验,知道了“团结就是力量”,他们渐渐在扬弃那机械的定命论,也渐渐在扬弃那唯心的人治论。一方面读书人也渐渐和统治阶级拆伙,变质为知识阶级。他们已经不能够找到一个角落去不闻理乱的隐居避世,又不屑做也幸而已经没有地方去做“军师”。他们又不甘心做那被人“养着”的“士”,而知识分子又已经太多,事实上也无法“养”着这么大量的“士”。他们只有凭自己的技能和工作来“养”着自己。早些年他们还可以暂时躲在所谓象牙塔里。到了现在这年头,象牙塔下已经变成了十字街,而且这塔已经开始在拆卸了。于是乎他们恐怕只有走出来,走到人群里。大家一同苦闷在这活不下去的现状之中。如果这不满人意的现状老不改变,大家恐怕忍不住要联合起来动手打破它的。重要的是打破之后改变成什么样子?这真是个空前的危疑震撼的局势,我们得提高警觉来应付的。 做事情也许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短期行为,做事业则是一个终生的追求。 做事情和做事业 ——白玫 大学毕业后的前几年中,我几乎每年换一个工作。先是在办公室当文秘,一年后觉着卖保健品挺赚钱的,就应聘去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做推销员。没干多久,保健品就臭了街,这时有位朋友拉我去家营销策划公司,月薪能开到1000元,我第二天就去报到上班。在这家营销策划公司工作了一年,收入虽然较以前多了不少,但离脱贫致富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上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他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从广东往北京捣腾一些热门商品,“钱”景诱人,我于是又加盟了他的贸易公司。干了半年,公司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又去了一位朋友开的广告公司。没多久,遍街都是拉广告的业务人员了,我又去报社当记者…… 直到30岁过后,漂泊的人才安定下来。我问自己:我这样能做成什么呢?每次只要去别的公司能赚到比现在公司更多的钱,我就欣然前往,可忙到现在,虽赚了些小钱,生活得到了些许改善,可是却一事无成。在任何一个行业中我都没有打下坚实的根基,培养起自己的资源。返回头来看,当年曾并肩战斗过的同事,许多都在原来的领域成名成家了,我却只是改善了伙食标准而已。 经济上的窘迫促使人们做出急功近利的现实主义的决择。但一个想有所成就的人一定要在心中弄清楚:自己适合于做什么,哪个领域哪个岗位才是自己终生事业所在。 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就应该选准一行坚定不移地做下去。也许在开始的时候或某些阶段,经济上的收益并不令人满意,但只要是兴趣所在,这一行真的适合自己,则就应该不为眼前所动,咬牙坚持下去。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明天成功的基础,你也会步入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轨道。如此这般,日积月累,成功是必然的,它可能早一天来,也可能晚一个月到,但无论迟早,它肯定要来。 做事情也许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短期行为,做事业则是一个终生的追求。我精心呵护着这盆万年青,因为我已明白:它粗粗的饱经风霜的茎托着的是什么。 万年青 ——刘永 20岁那年,我被只身抛到一个深山里的小站。小站的日子很寂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心里的涟漪。虽然小站有许多东西有待自己去寻找,但是我的心却在遥远的城市里伴着午夜的霓虹灯闪烁,将自己沉浸在甘洌的酒中,灵魂飘荡在一枝枝燃烧的烟卷里。朋友的音信早已隔绝,带来的几本书因为备受冷落而蒙上灰尘。那时的我怕每一个醒来后的早晨,倦看小站不变的风景,厌恶每天单调乏味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小站的朋友打听到我的消息,托人给我送来一盆万年青,烟壳纸上只有一句轻轻的问候:你还好吗?我被这久违的问候久久地感动着。 此后的生活中多了一件事:每天给万年青浇水。每当凝视着它青翠欲滴的叶,粗粗的生满苍苔的茎,仿佛饱经风霜的手托着些什么,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小站的七月,火爆的太阳发了脾气,早将香蕉叶烤得卷了起来。热浪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处躲藏的人们在身上泼些冷水,铺张凉席穿条裤衩躺到了地板上。可恶的蚊虫不分白天黑夜轰鸣着示威,时而来咬两口,在粘糊糊的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红斑,痒得难受。 身边的师傅们却自得其乐,上班埋头干,下班后一杯浓茶、一碟小菜、一杯老酒。高兴时几个人光着上身围着一张旧桌子打扑克有滋有味。赢的合不拢嘴高谈自己打牌技巧如何高明,输的钻了桌子还乐呵呵地嚷着再来几盘。那是他们的天堂,没有唉声叹气,没有骂天骂地,只有一副乐天派的模样。 我却沉浸在一次次烈酒焚烧后的混沌中不可自拔。不久我那位朋友因为出色的工作而调离了小站。一个酒后的夜晚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当听完我的一阵牢骚后,话筒里传来他平静而熟悉的声音: “万年青还好吗?那是一位老巡道工留给我的。在学校时你很喜欢摆弄花草,觉得送给你挺合适。”他停了片刻,仿佛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在小站上班,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下班也没有个去处,种种花草觉得还充实些,免得一天到晚怨天尤人……” 我知道那位老巡道工正是朋友的父亲,他曾经在深山里踏破了多少个黎明,又送走了多少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批批年轻人来了,又走了,而他仍然用双脚丈量着钢轨,风雨无阻。他在这座山里的岁月是那位朋友和我年龄的总和。 以后的日子,时而有他的电话来。他仍然牵挂着那盆万年青。我也平静地告诉他:什么时候万年青发了新芽,什么时候万年青又抽出了嫩叶。这成了不可或缺的话题。 我精心呵护着这盆万年青,因为我已明白:它粗粗的饱经风霜的茎托着的是什么。关于它的故事过去有许多人用毕生去写,现在身边的人正在演绎着,将来还有更多的人来继续。我会把它永远珍藏在心里。 在这个信息时代, 许多人被各种新知识、新名词冲击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地盲目追赶着各种知识潮流。 安身立命之本钱 ——张子忠 孔子跟师襄子学习弹琴,一连十天,没有再学新的内容。师襄子说:“可以学习新的内容啦 。”孔子回答:“我虽然练习了这支曲子,但是它的技巧还没有掌握。” 过一段时间,师襄子说道:“它的技巧你已经掌握了,可以学习新的内容了。”孔子回答“我还没有领悟出它的主旨呢。” 又过了段时间,在弹奏中,孔子由于受到乐曲的感染,有时进入深沉的境界,有时感到心旷神怡,胸襟开阔。于是说道:“我体察到作曲者的为人了。他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眼光明亮而高瞻远瞩,好象有统治天下的帝王气魄。除了文王,谁还能创作出这样的乐曲呢!”师襄子听了,立刻从座席上站起来,向孔子施礼道:“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这正是文王谱写的《文王操》啊!” 博学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太多的人却只注重了数量而忽略了质量,摆龙门阵,侃大山时,只听他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纳米、基因、《图兰朵》……等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他的这些知识,充其量也就是些可以卖弄的谈资而已。 而且要命的是,在这样一种阅读习惯和思维模式的指导下,人会养成一种浅尝辄止的毛病,在较深入的地方也难以沉潜下去,成为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调侃博士。 术业有专攻,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死抱住自己的专业不放松,这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本钱。你尽可以花精力时间去掌握本专业的新发展,对其他领域,顾得过来的情况下,开阔一下眼界和思路足矣。跟住时代潮流,指的是你的思维方式和专业水平,而不是所有的新鲜事物你都得去了解掌握。想到那夜送我回家的老船夫,心中升腾起一股奋发的力量。 流淌的力量 ——董全满 八年了,在这八年里,我常常执拗地忆起那个初夏的傍晚。 那一年,我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县立中学念高一。那一天,我们班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一老师从琅琅的书声中把我叫出教室,说:“你家来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去。” 我的眼泪刷地涌出来,爸妈最怕耽误我学业,要寄宿于校的我赶紧回家,是遇到非我回去不可的事。妈妈久病在身,是不是有了意外?我心里七上八下,焦虑起来。 从学校所在地到家的汽车已停班,我抄近路回家,上午下过雨,乡间小道泥泞难行,我趔趄着或跑或走,滑倒了几回,沾了一身泥。跑跑走走约五六里路程,气喘吁吁地到一河渡口,此时,夕阳已隐没了,河面上闪照着晚霞凌乱的光辉,渡口已无人,望着河对岸慢慢驶来的一叶小舟,我禁不住哭泣起来。 “哭啥,上船!”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一位面容黝黑而精神矍铄,头戴圆顶斗笠,约莫六十来岁的船夫正瞪着我,把船靠了岸。 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坐上了船,船夫摇起橹:“看你是读书伢子,天黑害怕了?有啥子可哭的。” 我索性又大哭起来:“呜……呜……我们家出了事,我要急着回家。” 也许看清了我衣裤上沾满了泥迹,也许看到我紧贴后背、湿透的衬衣。老船夫稍停一会,嗓子压低了:“妹子,不要急,你家在哪?” 我说出了家的住处。“晤,船顺水而下,到你家一个时辰,你上岸走河堤,得花一个半时辰,天黑了,女孩家走路会怕,我看这样吧,我用船渡你回去。” 睁着疑惑的眼望着船夫,和蔼而稍显混浊的眼正怜爱地看着我,似乎示意我不用推托。 “老伯,谢……谢……了。”我喉头硬塞了。老船夫突然停了桨,弯下腰拿起脚边的蓝花粗瓷碗,从紫黑色的陶壶内倒出一碗茶水,递到我面前,山野的茶香扑鼻而来,我才觉得口干舌燥,咕噜噜喝干了一碗茶水。老船夫又给我倒了一碗,我也咕噜噜喝下了。 船沿着河岸行驶,已是暮色四合,河面白茫茫的一片,偶有几只捕鱼船在游弋,船头挂的风雨灯缓缓地移动,似水上浮移的幽幽萤火虫,惊鱼入网的敲击竹筒的梆梆声传来阵阵凄清。 我心里发颤,不由缩紧了身子,老船夫看出了我的恐惧,点燃了放在舱里的风雨灯,跟我拉家常,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看我没说话的心绪,老船夫转换话题,驶过的渔船船舷上洒着鸦黑的鱼鹰,老船夫就对我说:“鱼鹰,不好侍弄,市面上一千多元一头,可养好一头鱼鹰半个月就可抵本钱了。春天是放鱼鹰的最好季节。夏天是淡季,一来大热鱼机灵,逮它们费劲,二来烈日炎炎,鱼鹰潜水反怕冷,易伤风感冒,现时春夏之交,晚间放鱼鹰才好哩……” 桨划水的哗哗声停了,船到岸了,老船夫提起风雨灯,照我下船,我从口袋里摸出5元钱,给船夫,船夫用满是褶皱的手,硬塞回我口袋,说:“读书伢子,辛苦,钱拿着去买书吧。” 我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回到家,预感得到证实,母亲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她心爱的女儿。我撕心扯肺地痛哭,嗓子叫哑,也唤不醒母亲。 光阴荏苒,转瞬八年过去了。八年来,我一直在外读书,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独身求学的辛苦、迷惑和孤寂也曾困扰过我,可一想到那夜送我回家的老船夫,心中的黯然之感顿失,升腾起一股奋发的力量,这股力量伴我走过生命中的沟壑与坦途。他没有双臂,却持久而有力地握住了命运的手…… 无臂的握手 ——朱敏 梅泉所在的江西某机床厂是生产冲床、钻床的国有企业,近年经营形势每况愈下,作为主管会计,梅泉心里是很清楚的。去年下半年,厂领导开始考虑干部职工的“分流减负”一事。 财务科有5个人。文件上明确规定要减掉一个人。减谁呢?这是令财务科长头疼的事。梅泉受过财会系统教育,虽说他没有双臂,但通过努力,已经胜任了这份工作。科长是爱惜他的。可是,另外几个人,科长动得了吗? 梅泉更清楚科长的难处,他对科长说:“我下岗吧,我比别人年轻,机会更多一些。” 当了大半辈子机床厂门卫的父亲得知梅泉辞职后,气得饭也吃不下去,接连几天都不跟梅泉说话。但父亲能真的不理睬这个自己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多灾多难的儿子吗? 梅泉两岁时,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5岁又失去双臂,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父亲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浇在梅泉这棵孱弱的幼苗上。儿子每一个细小的成长,都是父亲生活的全部意义。 父亲没有责备梅泉,只说:“父亲一辈子无能,现在老了,全靠你自己走路了。” 梅泉辞掉工作不久,曾接受江西残疾人艺术团的邀请,临时代替一位演员表演一个节目。一个月后,那个演员回来了,梅泉只有离开艺术团。 梅泉想到开一家书店或食杂店,他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在他准备单干时,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来信,问他是否愿意随团演出。每月工资600元,团里负责吃、住。 梅泉和父亲默默地站在了门口。 还是父亲将背包挂在了梅泉肩上,说:“上车吧,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拦你。” 黄包车载着梅泉向大街驶去。梅泉没有回头看一眼父亲,他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是全国惟一的专业残疾人表演团体,团内聚集了近4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残疾人艺术人才。 梅泉的绝活是能用脚写出楷、草、魏体毛笔字。早在1991年,他就获得过“全国残疾人‘新蕾杯’书法比赛三等奖”。 梅泉第一次跟那样多的残疾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同病相怜的亲近感;相反,他感到锥心的悲凉,他觉得命运过于冷酷无情。看着来自天南地北的男女同伴整天热热闹闹地生活,梅泉感到困惑,便常常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或者趁空隙溜到异乡的街头瞎逛。 母爱的缺失、寂寞的童年、受歧视的学生时代,这些都在梅泉心里烙下疤痕。梅泉在家时,总是躲在那间小小的门卫室里,看讷言的父亲将那扇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梅泉渴望友爱又拒绝友爱,就像那铁门一样。他变得敏感多疑,一个陌生人投向他无意的一瞥,也会在心里琢磨半天,然后觉得受了伤害,心就缩得紧紧的。 夜深人静时,梅泉因思念父亲而泪流满面。年迈体衰的父亲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在家时,每次吃饭,父亲总是坐在一边疼爱地看着自己,那夹菜的筷子常常愣在半空。 梅泉的孤寂,被团里的舞蹈演员小燕看在眼里。小燕是梅泉的舞台搭档,梅泉外出时,小燕就跟上来,依在他的身边,甜甜地叫他“梅泉哥”。梅泉第一次听小燕叫他“梅泉哥”时,他的心震惊了半天。 小燕每天“梅泉哥”地叫,还将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晒干后,又折得平平整整地放进他的背包里。小燕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经常来看小燕。男朋友一来,小燕就拉上梅泉,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夜宵,或坐在河边漫无边际地聊天。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梅泉心头的阴影开始一点点消失。梅泉感动于这种透明纯净的友爱。 艺术团来到福建三明市辖区的一个镇中学演出时,小燕接到男友患急病的电话,急得哭了起来。她一刻也呆不下去,她要立即赶回南通陪伴男友。当时已是深夜,小镇距三明市有100公里的路程。 梅泉提议“集资”租辆车送小燕到三明。没有一个人反对,很快就集到400元。梅泉护送小燕坐出租车赶到三明,并看着小燕上了火车。 那个夜晚和整个第二天,团里的气氛紧张而沉寂,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大家甚至连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当傍晚梅泉接到小燕打来的“一切平安”的电话时,全团爆发出了久久的欢呼声。 梅泉通过这件事,悟彻了“得到和付出都是一种欢乐、一种幸福、一种力量”。 细心的梅泉注意到有一个人,三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叫陈飞飞的广东高州女孩,患有腿疾。飞飞是一位歌唱演员,她演唱的“红河谷’、“三套车”、“喀秋莎”低回凄婉;每一首曲子唱下来,台下总是掌声如潮。 飞飞内向,没有演出任务时,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看书或静心听大家说话。 十堰是鄂西北一座美丽的小城。在那里,梅泉与飞飞有了接触。 那是个积雨初晴的黄昏,梅泉独自坐在旅社的平台上看漫天的云霞。飞飞上来收衣服,收好衣服后,她靠在平台的栏杆上。那时,云霞已经消失,暮雹中的小城灯火闪烁,温热的晚风徐徐掠过平台。 “飞飞,唱首歌吧。”梅泉说。 飞飞想了想,便唱起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送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 连着几天的傍晚,梅泉与飞飞都在平台上度过。他们有着那样多相同的话题。离开十堰的头天傍晚,飞飞约梅泉来到平台,他们相倚在栏杆上,静静地四目相视。 “梅泉,你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飞飞低着头,长发掩着她的脸。飞飞伸出双手,掌心贴在梅泉的胸脯上,“你想过没有,我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整体,就是一种完美……梅泉,能这样一辈子多好!” 飞飞说出了梅泉想说的话,说出了梅泉梦寐以求的美好。 离开十堰的第二天,男高音演员熊伟对梅泉说他爱飞飞已经两年了。另一个团员告诉梅泉,熊伟为飞飞自杀过两次。 梅泉不想伤害别人。他想起自己的初恋,想起那个被自己伤害过的桂林女孩唐碧君。 那是1995年,梅泉22岁。唐碧君一个人从桂林来到抚州。就在那简陋得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昏暗的小屋里,唐碧君说要陪伴梅泉一辈子。两个月后,唐碧君瞒着家人,放弃了舅舅替她在广西师范大学找的那份即将转正的工作,带着换洗衣服来到梅泉身边。 面对这份真挚灼热的爱情,梅泉退却了。他对唐碧君说,“我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我并不爱你……” 那是怎样痛苦而漫长的6天6夜。最后,唐碧君哭着说“你太自卑了!你太懦弱了!” 没有手,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梅泉拿什么爱唐碧君?爱一个人是让对方幸福。梅泉认为自己没有爱人的权利。 如果说22岁的梅泉还不懂得爱情的真谛,真的还没有从心里爱上唐碧君,那么,现在与飞飞在一起的那种晕眩的心跳、愉悦的颤抖、幸福的窒息,不是爱又能是什么? 梅泉不再担心清苦的生活会影响爱情,他担心的是爱情之外的良心:熊伟怎么办?自己能在本是肢残的熊伟心上再插一刀吗? 梅泉开始回避飞飞。可是,梅泉没有料到,10天后,飞飞突然离开了艺术团,回了广东老家。飞飞一走,熊伟几度伤心欲绝。 梅泉至此才明白,自己铸成大错。 梅泉真正用来表演节目的时间,每场也就10分钟的样子,先是在竖着的白纸牌上写“勤奋拼搏、自强不息”八个字,然后简短介绍自己,最后念“春夏秋冬都是风景、风霜雨雪都可炼人、酸甜苦辣都有营养、挫折磨难都是幸福”作结束语。最多的一天演4场,总共不超过一小时,在团里,梅泉是最轻松的一个演员。 因为艺术团成立时间早,知名度大,他们的演出任务总是排得满满的。为了赶场,他们往往在黑夜里启程,只有18个座位的中巴载着三十多个人,第二天就到达另一座城市。 慢慢地,梅泉害怕那种拥挤动荡、看不见风景的黑夜旅行,不愿回到混乱嘈杂的旅社房间。没有半点遮拦与掩饰的群居生活,不仅将一个人形体、生理的一面暴露于众,同时,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也裸现出来。梅泉往往蜷在地板上,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任凭吃语、鼾声充塞于耳。 就是这种频频不断的迁徙飘忽,使梅泉深感命运的莫测与人世的仓促。他对这种生存方式开始产生怀疑:自己适合这种生活吗?自己在这种动荡不定的生活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是在别人搭好的舞台上表演别人设计好的节目啊! 梅泉觉得自己不能仅仅为了一份薪水。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梅泉还没有想明白。 深圳之行,使梅泉找到了答案。 那天,在深圳某大学表演完节目后,众多的记者围上来采访。梅泉忘了是哪家报纸的一位女记者,向他提了几个普通的问题后,她说:“你这种生活是一种资源。你看过《大篷车》这部影片吗?你完全可以根据艺术团的生活,写出一部真正反映残疾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出来,那会填补一种空白,而这对你自己对社会,都是有价值的……” 梅泉愣怔了半天。 豁然开朗的梅泉拟订了个计划:在艺术团呆上3年,更深入地融入这个群体,真正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同时,也丰富自己的心灵世界,再就是趁此走遍中国的每一座城市,拓展自己的眼界。3年后,回到抚州,回到父亲身边,将自己感受到的生活写出来。 梅泉感谢深圳这座出现在自己命运关口的年轻而充满激情的城市,感激那位女记者给予自己生命的启示。 与梅泉告别时,他正从江西省军区八一礼堂表演完节目出来。团里下午没有演出任务,梅泉向团长请半天假,他要回抚州看父亲,半年没有见着父亲了,梅泉心里难受。 团长说:“你得下午6点以前赶回来,我们6点30分动身去长沙。” 南昌至抚州有一百多公里,乘快巴得一个多小时,来回得近三个小时。假设每一个环节都顺利,梅泉与父亲见面的时间最多不足两小时。 梅泉想打辆“的士”回去,一问价钱,来回得300元。梅泉舍不得,他只有往长途汽车站赶。那里每隔20分钟有一辆开往抚州方向的快巴。 望着梅泉匆匆赶路的背影,我设计不出他与父亲相见的场面。 这么简单的骗术,为什么当时我就没看出来呢? 请别做那下一个 ——龙梅 有一则广告上说:你汇款10块钱,就能得到赚1000块钱的最佳方式。一位读者按地址汇去了钱,他得到一封回信,信中只有一句话:找100个像你这样的傻瓜。 我们不时会从各类报刊上看到各种骗子落网的报道,我们也会惊讶地从中发现:所有这些骗子们的手法都如此简单和相似,除去小部分骗子利用人们的善良和同情心以外,其余绝大部分都是利用人们不劳而获、贪图占便宜的心理。 有民工模样的人在街上拦住你,说他挖到了古物而无法出手,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你,你一倒手就能赚多少等等——你不想想,听他说的话,他的文物知识比你丰富多了,他无法高价出手,你就能吗? 有人拿着花花绿绿的外币在银行门口等着你,说急需用钱,便宜些,同你换些人民币——你都不知道那些钱是哪个国家的货币,他能换进来,就换不出去呀,非得找你? 全国各地都在摸彩票,有人就出了关于如何摸彩票中大奖的书——摸彩票完全是赌运气,作者要是发现了规律,还舍得教你呀?他摸彩票拿大奖不比写书容易啊? 某某大师土法治癌症;某某大师把水变成油啦;某某公司给你30%的集资回报率啦…… 骗子们的智商不见得有多高,手法也没有多先进,但绝对都是人性弱点的专家和好演员,他绝对理解你的心理,因为他就是因为这种心理才干这一行的。 一个聪明人肯定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凡事要动脑子想一想,是否符合逻辑常识;奇迹会发生,但不是发生在这些人、这些事上;天上即便掉馅饼,掉到自己头上的概率也只是数十亿分之一;也不会总想占些小便宜;致富发家之路的路标是: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动你的脑子! 要有勇气相互了解。 我要找到你 ——胡珊珊 我坐在起居家里,伸展了一下书桌下的双腿,伸手拿起一封信把它拆开。原来是蒙特尔百货商店寄来的账单。 看见我们欠的175美元的帐,我大吃一惊。 我认定这是弄错了!因为我和妻子珍妮特都没有用过这些钱,而且为了买下这幢房子,我们正在准备第一次付款,一直在节省每一分钱。 又瞧了瞧帐单,更加肯定他们是打算写17.50,可多画了个零,又点错了小数点,变成了175.00。 我用手擦了擦脸,已经不再感到吃惊了。我的目光越过起居室望到卧室,看见珍妮特正蜷着身子,在被子里看杂志。 “珍妮特,”我大声对她说,“我想蒙特尔百货商店弄错了,给我们寄了张175美元的帐单。我敢肯定是17.50美元。明天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好把支票寄给他们。” “珍妮特,”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见没有?蒙特尔百货商店把帐单给弄错了! 她慢慢地放下杂志,把它搁在胸前。看得出来她是在尽力保持平静。 当意识到她真的用了这么多的钱时,我感到他脸上一阵发烧。心想,她用这钱时,为何问也不问我一声?于是我走进卧室坐在床沿上,觉得最好还是把一切都挑明的好。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花了175美元?” “那又怎么样?”珍妮特勉强笑了笑,说,“我也工作,我来付好了。” “付什么?”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没看见屋里添置了什么东西。 她有点稚气地说:“我……我不想告诉你,勃尼。这不过是我自己想买的一些东西。” 我两眼盯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了这些钱,还不肯告诉我钱都花在哪儿。我们付帐只好动用存款,这意味着买下这幢房子要推迟一个月。这太不公平了,破示了我们的计划,也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最糟的是我无法再信任她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我的火气更大了,决心问个水落石出。 “听着,”我气冲冲地说,“别兜圈子了。我要知道这张帐单到底买了什么?我有权知道!” 珍妮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说:“别和我生气,你最近几个星期太劳累了,过于紧张和敏感了。” 她这是想摆脱困境。这叫我更加生气。我粗暴地甩开了她,心里非常不高兴。 “听着,”我又说了一遍,“我提的问题你想拒绝回答吗?” 珍妮特仰起头来望着我,脸上显出非常困惑的神情,仿佛是在拼命对付一人棘手的问题。 “嫁给你,难道意味着我不能有几件自己的私事。”珍妮特讷讷地说。 我在房间里来加踱步,无法克制自己沸腾的怒火。忽然,我停住脚步站在那儿,我全都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找到了答案——她肯定花钱买了条见鬼的貂皮围巾。 一个月前,蒙特尔商店进货时,她跟我嚷过要买那条围巾。对她来说,穿戴最要紧。我甚至还能记得那个星期六下午我们去逛商店时,她打量貂皮围巾的贪婪目光。无怪乎今天不愿告诉我买了什么。真可恶!我上前几步站到她的身边。 “你这个撒谎的小人!”我眼盯着她,一字一顿狠狠地说,“我知你买的是什么。你只想自己的穿戴,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婚姻,竟视我们的共同利益为儿戏!” 她仍不作声。“但愿那年鬼玩艺闷得你透不过气来!”我什么也不在乎地继续怒吼道,“我原以为你是我理想的妻子,如今才知道你和那些乱花钱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珍妮特脸上显出惊恐愕然的表情,可我却似获得了一种快感。这就我所希望看见的——让她也难过难过。 珍妮特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我面前的地毯上,瞪着大眼问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妈的,一点不错!”珍妮特的火气使我更加恼怒,我勃然大怒地骂道,“我真后悔没有能早知道这点。” 此刻她和我一样来火,我们两人互不相让。 “你这可怜的笨蛋!”她说,“你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连结婚意味着什么也不懂。你有时间去好好想想。我要回家去和妈妈一起住,别来找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知道现在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了,可我一点也不准备妥协。一切都怪珍妮特她知道我们有多少存款,她晓得自己偷偷摸摸地干了件不光彩的事。她把我当什么了? 我难道是让她任意摆弄的玩物吗? 我转身去说:“假如你对我开诚相见了都做不到了话,随你去哪儿好了。” 她终于气呼呼地走了。我心想:让她去吧,很快她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会低三下四地跑回来。娘儿们都是这样!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独自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我沉默寡言,与往常不同。午饭后回到办公室里,我看见比尔·汉莫正在向同事们夸耀他才买的一套高尔夫球棒。“是在市中心买的。”他笑着对我说,“啊,勃尼,你从前常打高尔夫球,是吗?”我强作笑颜,伸手拿了根球棍。“是这样,一点也不错。”我站在那儿,挥舞球棍说。我忽然有了个主意——重操旧业,再打高尔夫球。因为这样,或许能减少我的懊恼和烦闷。 当天下午我去买了球和球棍,一拿到手里便觉得非常称心。把球拿回家我就在地板上玩了起来。有一只球打重了一点,从起居室滚进了卧室,说来也巧最后滚进了珍妮特的壁橱。壁橱又大又暗,珍妮特的许多衣服还挂在里面。 我跪在地上,伸手在里面摸找,忽然碰到了一只沉重的箱子。我拉出来打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高尔夫球棍,比我刚才买的要漂亮。还有一打高尔夫球和一副手套。箱子上是蒙特尔的标记。我这时才记起来,下个星期二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珍妮特喜欢让人出乎意料,她对我充满了无限的爱。我真混。珍妮特说的一点不错,我真是个可怜的笨蛋。 寻思现在只有一条路——去找珍妮特求她回来。我是个男子汉,有勇气这样做。 还有,明天,我一定要在珍妮特的壁橱里,挂上一条貂皮围巾。三种单纯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寻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我为什么生活 ——罗素 三种单纯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寻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这些激情犹如狂风,把我伸展到绝望边缘的深深苦海上东抛西掷,使我的生活没有定向。我追求爱情,首先因为它叫我销魂,爱情令人销魂的魅力使我常常乐意为了几小时这样的快乐而牺牲生活中的其他一切。我追求爱情,又因为它减轻孤独感——那种一个颤抖的灵魂望着世界边缘之外冰冷而无生命的无底深渊时所感到的可怕的孤独。 我追求爱情,还因为爱的结合使我在一种神秘的缩影中提前看到了圣者和诗人曾经想像过的天堂,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尽管人的生活似乎还不配享有它,但它毕竟是我终于找到的东西。 我以同样的热情追求知识。我想理解人类的心灵,我想了解星辰为何灿烂,我还试图弄懂毕达歌拉斯学说的力量,我在这方面略有成就,但不多。 爱情和知识只要存在总是向上通往天堂,但是怜悯又受饥荒煎熬,无辜者被压迫者折磨,孤弱无助的老人在自己的儿子眼中变成可恶的累赘,以及世上触目皆是孤独、贫困和痛苦——这些都是对人类生活的嘲弄。我渴望能减少罪恶,可我做不到,于是我也感到痛苦。 这就是我的一生。我觉得这一生是值得活的。如果真的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将欣然重活一次。 一位西方哲学家无意间在古罗马城的废墟里发现一尊“双面神”神像。这位哲学家虽然学贯古今,却对这尊神很陌生,于是问神像:“请问尊神,你为什么一个头,两副面孔呢?” 双面神回答:“因为这样才能一面察看过去,以吸取教训;一面瞻望未来,以给人憧憬。” “可是,你为何不注视最有意义的现在?”哲人问。“现在?”双面神茫然。 哲人说:“过去是现在的逝去,未来是现在的延续,你既无视于现在,即使对过去了若指掌,对于未来洞察先机,又有什么意义呢?”双面神听了,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原来他就是没把握住“现在”,罗马城才被敌人攻陷,因此他遭人丢弃在废墟中。真理在于公道,公道在于每个人都能行使生活的权利;生活的权利便是劳动。 行前寄语 ——托尔斯泰 在我启程回归祖国之际,我要对尚留在这里的亲人说几句话。因为我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是为了享乐而回去的吗?不是的!俄罗斯正面临着严峻的时刻。憎恨的巨浪反复冲击着它,同它敌对的世界正用橡皮棍子武装自己。 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疯,相反,近五年来它变得明智了。现在就连戴角制镜框眼镜的青年投机商人也已经懂得,生活只有三个范围:1、美国,在那里,人们在深可没颈的金元堆里浮游着;2、欧洲,人们在热烈地梦想着金元;3、俄罗斯,一个粗野的、疯狂的国家,那里的人们一反正当的看法,断言“真的就是好的”。 事变总是在它们的力量薄弱的地方结束的。历史的规律像山崩一样可怕。因此,世代注定了要灭亡。 戴角制镜框眼镜的青年人不再听信谎言了。他们需要的是理想主义!席勒只有在火油灯下,只有在平均运行速度下——每小时十公里——才能给虚构出来的。金元——这就是生活的全部追求。它不仅包含着巨大的购买力,而且孕育着新的理想主义的曙光和浪漫主义的奇迹。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坐在咖啡馆里,在小茶几上摊开一张窄长的金元纸币,审视着它,于是眼前出现了一个光辉夺目的幻象:世界之王,杰比·摩根。礼帽帽檐压到眉头,他登上纽约交易所的阶梯,两万只眼睛盯着他那张死气沉沉的长脸。雪茄衔在他左嘴角上。证券暴跌。在富丽堂皇的邻宅里,人们写下临终遗言,然后开枪自杀。工厂纷纷解雇工人。那些为发财或养老而积下一些钱的可怜的凡夫,披头散发地跑去把证券换掉。 第二天,杰比·摩根戴着压到眉头的礼帽又登上交易所的阶梯。他那张长脸仍然是死气沉沉。雪茄衔在右嘴角上……证券猛涨。在富丽堂皇的邪宅里,人们写下临终遗言,然后开枪自杀。市场上的所有食品都被囤积,工人们睁着疯狂的眼睛,盯着食品店里空空的橱窗,刚才换掉了证券的可怜的凡夫,眼看着钞票在手里变成一堆废纸。 假如好好端详一下这张窄长的绿色纸币的话,那末,透过它你看到的还不止这些奇迹。仔细地看去,还可以看到一群群感染到饥饿和绝望的热病的人,火灾,巍峨的建筑物的四下飞溅的玻璃,枪口冒烟,成团的电车电线,竖满了刺刀的卡车,红旗,黑旗……黑色,黑色笼罩着欧洲。 而在那里(在莫斯科),在三棱的纪念碑上写着:“不劳动者不得食。”那里的人们断言,真理在于公道,公道在于每个人都能行使生活的权利;生活的权利便是劳动。国家担负了实现这些原则的任务。这个志向体现在专政上面。国家政权的专政,作用于两个极端之间:战争和有如植物生活一般的静止。国家观念(集体)高于个人观念。集体是指质的概念,而非量的概念(亦即个人的集合)而言。个人是自由的,当他的意志不是用来破坏集体的时候。这便是处在革命的第五个年头,世界大战开始九年以后的俄罗斯。 在这一幅严峻的图画里仿佛含有矛盾。革命(俄罗斯革命)的目的就是把个人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等方面的束缚下彻底解放出来。而个人在俄罗斯,比在俄罗斯以外的别国更加服从于集体。情况就是这样。但是,在战斗的时候兵士所寻求的难道是自由吗?他寻求的是胜利。俄罗斯此刻正处在渴望胜利的时候。整个俄罗斯在行动,在突飞猛进,它的存在还具有历史意义的,生活还是流动的,水也没有静止。国家政权在组织着,建设着,任务是艰巨的:俄罗斯伸展在半个世界里。 在俄罗斯,个人正在通过确立和建设强大的国家而走向解放。在欧洲(1923年),个人是自由的,个人在交易所的阶梯上实现自己的自由,干着证券投机的买卖。且让优秀的孤独者们写下优秀的关于精神自由的书籍吧——而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却迫使幻想者们吃着马铃薯皮,明天又迫使他们由于没有食物而呼吸新鲜空气,后天要他们搬运砖头去建造富丽堂皇的邪宅(在那里,青年人当然会开枪自杀,因为有一天他会猜不到杰比·摩根的雪茄衔在哪一边的嘴角上)。 这样,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目前还在购买橡皮棍子:“必须坚决地消灭革命”。俄罗斯现在所遭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这类乎人的东西。斗争不是迅速的,不是容易的,这是一场旧世界的余孽同新世界的第一代之间的斗争。 我看到了揶揄的微笑。唉,别这样迫不及待地嘲笑吧。稍稍等一下吧,要不了一年的。事件进行得这样神速,就像我们在翻阅一本历史书似的。就在不久以前,人们谈论中的俄罗斯无非还是一个饥饿和恐怖的国家,而现在政府却准备输出两亿普特的余粮。原来分裂成几个部分的国家已经重新集拢起来。就在欧洲工人的力量用来维持自己不致饿死的最起码的权利的时候,俄罗斯工人的力量却正在进行复兴和巩固自己的国家的伟大事业。 在俄国革命中燃起了一抹新的曙光。用货币来代替人的颜面的骇人听闻的时代将要过去。我们总有一天会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海洋不能转瞬干涸,大地也不会在一昼夜失掉绿色的外衣。人类不可能一下子无可救药地灭亡。文化的一根枯枝掉落下来,而就在近旁,新的枝条却欣欣向荣。以“人对人——像狼一样”为标志的旧文化堕落到了使用橡皮棍子的地步,它将挣扎,抵抗,但是这个灭亡的时代将是可怕的、无人性的,正像戴着恐怖的纸面具的类乎人的东西一样没有人性。我是回家过艰苦的生活去的。但是,胜利将属于那些具有真理与正义的热情的人,——属于俄罗斯,属于那些将同它一起行进的、相信新生活的曙光的人民和阶级。到那时候,我们将在自己的和平的住宅的门前看到安静的大地、和平的田野、波浪起伏的庄稼。鸟儿将歌唱和平、安宁和幸福,歌唱在度过了凶年的大地上的幸福的劳动。 在勇敢、坚强的人的歌声中,你永远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骄傲的号召! 鹰之歌 ——高尔基 黄颔蛇爬在高高的山上,它躺在潮湿的峡谷里,盘起身子望着下面的海。太阳照在高高的天上,山把热气吹上天,山下海浪在拍打岩石…… 山泉穿过黑暗的薄雾,沿着峡谷朝着海飞奔,一路上冲打石子,发出雷鸣的声音…… 山泉满身白色浪花,它又白又有劲,把山切成两半,带着怒吼落进海里。突然在蛇盘着的峡谷里,从天上落下来一只苍鹰,它胸口受伤,翅膀带血…… 鹰短短地叫一声,就落到地上来,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怒,拿胸膛去撞击坚硬的岩石…… 蛇大吃一惊,连忙逃开了,但它很快便料到这只鸟只能够活两三分钟…… 蛇又爬到受伤的鸟跟前,对着鸟的耳朵发出惨噬的声音: “怎么,你快不行了吗?” “是的,我要死了。”鹰长叹一声回答道,“但,我痛快地活过了!……我懂得幸福!……我也勇敢地战斗过!……我看见过天空……你呢?肯定没离天空那么近吧!……唉,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哼,天空有什么稀罕?只不过是一个空空的地方……我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干嘛呢?还不如待在我这个洞里……又暖和,又潮湿!” 蛇这样回答爱自由的鸟,可是它私下认为鹰说的只是梦话而已。 它这样想着:“不论飞也好,爬也好,结局只有一个:大家都要躺在地里,被埋在地下变为泥土……” 可是这只英勇的鹰突然抖了抖翅膀,吃力地支起了身子,环视着峡谷。 水从灰色岩石缝中渗出来,阴暗的峡谷里非常气闷,而且散布着腐朽的气味。 鹰聚起全身的力气,悲哀地、痛苦地叫道: “啊,请让我再升到天空去一次吧!……我要拿仇敌……来堵我胸膛的伤口……拿它来止我的血……啊,给我力量去战斗吧!” 蛇开始想:“它既然这样痛苦地呻吟,那么在天空生活一定非常愉快!……” 于是,它就给这只爱自由的鸟出主意:“那么你就爬到峡谷边儿上,跳下去,或许你的翅膀会托起你来,那么你还可以痛快地活上一会儿。” 鹰浑身发颤,骄傲地大叫一声,用爪子抓住岩石上的泥土,拼命向悬崖的边缘靠近。 鹰一到那里,就展开翅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发光,然后,向下滚去。 鹰像石头一样在岩石上滚着滑下去,很快地就落到下面,翅膀折断,羽毛散失…… 山泉的激浪捉住它,洗去它身上的血迹,用浪花捧着它,带它到海里去。 海浪发出悲痛的吼声撞击岩石……在无边的海面上,鹰的尸首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颔蛇躺在峡谷里,好久都在想鹰的死亡和鹰对天空的热情。它一直望着远方,那个永远用幸福的梦想来安慰眼睛的远方。 “这只死鹰,它在无底无边的虚空里看见了什么呢?为什么像它这一类的鸟临死还要拿它们那种对于在天空飞翔的热爱来折磨灵魂呢?它们在那儿明白了什么呢?其实只要我也能飞上天空去,哪怕是一会儿,我也就会明白一切的。” 蛇想着,然后就付于行动。它把身子卷成一个圈,往空中一跳,它像一根细带子在日光里闪亮了一下。 生就爬行的东西不会飞!……它忘记了这一点,跌到岩石上面了。可是它并没有死,反倒大声笑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在天空飞翔的妙处!这也就是跌下去的妙处啊!……这些可笑的呆鸟!它们不懂得土地,在土地上感到不舒服,只想高高地飞上天空,生活在炎热的虚空里,那儿只有空虚,那儿光多得很,可是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托住活的身体的东西。为什么要骄傲呢?为什么要责备呢?为什么拿骄傲来掩饰它们自己那种疯狂的欲望,拿责备掩饰它们自己对生活的毫无办法呢?可笑的呆鸟!它们讲的话现在再也骗不了我了!我自己全明白了!我——看见过天空了……我飞到天上去过,我探测过天空,也知道跌下去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我并没有跌死,我现在更加相信我自己。让那些不能爱土地的东西就靠幻想活下去吧。我认识真理。我绝不认同它们的号召。我是从土地上生出来的,我要永远依靠土地生活。” 蛇洋洋得意地盘在石头上面。 海面充满灿烂的阳光,在闪烁,波浪凶猛地打击着海岸。 在它们那种狮吼一样的啸声中响起了雷鸣似的赞美骄傲的鸟的歌声,海浪打得岩石发抖,庄严、可怕的歌声使得天空颤栗: 我们歌颂这种勇士的疯狂! 勇士的疯狂就是人生的智慧!啊,勇敢的鹰啊!你在跟仇敌战斗中流了血……可是将来有一天——你那一点一滴的热血会像火花一样,在人生的黑暗中燃烧起来,在许多勇敢的心里燃起对自由、对光明的狂热的渴望!虽然,你现在已经离我而去,可是在勇敢、坚强的人的歌声中,你永远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骄傲的号召! 我们歌颂勇士的疯狂!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海燕 ——高尔基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云霄,它叫喊着——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到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感到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在大海上面飞蹿,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呻吟着,——这些海鸭呀,享受不了战斗生活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愚蠢的企鹅,畏缩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峭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翻起白沫的大海上面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压下来;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空中去迎接那雷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啸着,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堆巨浪,恶狠狠地扔到峭崖上,把这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水沫。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刮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风在狂吼……雷在轰响…… 一堆堆的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金箭似的闪电,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闪电的影子,像一条条的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浮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狂风一股接着一股从海里直往岸上猛刮过来。我们奋力向前,越近海边,风势呼啸得就越吓人。 风暴 ——狄更斯 狂风一股接着一股从海里直往岸上猛刮过来。我们奋力向前,越近海边,风势呼啸得就越吓人。早在瞧见大海以前,海水的飞沫已经落到我们的嘴唇上,把带咸味的雨水倾倒在我们身上。海水涨起来了,吞没了雅茅斯附近几英里内的平原。那一片片水面,一汪汪水洼,都在拍击堤岸,它们用尽了全身的每个部位向我们狠狠扑来。我们看见大海时,只见水天相接处不时从翻滚的深海里蹿起巨浪,犹如另一个矗着塔群和建筑物的海岸在眼前一闪而过。我们终于进入了市镇,来到了人们的家门口,他们相互探出头来,头发随风飘荡,对这种夜晚还会有邮车到来而感到万分惊讶。 我先在那家老客店里卸下物品,然后就跑去看海。我摇摇晃晃沿街走去,大街上飞沫四溅,沙子和海草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我真担心会有石板和瓦片从上面掉下来,走到狂风肆虐的转角上,我几乎站不稳脚跟。走近海边,我发现,躲在建筑物后面的岂止船夫,镇上有一半人都在这儿了。时而有些人顶着怒号的狂风去看海,他们被风吹得全然把不住方向,只得在回来的路上走成了之字形。 当我在迷眼的狂风和飞沙走石及恐怖的喧嚣声中,有足够时间来观看一下大海的时候,那可怕的海面把我吓得心惊肉跳。只见一道道高矗的水墙滚滚而来,升到最高点以后又跌下来变成拍击海岸的激浪,这种水墙之中连最小的似乎也能把市镇吞没。当退却的海浪带着刺耳的轰鸣向后冲刷而去的时候,它又仿佛要在海滩上挖出一个个地洞,像是有意要破坏地面。泛着白沫的巨浪轰然向前,到达陆地之前撞成万千碎片,而那些碎片又很快再次手挽着手,迫不及待地想凑成另一个可怕的怪物。起伏的高山变成深谷,起伏的深谷又隆起来形成高山,深谷间不时掠过一只孤独的海燕,但很快便被高山吞没。大量的海水带着沉闷的声响震动着、摇撼着。海浪哗哗作响,滚滚而来,刚一形成,就改变了形状和位置,同时又击退另一个变幻不定的海浪。水天相接处任着塔群和建筑物的想像中的海岸,时起时落,大片乌云在空中疾驰而过。此时,我似乎看到整个天地都融为一体,不能分开了。世界像一个舞台 读者精品·成长的年轮 世界像一个舞台 其实你细看,不但“有时候”,人简直就爱点儿装。“三分模样七分装”是说女人,男人也短不了装,不过不大在模样上罢了。装得像难,装得可爱更难;一番努力往往只落得个“矫揉造作!”所以“装”常常不是一个好名儿。 论做作 ——朱自清 做作就是“佯”,就是“乔”,也就是“装”。苏北方言有“装佯”的话,“乔装”更是人人皆知。旧小说里女扮男装是乔装,那需要许多做作。难在装得像。只看坤角儿扮须生的,像的有几个?何况做戏还只在戏台上装,一到后台就可以照自己的样儿,而女扮男装却得成天儿到处那么看!侦探小说里的侦探也常在乔装,装得像也不易,可是自在得多。不过——难也罢,易也罢,人反正有时候得装。其实你细看,不但“有时候”,人简直就爱点儿装。“三分模样七分装”是说女人,男人也短不了装,不过不大在模样上罢了。装得像难,装得可爱更难;一番努力往往只落得个“矫揉造作!”所以“装”常常不是一个好名儿。 “一个做好,一个做歹”,小呢逼你出些码头钱,大呢就得让你去做那些不体面的尴尬事儿。这已成了老套子,随处可以看见。那就好的是装做好,那做歹的也装得格外歹些;一松一紧的拉住你,会弄得你啼笑皆非。这一套儿做作够受的。贫和富也可以装。贫寒人怕人小看他,家里尽管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得穿起好衣服在街上走,说话也满装着阔气,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所谓“苏空头”。其实“空头”也不止苏州有。——有钱人却又怕人家打他的主意,开口闭口说穷,他能特地去当点儿什么,拿当票给人家看。这都怪可怜见的。还有一些人,人面前老爱论诗文,谈学问,仿佛天生他一副雅骨头。装斯文其实不能算坏,只是未免“雅得这样俗”罢了。 有能耐的人,有权位的人有时不免“装模作样”,“装腔作势”。马上可以答应的,却得“考虑考虑”;直接可以答应的,却让你绕上几个大弯儿。论地位也只是“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见客就不起身,只点点头儿,答话只喉咙里哼一两声儿。谁教你求他,他就是这么着!——“笑骂由他笑骂,好官儿什么的我自为之!”话说回来,拿身份,摆架子有时也并非全无道理。老爷太太在仆人面前打情骂俏,总不大像样,可是不得装着点儿?可是,得恰到分际,“过犹不及”。总之别忘了自己是谁!别尽拣高枝爬,一失脚会摔下来的。老想着些自己,谁都装着点儿,也就不觉得谁在装。所谓“装模做样”,“装腔作势”。却是特别在装别人的模样,别人的腔和势!为了抬举自己,装别人;装不像别人,又不成其为自己,也怪可怜见的。 “不痴不聋,不作阿姑阿翁”,有些事大概还是装聋作哑的好。倒不是怕担责任,更不是存着什么坏心眼儿。有些事是阿姑阿翁该问的,值得问的,自然得问;有些是无需他们问的,或值不得他们问的,若不痴不聋,事必躬亲,阿姑阿翁会做不成,至少也会不成其为阿姑阿翁。记得那儿说过美国一家大公司经理,面前八个电话,每天忙累不堪,另一家经理,室内没有电话,倒是从容不迫的。这后一位经理该是能够装聋作哑的人。“不闻不问”,有时候该是一句好话;“充耳不闻”,“闭目无睹”,也许可以作“无为而治”的一个注脚。其实无为多半也是装出来的。至于装作不知,那更是现代政治家外交家的惯技,报纸上随时看得见。——他们却还得勾心斗角的“做姿态”,大概不装不成其为政治家外交家罢? 装欢笑,装悲泣,装嗔,装恨,装惊慌,装镇静,都很难;固然难在像,有时还难在不像而不失自然。“小心陪笑”也许能得当局的青睐,但是旁观者在恶心。可是“强颜为欢”,有心人却领会那欢颜里的一丝苦味。假意虚情的哭泣,像旧小说里妓女向客人那样,尽管一把一眼泪一鼻涕的,也只能引起读者的微笑。——倒是那“忍泪佯低面”,教人老大不忍。佯嗔薄怒是女人的“作态”,作得恰好是爱娇,所以《乔醋》是一折好戏。爱极翻成恨,尽管“恨得人牙痒痒的”,可是还不失为爱到极处。“假意惊慌”似乎是旧小说的常语,事实上那“假意”往往露出马脚。镇静更不易,秦舞阳心上有气脸就铁青,怎么也装不成,荆轲的事,一半儿败在他的脸上。淝水之战谢安装得够镇静的,可是不觉得意忘形摔折了屐齿。所以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真够一辈子半辈子装的。《乔醋》是戏,其实凡装,凡做作,多少都带点儿戏味——有喜剧,有悲剧。孩子们爱说“假装”这个,“假装”那个,戏味儿最厚。他们认真“假装”,可是悲喜一场,到头儿无所为。成人也都认真的装,戏味儿却淡薄得多;戏是无所为的,至少扮戏中人的可以说是无所为,而人们的做作常常是有所为的。所以戏台上装得像的多,人世间装得像的少。戏台上装得像就有叫好儿的,人世意即使装得像,逗人爱也难,逗人爱的大概是比较的少有所为或只消极的有的所为的。前面那些例子,值得我们吟味,而装痴装傻也许是值得重提的一个例子。 作阿姑阿翁得装几分痴,这装是消极的有所为;“金殿装疯”也有所为,就是积极的。历来才人名士和学者,往往带几分傻气。那傻气多少有点装,而从一方面看,那装似乎不大有所为,至多也只是消极的有所为。陶渊明的“我醉欲眠卿且去”说是率真,是自然;可是看魏晋人的行径,能说他不带着几分装?不过装得像,装得自然罢了。阮嗣宗大醉六十日,逃脱了司马昭做亲家,可不也一半儿醉一半儿装?他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有一向当时人多说他痴,他大概是颇能做作的罢? 装睡装醉都只是装糊涂。睡了自然不说话,醉了也多半不说话——就是说话,也尽可以装疯装傻的,给他个驴头不对马嘴。郑板桥最能懂得糊涂,他那“难得糊涂”一个警句,真喝破了千古聪明人的秘密。还有善忘也往往是装傻,装糊涂;省麻烦最好自然是多忘记,而“忘怀”又正是一件雅事儿。到此为止,装傻,装糊涂似乎是能以逗人爱的;才人名士和学者之所以成为才人名士和学者,至少有几分就仗着他们那不大在乎的装劲儿能以逗人爱好。可是这些人也良莠不齐,魏晋名士颇有仗着装糊涂自私自利的。这就“在乎”了,有所为了,这就不再可爱了。在四川话里装糊涂称为“装疯迷窍”,北平话却带笑带骂的说“装蒜”,“装孙子”,可见民众是不大赏识这一套的——他们倒是下的稳着儿。我先用碎木皮来烘着火。夜晚在三月里也是冷了一点。玻璃窗上挂着蒸气。没有点灯,炉火颗颗星星地发着爆炸,炉门打开着,火光照红我的脸,我感到例外的安宁。 小偷、车夫和老头 ——萧红 木板车在石路上发着隆隆的重响。出了木板场,这满车的木板使老马拉得吃力了!但不能满足我,大木板堆于这一车木板,真像牛背上拨了一根毛,我好像嫌这板子太少。 “丢了两块木板哩!小偷来抢的,没看见?要好好看着,小偷常偷板子……十块八块木板也能丢。” 我被车夫提醒了!觉得一块木板也不该丢,木板对于我才恢复了它的重要性。小偷眼睛发着光又来抢时,车夫在招呼我们: “来了啊!又来啦!” 郎华招呼一声,那竖着头发的人跑了! “这些东西顶没有脸,拉两块就得了啦!贪多不厌,把这一车都送给你好不好?……”打着鞭子的车夫,反复地在说那个小偷的坏话,说他贪多不厌。 在院心把木板一块块推下车来,那还没有推完,车夫就不再动手了!把车钱给了他,他才说:“先生,这两块给我吧!拉家去好烘烘火,孩子小,屋子又冷。” “好吧,你拉走吧!”我看一看那是五块顶大的他留在车上。 这时候他又弯下腰,去弄一些碎的,把一些木皮扬上车去而后拉起马来走了。但他对自己并没说贪多不厌,别的坏话也没说,跑出大门道走了。 只要有木板车进院,铁门栏外就有人向院子里看着问:“板子拉(锯)不拉?” 那些人带着锯,有两个老头也扒着门扇。 这些板子就讲妥归两个老头来锯,老头有了工作在眼前,才对那个伙伴说:“吃点么?” 我去买给他们面包吃。 板子拉完又送到板子房去。整个下午我不能安定下来,好像我从未见过木板,木板给我这样的欢喜,使我坐也坐不定,一会儿跑出去看看。最后老头子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了!这时候,我给他工钱。 我先用碎木皮来烘着火。夜晚在三月里也是冷了一点。玻璃窗上挂着蒸气。没有点灯,炉火颗颗星星地发着爆炸,炉门打开着,火光照红我的脸,我感到例外的安宁。 我又到窗外去拾木皮,我吃惊了!老头子的斧子和锯都背好在肩上,另一个背着架板子的木架,可是他没还没有走。这许多的时候,为什么不走呢? “太太,多给了钱啦?” “怎么多给的!不多,七角五分不是吗?” “太太,吃面包钱没有扣去!”那几角工钱,老头子并没有放入衣袋,仍呈在他的手上,他借着离得很远的门灯在考察钱数。 我说:“吃面包不要钱,拿着走吧!” “谢谢,太太。”感恩似的,他们转身走去了,觉得吃面包是我的恩情。 我愧得立刻心上烧起来,望着那两个背影停了好久,羞恨的眼泪就要流出来。已经是祖父的年纪了,吃块面包还要感恩吗? 严重的问题也可以不成其为问题的。 海滩上没有发生的事 ——琦珍 天热了,学校离海不远,校长把学生带到海边去玩。他自己站在水深处,规定学生以他为界,只准在水浅处玩。 小孩都乐疯了,连极胆小的也下了水,终于,大家都玩得尽兴了,学生纷纷上岸。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把校长吓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些一二年级的小女孩上得岸来,觉得衣服湿了不舒服,便当众把衣裤脱了,在那里拧起水来。光天化日之下,她们竟然造成了一小圈天体营。 校长第一个冲动便是想冲上前去喝止——但,好在,凭着一个教育家的直觉,他等了几秒钟。这一等,太好了,于是,他发现四下里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大惊小怪。高年级的同学也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傻傻的小男生更不知道他们的女同学不够淑女,海滩上一片天真欢乐。小女孩做的事不曾骚扰任何人,她们很快拧干了衣服,重新穿上——像船过水无痕,什么麻烦都没有留下。 不能想像,如果当天校长一声吼骂,会给那个快乐的海滩之旅带来多么愁惨尴尬的阴影。那些小女孩会永远记得自己当众丢了丑,而大孩子便学会了鄙视别人的“无行”,并为自己的“有行”而沾沾自喜。 他们是不必拭擦尘埃的,因为他们是大地,尘埃对他们而言是无妨无碍的,他们不必急着学会为礼俗规范而羞惭。他们何必那么快学会成人社会的琐碎小节。 许多事,如果没有那些神经质的家伙大叫一声:“不得了啦!问题可严重啦!”原来也可以不成其为问题的。 心由境造,境由心生。 生活好比是冷水 ——古元斌 经历了黑色七月,我并没有取得自己梦想中的好成绩,尽管分数上还说得过去,但只能进一所不起眼的大学。 经过半个年头,我终于放了寒假。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向我问起了大学生活,我告诉他说:“其实真的很没劲。” 我的父亲是个铁匠。他听了我的话后,脸上一直很惊愕,沉默了半晌之后,转过身用他那粗壮的手操起了一把大铁钳,从火炉中夹起一块被烧得通红通红的铁块,放在铁垫上狠狠地锤了几下,随之丢人了身边的冷水中。 “滋”的一声响。水沸腾了,一缕缕白气向空中飘散。 父亲说:“你看,水是冷的,然而铁却是热的。当把热热的铁块丢进水中之后,水和铁就开始了较量——它们都有自己的目的,水想使铁冷却,同时铁也想使水沸腾。现实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生活好比是冷水,你就是热铁,如果你不想自己被水冷却,就得让水沸腾。”听后,我感动不已,朴实的父亲竟说出了这么饱含哲理的话,让我真的感动不已。 第二学期开始了,我反省自己,并且不停地努力,学习终于有了一点起色,内心也开始一天天地丰富充实起来。 如果你不想被平庸无色的生活“冷却”了你的斗志,你就得用生命的激情与辛勤的汗水把这盆冷水煮沸。不是吗? 感到愤怒?在做蠢事之前,请试用…… 沃尔曼试金石 ——尤文斯 那是一九五九年的夏天。我在一家度假旅馆里找到一份差事,在旅舍当夜班服务台值勤员,兼在马匹厩协助看管马匹。旅馆老板兼经理是瑞士人,他对待员工的做法是欧洲式的。我和他合不来,觉得他是一个法西斯主义者,只想雇用安分守己的农民。我当时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一个星期,员工每天午膳都吃同样的东西:两条维也纳小香肠、一堆泡菜和不新鲜的面包卷。我们受侮辱之余,还得破财,因为伙食费是要从薪金中扣除的。我非常愤慨。 整个星期都很难过,到了星期五晚上十一点钟左右,我在服务台当值,上夜班的查帐员刚来上班。我走进厨房,看到一张便条,是写给厨房的,告诉他员工还要多吃两天小香肠及泡菜。 我勃然大怒。因为当时没有其他更佳的听众,我就是把所有不满一股脑儿地向夜班查帐员薛格门·沃尔曼宣泄。 我说我忍无可忍了,要去拿一碟小香肠及泡菜,吵醒老板,用那碟东西掷他。什么人也没有权要我整个星期吃小香肠和泡菜,而且要我付帐。老天,我非常讨厌吃香肠和泡菜,要我吃一天也难受。整家旅馆都糟透了,我要卷铺盖不干,然后去蒙坦拿,那里的人连听也没听过小香肠和泡菜。喂猪也不会用那些东西。我这样痛骂了二十分钟,整段独白都是放声大喊出来的,还不时用蝇拍打在桌子上,脚踢椅子,不停诅咒。 我大吵大闹时,沃尔曼一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用受伤的眼睛看着我,他这样受伤不是没道理的。他曾在奥斯威辛纳粹德国的集中营业过三年,最后死里逃生。他是个德国犹太人,身材瘦小,经常咳嗽。他喜欢上夜班,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既可沉思默想,又可享受安静和宁谧,更可以随时走进厨房吃点东西——他要吃多少维也纳小香肠和泡菜都有,这些对他来说是珍馔。此外,又没有人命令他做这做那。在奥斯威辛集中营时,他一直梦想过这样的日子。他上班时唯一见到的人就是我——每晚破坏他的美梦的人。我们值班的时间有一个钟头重叠。 “听着,富尔钦,听我说,听我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不是小香肠和泡菜,不是老板,不是厨师,也不是这份工作。” “那么到底我的问题在哪里?” “富尔钦,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但你不晓得不便和困难的分别。若你弄折了颈骨、或者没东西吃、或者你的房子起火,那么你就的确有困难。其他的都只是不便。生命就是不便,生命充满无数的障碍。 “学习把不便和真正的困难分开,你就会活得长久些,而且不会太惹像我这样的人烦恼。晚安。” 他挥手叫我去睡觉,那手势既像打发我,又像祝福我。 我有生以来很少这样给人当头棒喝。那天深夜,沃尔曼既踢了我一脚,又使我茅塞顿开。 此后三十年来,每逢我遇到压力,被人逼得无路可退、快要因愤怒而做出蠢事时,我脑海中就会浮现一张受伤的脸孔,问我:“富尔钦,这是困难还是不便?” 我把这句话叫做沃尔曼试金石。生命充满无数的障碍,但燕麦片粥里的小块、哽咽时喉咙里的小块和乳房里的肿块,都是不相同的,我们应知道其中的分别。晚安。老薛。我们一直梦寐以求、而终于靠自己努力争取到的东西,通常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我那两个孙女儿,生长在物资丰裕的环境里,是否会因此而没法享受到人生真正的乐趣呢? 石下小船 ——霍峰 我童年的第十个夏天是在挪威西部我母亲出生的山间农场度过的,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几个月。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跟外公乔根在一起的时光,至今仍历历如初。 关于外公,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浓密的小胡子和宽阔的肩膀,然后是他的任劳任怨。整个夏天我都在观察他。他横挥长柄大镰刀割草,反草耙成一堆,然后挂在架子上晒干。稍后,他把干草用绳扎成大捆,扛在背上,逐一运到仓里。 他在硎石上磨快镰刀,宰猪,捕鱼腌鱼,在水力磨坊碾磨大麦,还种马铃薯、把马铃薯储藏。他必须在短暂的夏天生产足够的粮食和草秣,好让家人和牲口安然度过漫长、雪封的冬天。他停下手来的时间只够他吃东西,打个小盹。 然而,他仍腾出时间来和我单独在一起。一天,我们去逛遥远的小镇,回来之后,他递给我一把有鞘的刀,说道:“给你的。现在,先看看。” 他把自己的刀从刀鞘里抽出来,从树下砍下一根树枝,然后在我旁边坐下。他用起茧的双手教我怎样做长笛。直到今天,时隔六十三年,每当听到长笛声,我就会想起他怎样只用一根细树枝就吹出音乐来。生活在孤零零的山间农场上,附近没有邻居也没有商店,他只能利用手头有的东西凑合着应付过去。 我是美国人,总以为你需要什么东西,就拿钱去买。外公是否明白这道理,我不知道。不过他似乎想教给我一点东西,因为有一天他说:“来,我有样东西给你。” 我跟他走到地下室,他领我到窗前的工作台边。“你应该有条玩具船。你可以把它放在史托凡斯达尔湖航驶。”他说,他指的是离屋子几公里的小湖。 “太好了,”我心想,四下张望找船。但是看不到。 外公捡起一块木料,大约四十五厘米长。“船就在这里面,”他说,“你可以把它弄出来。”接着他递一柄利斧给我。 我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外公就教我怎样用斧。我开始砍削,把木料的一端削了个船头。后来,他又教会我正确使用榔头凿子的方法,我开始挖出木心,造个船壳。 外公常到地下室来和我一起工作,修理自制的木耙,或者磨快工具。他解答我的问题,也提些建议,但他务必要我全部工作都自己做。 “那会是一条很好的船,而且是你亲手做的,”他说,“你自己做的东西是谁也无法给你的。”我一面工作,这些话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 我终于完成了船壳,并且做了桅杆和布帆。船的样子并不太抢眼,不过我对自己造的船很自豪。 然后,我带了我的作品去史托凡斯达尔湖。爬上山坡,进入树林,循着陡峻小径前进。我越过一条又一条小涧,踩着软绵绵的苔藓,攀上滑溜溜的石级——越爬越高,最后到了林木线之上。又走了七公里,我终于到达一个由冰川冲出来的小湖。倾斜的湖岸遍布着各种形状和大小的石头。 我把小船放进湖里,就在我神思恍惚之际,一阵微风把它吹到对岸。湖边空气清新,除了一只小鸟偶然啼鸣,没有别的声音。 后来,我又多次回到小湖,放下小船,让它扬帆航驶。一天,乌云四合,暴雨突如匹练垂空下泻。我把身子紧贴一块大圆石,隐隐感觉到太阳的余温。避雨时,我看到小船穿越细浪前进。我幻想一艘船勇敢地在与大海中滔天的恶浪搏斗。不久太阳出来,一切又回复平静。 我们准备回美国时,问题出现了。“你不能把那条船带回家,”母亲说。我们的行李已经太多。” 我再三央求,但是没有。 我伤心地再去史托凡斯达尔湖一次,找到了那块大圆石,把船放在石底的洞里,堆起石头把它藏好,并决定日后一定要回来取我的藏宝。 我向外公告别,知道我将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再会,”他说,同时紧紧握住我的手。 一九六四年夏天,我和父母、妻子和子女一起去挪威。一天,我离开外公家的农庄,爬山到史托凡斯达尔湖找那块大圆石。那里有许多大圆石,我的搜寻有如大海捞针,眼看没指望了。 我正要就此罢休,忽然看到一堆小石头塞在一块大圆石下面。我慢慢搬开小石,伸手到大圆石下面的洞里去摸索。我的手触到一样可以移动的东西。我把船抽出来,捧在手里。它已经在那里安息了三十四年,一直在等待我回来。那个粗糙没上油的木船壳和桅杆几乎全未受到岁月的影响;只是布帆已经腐朽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在我紧抱小船之际,我感觉到外公就在身边。他已经去世二十二年。但他当时仍在我旁边。我们又重聚在一起——外公、我和那条小船;小船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有形纽带。 我把小船带回农庄给家人看,并且在船侧刻上“一九三○年”和“一九六四年”的字样。有人建议我把它带回美国。“不,”我说,“它的家是在史托凡斯达尔湖那块大圆石下。”我把它送回安息之所。 我又先后在一九六八年、一九七一年、一九七七年和一九八八年回到那个小湖。每次在我捧着小船并在船侧刻上年分时,外公似乎就在旁边。 我最近一次去史托凡斯达尔湖是在一九九一年,这次我带了两个在美国出生的孙女儿——十三岁的凯塞琳和十二岁的克莱尔——一起去。我们爬上山头时,我想到了外公,并且拿他的生活和我孙女儿的来比较。凯塞琳和克莱尔的品性跟他们祖先无异;都很坚毅独立——我从她们工作和游戏时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可是外公生活的物质条件似乎很差,孙女儿的却似乎很富裕。 我们一直梦寐以求、而终于靠自己努力争取到的东西,通常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我那两个孙女儿,生长在物资丰裕的环境里,是否会因此而没法享受到人生真正的乐趣呢? 在那个孤零零农场上不辞劳苦地工作的外公教导我,我们应该接受我们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多是少,并且要心生感谢。有苦我们要去当,有乐要去享。不受我们控制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我们有能力,就一定要设法去改善现况。我们必须依赖自己尽量去闯出一条路。 我的孙女儿在舒适的郊区房子里长大,情况完全不同。不过我希望——也相信——她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像外公那样能够应付一切,并且学到外公许多年前给我的教训。就在我带她们到史托凡斯达尔湖的那天,我希望她们会了解小船的重要性,以及它的寓意:信赖自己的能力。 在那高山上,我久久没有开口,深恐打破四周的宁静。然后,克莱尔抬起头,打断了我的沉思,轻轻地对我说,“爷爷,有一天我会回来。”她停顿一下,“而且我会带我的孩子来。” 起初她绣的人像很呆板,像木头。但渐渐地,她绣的人脸有生气了。要把人像绣得栩栩如生是需要特别技巧的;绣眼、口、鼻要用定向的细针法,艾娃不久便掌握了这种技巧。 绣萝 ——王成军 一九五四年十月某天,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天气寒冷,一个棕色头发、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在街上踽踽而行。她身上穿的是她最好的衣服——一袭已穿了十年的套装和一件白罩衫。她没有大衣,冷得发抖,正急于寻找工作。她名叫艾娃·雷法伊,曾因被为定阶级敌人而遭流放,离开了布达斯两年多,她的丈夫已和她离婚,留下两个儿子和她年老的父母要她照顾。她的运气一直不好,每次说了自己的情况,招募员工的雇主都不肯雇用她。 后来,她生在这城市佩斯区这边一幢旧建筑物外面看见一牌子:“聘请打字员、速记员及剌绣工。”艾娃心想:“我必须一试。或许他们会用我。”她把门推开。 她没有提及自己会被流放。这一次她运气好,获雇用为书记。 艾娃·雷法伊出身于小康之家,十六岁就已定下了人生目标。有一天她对父母说,她想做修女,好像在修道院任教的姑母波拿文杜拉修女一样。 但是她父母不同意。母亲婉言劝她:“你现在还年轻,不要这么早就决定一辈子的事。” 艾娃无可奈何,跑到正在她家花园里散步的姑母面前,含泪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 姑母搂着她说:“我们必须遵从主的旨意,走神指引的路。你现在必须做个听话的女儿。你要信任主,祈求主让你知道神的旨意,指引朝正确的方向走。” 艾娃只好另觅方向。高中毕业前,她告诉父母她想当医生。母亲立即哭了起来;父亲是个有三张文凭的律师,听了也大为惊愕,反对说:“解剖赤裸的男尸是伤风败俗的行为” 艾娃听从了父母的话。她内心悲伤地想:“看来主似乎不想我做这一行。”她于是读书、打纲球、溜冰、弹钢琴、参加舞会——全是她父母乐于看见她做的事。她还跟随私人老师学习外语和绘画。一九三四年秋天,她进了塞克会白堡家政学校学习打字、饪烹、缝纫和刺绣。 后来她与军官伊斯特旺·雷法伊结婚,但是大儿子巴拉兹出生后不久,他们一家的安乐生活便被战火破坏了。有一段时间他们经常要逃避空袭。战争结束后,伊斯特旺在军校担任教官,精通四种语言的艾娃则在布达佩斯市长办公室外事课工作。次子杰治利于一九四八年出生前,她取得了观光事业的学位。一家人的生活渐渐改善,可惜历时不长。 共产党于一九四八年取得政权后,首要工作是清除“资产阶级。”艾娃的父母由于曾在共党上台前的政府任职,被宣判为“阶级敌人”,全家被流放了两年多。艾娃与丈夫、儿子分散,两个儿子留在布达佩斯与艾娃的弟弟同住。艾娃起先被迫住在一个小村里,随后又被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农场。她觉得灵魂好像快要枯萎,甚至不能祈祷。两年多后,艾娃和父母回到布达佩斯。这时她已离婚,为了两个儿子的生活和教育,正四出寻找工作。 艾娃的中产阶级家庭背景对她有害无利。 她的外语能力和所受的教育也对求职全无帮助,反而从家政学校学到的打字和速记技术却在刺绣店的办公室里大派用场。 艾娃的心灵慢慢恢复安宁,她每天一早就到教堂祈祷,晚上则教导儿子和其他儿童学习外语。但是这种平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九五六年的革命后,有个同事告发她隐瞒她以前的特权阶级背景。“她在求职申请书上填报的资料是假的。必须小心监视她,”那人写匿名信说。 刺绣店的总经理是个不苟言笑的妇人,也是个严守纪律的党员,她担心会被人指摘她容许艾娃“钻了进来”,于是把艾娃叫进办公室,轻声说:“你不能在办公室里工作了。你要是肯学习刺绣,可以留下来,否则我必须把你开除。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学习!” 真是进退两难。由办公室调往拥挤的刺绣机工场是降级,薪水会减少,而且必须学会用刺绣机才应付得了。“可是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艾娃心想,“我不可能找到另一份工作,没有人能帮我。”她于是接受了安排。 第二天早上,艾娃到刺绣工场上班。她想起前一天那难堪的情景不禁泪盈于睫。 她心想:“无论怎样我也得保住这份工作。巴拉兹的鞋子不合穿了,母亲也需要钱买药。” 刺绣工场里的年轻女工都是德裔的,来自布达佩斯附近的乡村。她们全都听说了艾娃的遭遇,对她十分同情。 有个女工身材瘦小,名叫凯蒂·裴勒,棕色的长发编成几条漂亮的辫子。她待工头们走远了就低声对艾娃说:“别担心,我们会教你做的。我以后每天早一点来,你一定能学会的。”艾娃觉得力量和信心都一下子恢复了,她感激地想:“我并非孤立无援。” 刺绣的针在一块用崩子崩紧的布架上来回移动,像画笔般绣出图案。艾娃在凯蒂和另一女工潘妮·德尔克赛格指导下,不用一个星期就学会了主要的技巧。为了报答大家,艾娃帮助几名同事学好德文。 不久,艾娃就成了手工最好几个女工之一。她和其他女工相处得很好,但是总经理和也是狂热党员的生产部经理却认为她是“工人阶级的敌人”在背后叫她做“伯爵夫人”。事实上,这两个都妒忌她,似乎对她的一切——高贵的气质、得体的谈吐、温文有礼的态度——都看不顺眼。 助理生产总经理佛理兰克·塔斯纳迪却跟他们不一样。他喜欢艾娃,也同情她。在实施国有化制度以前,他曾自己经营小生意。他的妻子安妮·塔斯纳迪是个商业艺术家,有时会到工场来看看。 一天,塔斯纳迪来到艾娃身旁,说道:“安妮想跟你谈谈。她在路易科斯街有家刺绣店。她见过你的产品,并且听说你学过艺术史,想训练你当她的帮手,做一些要求比较高的刺绣。” 艾娃于是跟随安妮学绣精细的“刺绣画。”从那时起,她每天工作十四到十六小时,早上在工场上班,下午到安妮的店去干活。开始时她学绣花卉、叶子和一些简单的图案,后来安妮教她绣例如人像面貌之类的复杂设计。 在安妮指导下,艾娃的技术日渐进步。起初她绣的人像很呆板,像木头。但渐渐地,她绣的人脸有生气了。要把人像绣得栩栩如生是需要特别技巧的;绣眼、口、鼻要用定向的细针法,艾娃不久便掌握了这种技巧。 伏在机器上刺几百万针制作真人大小的绣像,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是苦事,艾娃却认为乐趣无穷。这工作还使她发现自己有创作才能,并得以发挥。 有一天,安妮·塔斯纳迪在灯下检查艾娃的刺绣之后说道:“艾娃,你已经成了我的左右手。我再也分辨不出哪些是你绣的、哪些是我绣的了。”不久,来自服装店、剧院和教会的订单多得令她们几乎应接不暇。一九七一年,艾娃用积蓄自买了一台刺绣机。 六年后,她辞去工场的工作,信心十足地做安妮的全职伙伴。她觉得她可以开始编织自己的梦了。 艾娃和安妮合作,生意兴隆。她们的作品经常在科隆、布鲁塞尔和布达佩斯的展览会中展出。一九八二年,艾娃和安妮接到罗马圣斯德望堂主管拉若斯·卡运主教的订单,请她们为罗马圣伯多禄大教堂里接近重开的匈牙利小教堂绣制圣店的罩布、神父做弥撒时穿的十字褡、圣带和六位匈牙利圣人的肖像。 一九九一年四月,艾娃的艺术事业达到巅峰,那时候,埃斯泰戈姆的大主教听说她的绣艺高超,也见过她为圣伯多禄大教堂做的漂亮刺绣,于是登门造访,提出一个特别请求:“我们希望你为教宗若望保禄二世绣一件披风,供他来访时使用。” 艾感到光荣极了。若望保禄二世定于那年稍后首次访问匈牙利;他也是第一位来匈牙利访问的教宗。艾娃和一组精选的绣工小心研究设计图样。她们认为图案应揉合传统和现代的格调,令所有的匈牙利人都懂得欣赏。于是,白色的丝披风上除了绣有耶稣像和教宗的饰章,还有以金线绣的阿尔帕德(匈牙利的开国英雄)时代和匈利首位皇帝圣斯德望时代图案,以及埃斯泰尔姆大教堂的绣像。 若望保禄二世一九九一年八月和匈牙利数百万信众见面时,群众情绪高涨。刻画了马扎尔民族光辉历史的金线刺绣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生辉。艾娃看着教宗披着她绣制在的发亮披风主持弥撒,内心非常感动。 她想起自己能有此刻的经过。那是三十八年前在一条寒风凛冽的街上开始的。那天她推开刺绣店的门时,她是个潦倒的年轻妈妈,正为家庭生计彷徨。从那一刻起,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幅巨大的刺绣上的一针。她被匿名党员告发、总经理限期要她学好刺的片鳞双爪。 艾娃唯一的憾事的是安妮·塔斯纳迪未能分享这一刻的荣耀。安妮曾热心帮助指导艾娃,但是教宗来访前几个月,她逝世了。现在艾娃,雷法伊已经退休。她坐在在布达佩斯她自己的家里,望着儿子、孙子、若望保禄二世和已故的闵森蒂红衣主教等人的肖像及许多匈牙利圣人、英雄的绣像,回顾一生所走的过的道路,不禁大为惊异。那家曾称她为“阶级敌人”的刺绣店已复归私营,她由于是该店以前的雇员,获邀成为股东。她回到店里来时,昔日的同事已成了经理,当年会教她刺怕凯蒂·裴勒和潘妮·德尔克赛格率领全体经理向她献花。 “真像童话故事,”艾娃激动地说,“我这一生曲折崎岖,却也蒙受了奇异的天恩。”有音乐的人生是美丽的,能够拥有一屋子的乐器,更是莫大的幸福! 有音乐的人生是美丽的 ——杨永梅 在我的家中有两架钢琴、两支小提琴、一支口风琴、两支口琴、一把椰壳胡琴、一支月琴、一把吉他,还有十支不同材质的笛子,看到这样的行头,大家一定以为我们是音乐世家或是家中有人从事和音乐有关的职业,其实不然,这些乐器只不过都是我的玩具罢了。 我的童年是在乡村度过的,海风是我最常听到的歌声,那一阵一阵由远而近的呼啸声,在四周迂回绵延,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布农族的八部合唱。而夏夜吹起的南风把海浪的歌声也带到了床前,我常常躺在床上仔细聆听,那是有节奏的旋律,是风和浪的大合唱。 今生我认识的第一样乐器是口琴,爸爸常在闲来无事时用口琴吹一些好听的日本进行曲或是民谣,也许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听过爸爸的口琴声,不过真正的记忆是从七岁时开始的。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在那年学会吹口哨,爸爸常常一边做事一边吹口哨,吹的曲调也是日本进行曲和民谣,我没有口琴,只好学吹口哨,不到一星期就学会了。我常常吹口哨,走路的时候吹,一边玩一边吹,自己乐在其中,可是,妈妈却说:“女孩子家也吹口哨,成何体统?”从此,我就不敢在妈妈面前吹口哨了。 上小学后,音乐课上第一次听到风琴的神奇声音,暗中决心要学会弹风琴,终于在小学四年级,因为校工疼爱我,特许我去工具室练琴,让我把琴键摸熟了,学会双手弹奏,我对那位校工一直心存感谢,直到念高中时还时常回去探望他。 同年,有一段时间爸爸不再吹口琴,好像不记得自己有一支口琴似的。于是,我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把口琴拿出来,躲到屋中努力练习,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会了,我把自己会唱的歌都拿来吹,还试着吹爸爸常常吹的那几首曲子,可能脑中早有印象,竟然可以吹出来,我高兴得忘了隐藏自己偷学口琴的事情。可是,爸爸知道后什么话也没说,好像我本来就会吹口琴、本来就可以用他的口琴似的,没有责备也没有赞美。 上初中后,爸爸的口琴己经被我占为己有,我常常把口琴带到学校,中午吃过饭,我就会吹一些小曲子给同学听。有两个同学也会吹口琴,他们也把口琴带来,于是,在宁静的海边小学校,常常萦绕着悠扬的口琴声。有一次,我还看到一位大哥哥在操场上,一边骑车一边吹口琴,样子悠闲、自在,那个影像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也是在初一的时候,有一次,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带一把吉他来找那个大哥哥,他们刚上高中,想要学吉他。我站在旁边,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第一次接触到的弦乐器,当我知道它的演奏方式是一手按弦、一手弹弦时,就很快地找到自己要学习的程序,我拿了一张纸请姊姊的同学帮我把音阶写下来,后来那位大哥哥还很慷慨的把吉他留下来,说要借我们一个星期。那个礼拜,我简直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一心只想学吉他,我学会弹基本音符后,又学会弹单音曲子。 等我考上大学,不再有升学压力,我的心更是自在奔放,第一年就加入学校乐队,学习铜管乐器,第二年以首席小号手入选为队长,大三我沉浸在乐器室的时间比宿舍多,我学习所有我能接触到的乐器,包括一套即将废弃的爵士鼓。为了学爵士鼓,我请来友邻学校的乐队队长指导。还被教官叫去,教官对我印象一直都很好,她怕我变坏、乱交朋友,其实我的心在那些乐器上,才无心去想交友的事呢!大学毕业前几天,我请导师帮我录音,因为我知道告别这一屋子的乐器以后,今后很难再拥有这么多的乐器,我录了一盘带子,现在听起来觉得有点好笑,可是,自从毕业后到今天,我真的没有再碰过一支小喇叭、一支萨克斯风、一支黑管,所以尽管当时演奏技巧不是很纯熟,我却很庆幸能为自己留下演奏的声音。 “当自己有经济能力时,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买一把上好的吉他。”这个愿望在大学毕业后便得以实现,那几年离乡背井工作,无数的乡愁尽在吉他的歌声中化解。结婚的时候,我的全部家当除了衣服以外就是书和吉他、口琴。有了孩子以后第一件想买的玩具就是会发出声音的铃,从此以后见一样买一样,所有会发出声音的敲击乐器包括:沙铃、手摇铃、响板、铃鼓、小鼓、钟琴、哨子、排笛,应有尽有,装满一箩筐。我常常一边唱儿歌一边敲着乐器,自得其乐。 我的大女儿很有音乐天分,三岁时就会用玩具钢琴弹“小蜜蜂”,口齿还不清楚时就会唱一、二十首儿歌。这个条件让我顺利说服另一半为我买一架几万元的数位电钢琴,我可以穿一件五十元的地摊衣,可是买乐器我就不要廉价品。我看中这型新产品是因为它不会被时代所淘汰,它的功能延伸到能外接电脑从事编曲创作,它的触键是所有电钢琴中最接近传统钢琴标准的。我喜欢这架琴,大女儿也喜欢它,现在念小学二年级的大女儿一直持续在学琴,除了传统钢琴外还去学爵士钢琴,她说她一定要学好钢琴。”在女儿学琴的过程中,我也曾经因求好心切而强迫她练习,后来我回想我自己的成长过程,发现自己也是不喜欢被强迫的人,所以便改变态度,不再管她。可是,我和大女儿都有一个共通的毛病,就是很容易对乐器产生兴趣,所以,我们一起去学小提琴,只是学了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不好玩,便不再去学。 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玩乐器,就是从来没有向老师正式学过,可是从两个女儿身上我却看到一个事实,学乐器还是要有专家指导,才会领略其中技巧。所以便在三十五岁那年召集一群妈妈一起学直笛,如今我们这个小型乐团已经可以表演四重奏了。现在,直笛成了我的最爱,虽然我还是不安分的看到乐器就追,可是,我已经从单一乐器玩到合奏乐器,所以即使是胡琴、月琴,我都能够和别人一起演奏,不再关起门来独自欣赏。有音乐的人生是美丽的,能够拥有一屋子的乐器,更是莫大的幸福! 对于每一个人,活着就是希望并有可能达到幸福;希望并争取幸福就等于活着。 人的生命的基本矛盾 ——托尔斯泰 任何人活着只是为了能够称心如意,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人若感觉不到自己幸福的愿望,他也就感觉不到自己是活着的。人活着不可能想像没有追求个人幸福愿望的生活。对于每一个人,活着就是希望并有可能达到幸福;希望并争取幸福就等于活着。 人只在自己身上,在自己这一个体当中感觉到生命,因此,起初人以为他所渴求的幸福只是他个人的幸福。他似乎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活着,真正地活着。他觉得其他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他把别人的生命仅仅当作生命的类似物。人只是观察别人的生命,并且只从观察中知道他们活着。只有当一个人愿意想到别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别人活着,而关于自己他是确切知道的,知道他活着,连一秒钟也不会中止这种知觉。因此,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生命看成真正的生命,而把周围其他人的生命只当作自己存在的一个条件。如果他不愿意别人不幸,那只是因为别人痛苦的样子会破坏他的幸福;如果他希望别人幸福,那也完全不像希望自己幸福一样,即不是他希望幸福的那个人真正活得称心如意,而只不过是要别人的幸福扩大他自己的幸福。对一个人来讲,只有自己的幸福,才是重要的和必需的。 于是,在追求实现自己的这种幸福时,人才注意到这种幸福取决于别人的幸福。而在观察、分析别人时,他看到,人们,甚至动物都有和他一样的生命观。所有这些生物,都像他一样,只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幸福,认为只有自己的生命才是重要的和真正的,而其他一切生物的生命只是实现他幸福的工具。他看到,每一个生物,完全像他一样,准备着为了自己的小幸福去剥夺所有其他生物,包括像他一样有思考能力的人的大幸福,甚至生命。而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人不由自主地会形成这样的想法,即如果这是真的(而他知道这无疑是真的),那么不是一个,也不是十个,而是世上一切数不清的生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每分钟都准备消灭阻碍他实现自己幸福的人。而且,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人就会发现,他视为生命意义的他个人的幸福不仅不可能被他轻易获得,而且大概会被夺去。 人活得越久这样的论断就越为经验所证实,人也就会看到他参与其间的那个由相互联系着的,一个想要消灭并吞食另一个的个体所组成的人间生活,对于他不仅不可能是幸福,而且大概会是巨大的灾难。 况且,即使一个人处于有利条件下,即他能顺利地和别人进行斗争,不为自己担惊受怕,理智和经验也会很快地向他指出,他以之为个人享乐品从生活中抢来的那些类似幸福的东西,也不是幸福,而仿佛是幸福的样品,给予他仅仅是为了使他更真切地感受到经常与欢乐并存的痛苦而已。人活得越久越能清楚地感觉到,欢乐越来越少,而苦闷、厌烦、操劳、痛苦却越来越多。岂止于此,他开始体验到精力的衰退和疾病的折磨,在眼看着别人生老病死的同时,他发现自己的生命(他只在此时才感觉到真正的充实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接近虚弱、衰老和死亡。他的生命,除了遇到有可能被与他搏斗的其他生物消灭以外,按照自己的属性也只能是不断接近死亡,接近任何个人幸福连同个人生命都将被消灭的状态。人看到他自身所做的不过是和他根本无法与之搏斗的东西搏斗——和整个世界搏斗,他寻欢作乐,而实际得到的仅仅是幸福的类似物,并且总是以痛苦告终。可他还想永远保住那保不住的生命。人看到,他本人既不可能有永久的幸福,也不可能有生命。而他想要的幸福和生命只有别的生物才具有,这些生物他觉察不到,也不可能觉察到,而且他不能够也不愿意知道这些生物的存在。 那个对于他重于一切、为他所需要、他以为是惟一真正活着的东西,也就是他自身,终将要灭亡,变成骸骨、蛆虫,反正不是他了。而对他来说既不需要也不重要,他感觉不到是活着的那一整个由无数互相斗争着更替着的生物构成的世界,即真正的生命,才是永存的。因此,惟独人能感觉到的,人的全部活动都是为它而进行的这个生命,原来是某种靠不住的、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而在他之外,不为他所爱也不为他所感受和理解的生命却是惟一真正的生命。 只有他察觉不到的东西才具有他向往的特性,这不是人在颓丧情绪支配下所能想到的,这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想像,相反,这是十分明显的、毫无疑义的真理。人哪怕有一次想到这一层,或者别人哪怕有一次向他说明过,他也将永远不再抛开它,任何东西也不可能把它从他的意识中消除。在春天的赏心乐事之中,我们是不能忘记禽鸟的。就连乌鸦也会受人欢迎,因为它们正是更多美丽可爱的羽族的鸟衣信使。 禽鸟 ——霍桑 在春天的赏心乐事之中,我们是不能忘记禽鸟的。就连乌鸦也会受人欢迎,因为它们正是更多美丽可爱的羽族的鸟衣信使。白雪还没有融化时,它们便已经前来看望我们了,虽然它们一般喜欢隐居树荫深处,以消暑夏。我常去拜访它们,但见到它们高栖树端的那副如作礼拜的虔敬神情,我又感到自己的拜访来得唐突。它们偶然引颈一鸣,那叫声倒也与夏日午后的岑寂无比相合,其声大而且宏亮,且又响自头顶高处,非但不致破坏周遭的神圣穆肃,反会使那宗教气氛有所增加。然而乌鸦虽然有一副道貌和一身法衣,其实却并无多大信仰;不仅素有拦路抢劫之嫌,甚至不无渎神之讥。 相比之下,在道德方面,鸥鸟的名声倒是更好听些。这些海滨岩穴中的住户与滩头上的客人正是赶趁这个时节飞来我们内陆水面,而且总是那么轩轩飘举,奋其广翼于晴光之上。在禽鸟中,它们是最值得观看的;当其翔驰天际,那浮游止息几乎与周遭景物凝之一处,化为一体。人的想像不愁从容去熟悉它们,它们不会转瞬即逝,你简直可以高升入云,亲去致候,然后万无一失地与它们一道逍遥浮游于汗漫的九部之上。至于鸭类,它们的去处则是河上幽僻之所,另外也常成群翔集于河水淹没的草原广阔腹地。它们的飞行往往过于疾迅和过于目标明确,因而看起来并无多大兴味,不过它们倒是大有竞技者们的那副死而无悔的拼命精神。现在它们早已远去北方,但入秋以后还会回到我们这里。 说到小鸟——亦即林间以其歌喉著称的鸣禽,以及好来人们宅院、好在檐前筑巢因而与人颇为友善的一些鸟类——想要在笔下形容,那就不仅仅需要一支十分精致的笔,而且还必须具备一颗饱富同情的心。它们那些曲调的发音仿佛一股春潮从那严冬的禁锢之下骤然溃决出来的。所以把这些音籁说成是奉献给造物者的一首颂歌,也的确不过分,因为大自然对这回归的春天虽然从来不惜浓颜丽彩多方予以敷饰点缀,但在凭借音响以表达生之复苏这番意思上却是比不上一声鸟鸣的。不过,此刻它们的抒放还仅仅带点偶发或漫吟的意味,但却并不是刻意要这么做的。它们只是在泛泛论着生活、爱情以及今夏的栖处与筑巢等问题,现在还不方便站立枝头,长篇大套地谱制种种颂歌、序曲、歌剧、圆舞或交响音乐。这之中,它们偶尔也会把一两件重大的急事提出来,然后通过匆忙而热烈的讨论,加以解决,但是偶有个不同意的观点,一派积郁繁富的细乐也会嘤然逸出,恍若金波银浪一般地滚滚流溢于天地之间。它们的娇小身躯也像它们的歌喉一样忙个不停。总是上下翻飞,永无宁日。就算有时它们只是三三两两飞避到树梢去议论什么,也总是摇头摆尾,没个安闲,仿佛天生注定只该忙忙碌碌,因而其命虽短,所进行的活动却往往比一些懒人所做的事还多。 在我们所有的禽羽族中,有几个最喜欢鼓噪的,那便是燕八哥了。它们享有很高的盛名,是因为它们常成群结伴,啸聚树端,而那喧嚣吵闹的激烈实在不亚于乱哄哄的政治议会。政治当然是造成这类舌战激辩的主要原因,不过与其他的政客不同,它们毕竟还是在彼此的发言当中注入了一定的乐调,这样的效果听起来倒也不失和谐。在这一切鸟语之中,让我感到最优美欢快的是在阳光微弱的大房子里传来的燕子喂哺,那沁人心脾的感染力甚至可以和知更鸟相提并论。当然所有这些栖居于住宅附近的禽羽之族仿佛都略通几分人性,也许它们如同我们一样有个不死的灵魂。早晚晨昏之际,我们都能听到它们在吟诵着优美祷文。可能就在刚才,当那夜色还是昏昏,一声嚷亮而激越的嘤鸣已经响彻周道树端——那音调之美真是最适合去迎接艳紫的晨涛和融入橙黄的霞曙。为什么这些小鸟会在午夜吐放出这般艳歌呢?或许那乐音是自它的梦中涌出,此时它正与其佳偶双双登上天国而不想醒来,自己却只不过是瑟缩在新英格兰的一个寒枝之上,周身全被夜露浸透,以致不胜其幻灭之感。 它是那样一种动物,仿佛它不能说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它的口的构造不方便说话而已。 马 ——托尔斯泰 佛洛是一匹中等身材的马,从养马者的观点看来,并非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它周身骨骼细小,虽然它的胸膛极端地向前突出,但却是窄狭的。它的臀部稍稍下垂,前腿显著地弯曲,后腿则弯曲得更厉害。前后腿的筋肉虽然不怎样丰满,但是这匹马的肋骨却特别宽,这特点是因为它被训练得消瘦了的缘故。它的膝以下的脚骨,从正面看上去,不过手指那么大小,但从侧面看却是非常粗大的。它的整个身体,除开肋骨以外,看上去好像是被两边挟紧,挟成了一长条似的。但是它却具有使人忘却它的一切缺点的最大的长处。那长处就是它是一匹纯种马,……筋肉在覆盖着一层细嫩、敏感、像缎子一般光滑的皮肤的那血管的网脉下面很突出地隆起着,像骨一般坚硬。它那长着一双突出的、闪耀的、有生气的眼睛的美好的头,在那露出内部软骨里面的红血的张开的鼻孔那里扩大起来。在它的整个姿体,特别是它的头上,有某种富有精力的同时也是柔和的表情。它是那样一种动物,仿佛它不能说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它的口的构造不方便说话而已。 我看见一所大厦。正面一道窄门大开着。门里一片阴暗的浓雾。高高的门槛外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女郎。 门槛 ——屠格涅夫 我看见一所大厦。正面一道窄门大开着。门里一片阴暗的浓雾。高高的门槛外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女郎。 浓雾里吹着带雪的风,从那建筑的深处透出一股寒气,同时还有一个缓慢的、重浊的声音问着: “啊,你想跨进这门槛来作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 “我知道。”女郎这样回答。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 “我知道。” “跟人们疏远,完全的孤独?”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也都要给你这些痛苦、这些打击?” “是……就是他们给我这些,我也要忍受。” “好。你也准备着牺牲吗?” “是。”“这是无名的牺牲,你会灭亡,甚至没有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你。” “我不要人感激,我不要人怜悯,我也不要名声。” “你甘心去犯罪?” 女郎埋下了她的头。 “我也甘心……去犯罪。”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过后又说出这样的话: “你知道将来在困苦中你会否认你现在这个信仰,你会以为你是白白地浪费了你的青春?” “这一层我也知道。我只求你放我进去。” “进来吧。” 女郎跨进了门槛。一幅厚帘子立刻放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嘲骂。 “一个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一声回答。音乐是人类心地清明的朋友,对于被尘世的强烈的阳光照得眩晕的眼睛来说,你的出现使人趋于安定。 音乐 ——罗曼·罗兰 人生苦短,肉体和灵魂转瞬即逝。岁月的年轮铭刻了古树的忧伤。整个有形的世界都在消耗、更新。不朽的音乐,惟有你常在。你是大地的海洋,你是人类的灵魂。在你明澈的眼瞳中,人生决不会照出阴沉的面目。成堆的云雾,纷纷扰扰、无法安宁的日子,见了你都逃避了,惟有你常在。你是超然在天空的,你自个儿就是一个完整的天地。你有你的太阳,你的行星,你的引力,你的韵,你的律。你像群星一样的闪烁在天空,它们在黑夜的天空画出光明的轨迹,为自然界留下绚丽的光芒。 音乐是人类心地清明的朋友,对于被尘世的强烈的阳光照得眩晕的眼睛来说,你的出现使人趋于安定。大家为了生存,搅浑了自然界的水,那不愿与世争饮的灵魂却急急扑向你的乳房,寻找他的梦境。音乐是一个童贞的母亲,在你纯洁的身体中积蓄着无限的热情,像冰山上流下来的一泄千里的水,含有一切的善,一切的恶;或者说,是超乎恶,超乎善的。凡是栖息在你身上的人都脱离了时间的洪流;无穷的岁月对他只是短短的一瞬,凶恶的死亡也只能望洋兴叹。 音乐,你治愈了我受伤的灵魂;音乐,你使我由暴躁变得安静、坚定、欢乐;音乐,你恢复了我的爱,恢复了我的财富;音乐,我吻着你纯洁的嘴,我把我的脸埋在你宽阔的胸怀里,我把我滚热的眼皮放在你柔和的手掌中。虽然我们彼此闭着眼睛,默默无语,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明和温暖如春的笑容;我伏在你的怀里,体验到了生命的博大美妙。 动物生命之所以能够升华是由于它有情感,是情感统治着它的生命,使它的生命活跃起来;是情感指挥着它的官能,使它的肢体积极起来,是情感产生着欲望,并赋予物质以进展运动、以意志、以生气。 狗 ——布封 身材的高大,形状的清秀,躯体的有力,动作的灵活,这一切外在的品质,就一个动物来说,都不能算是它的最高贵的部分;正如我们论人,总是认为精神重于形貌,勇气重于体力,情感重于妍美,同样地,我们也认为内在的品质是兽类的最高尚的部分;就是由于有这些内在的品质它才与傀儡不同,才能超出植物界而接近于人类;动物生命之所以能够升华是由于它有情感,是情感统治着它的生命、使它的生命活跃起来,是情感指挥着它的官能、使它的肢体积极起来,是情感产生着欲望,并赋予物质以进展运动、以意志、以生气。 所以,兽类的完善程度要看它的情感的完善程度:情感的幅度愈广,这个兽就愈有能力,愈有办法,愈能肯定自己的存在,愈能多与宇宙的其他部分发生关系;如果它的情感再是细致的,锐敏的,如果这情感还能由教育而获得改进,则这种兽就配与人为伍了;它就会协助人完成计划,照顾人的安全,帮助人,保卫人,谄媚人;它会用勤勉的服务,用频繁的亲热表示来笼络主人,媚惑主人,把它的暴君改变为它的保护者。 狗,除了它的形体美以及活泼、多力、轻捷等优点而外,还高度地具有一切内在的品质,足以吸引人对它的注意。在野狗方面,有一种热烈的、善怒的、乃至凶猛的、好流血的天性,使所有的兽类都觉得它可怕;而家狗,这天性就让位于最温和的情感了,它以依恋为乐事,以得人欢心为目的;它匍匐着把它的勇气、精力、才能都呈献于主人的脚前;它等候着他的命令以便使用自己的勇气、精力和才能,它揣度他,询问他,恳求他,使个眼色就够,它懂得主人意志的轻微表示;它不像人那样有思想的光明,但是它有情感的全部热力;它还比人多一个优点,那就是忠诚,就是爱而有恒:它没有任何野心、任何私利、任何寻仇报复的欲望,它什么也不怕,只怕失掉人的欢心;它全身都是热诚,勤奋,柔顺;它敏于感念旧恩,易于忘怀侮辱,它遇到虐待并不气馁,它忍受着虐待,遗忘掉虐待,或者说,想起虐待是为了更依恋主人;它不但不恼怒,不脱逃,准备挨受新的苦痛,它舐着刚打过它的手,舐着使它痛楚过的工具,它的对策只是诉苦,总之,它以忍耐与柔顺逼得这只手不忍再打。 狗比人更驯良,比任何走兽都善于适应环境,不论学什么都很快就会,甚至对于指挥它的人们的举动、态度和一切习惯,都能迁就,都能配合;它住在什么人家里就有了那人家的气派;正如一切的门客仆从一样,它住在阔老家里就傲视一切,住在乡下就有村俗气;它经常忙于奉承主人,只逢迎主人的朋友,对于无所谓的人就毫不在意,而对于那些被社会地位所决定的、生来就只会讨人嫌的人们就是生死冤家;它看见衣服,听见声音,瞟到他们的举动就认得出是那班人,不让他们走近。当人家在夜里嘱咐它看家的时候,它就变得更自豪了,并且有时还变得凶猛;它照顾着,它巡逻着;它远远地就知道有外人来,只要外人稍微停一停,或者想跨越藩篱,它就奔上去,进行抗拒,以频频的鸣吠,极大的努力,恼怒的呼声,发着警报,一面通知着主人,一面战斗着:它对于以劫掠为生的人和对于以劫掠为生的兽一样,它愤激,它扑向他们,咬伤他们,撕裂他们,夺回他们抢去的东西;但是它一胜利就满意了,它伏在夺回的东西上面,就是心里想吃也不去动它,它就是这佯,同时做出了勇敢、克制和忠诚的榜样。 我们只要设想一下,如果世上根本没有这类动物,是一种什么情况,我们就会感觉到它在自然界里是如何地重要了。假使人类从来没有狗帮忙,他当初又怎么能征服、驯伏、奴役其他的兽类呢?就是现在,没有狗,他又怎么能发现、驱逐、消灭那些有害的野兽呢?人为了自己获得安全,为了使自己成为宇宙中有生物类的主宰,就必须先在动物界里造成一些党羽,先把那些显示能够依恋、服从的动物用柔和和亲热的手段拉拢过来,以便利用它们来对付其他动物;因此,人的第一个艺术就是对狗的教育,而这第一个艺术的成果就是征服了、占有了大地。 大部分的动物都比人更敏捷、更有力、甚至于更勇敢些;大自然给它们配备的、给它们武装的,都比人要优越些:它们的感官也都比人的更完善,特别是嗅觉。人拉拢到了像狗这样勇敢而驯良的兽类,就等于获得了新的感官,获得了我们所缺乏的机能。我们为了改善我们的耳目,扩大视听的范围,曾发明许多器械,许多工具,但是器械也好,工具也好,就功效而论,也都远比不上大自然送给我们的这种现成的器械——狗,它补充我们的嗅觉之不足,给我们提供出战胜与统治一切物类的巨大而永恒的力量;忠于人类的狗,将永远对于其他畜类保持着一部分的权威和高一等的身分:它指挥着其他畜类,它亲自率领着牧群,统治着牧群,它使牧群听从它,比听从牧人的话还有效;安全、秩序与纪律都是它戒慎辛勤的成绩;那是归它节制的一群民众,由它领导着,保护着,它对民众永远不使用强力,除非是要在它们中间维护和平……世界是一个舞台,一切的男女都不过是演员。 世界像一个舞台 ——莎士比亚 世界是一个舞台,一切的男女都不过是演员:他们有他们的登场和退场,而且一个人在他的时代里扮演许多的角色,他的角色的扮演分七个时期。 最初婴孩在乳母怀抱里啼哭呕吐。于是带着书包啼哭的学童,露着早上明澈的脸,像一只蜗牛般很勉强地爬向学校;于是长吁短叹的恋人以哀伤的短歌呈献给他的情人的峨眉;于是爱好离奇的咒骂的军人,胡须长得像一只豹,爱惜名誉,急于争吵,甚至于在炮口内觅取如泡沫幻影的名誉;于是法官饱食了困难,挺着美观的圆肚子,张着庄严的眼睛,留着规规矩矩的胡须,他的发言充满着聪明的格言和时新的例证,他这样扮演他的角色。 第六个时期转入消瘦的、穿着拖鞋的丑角。鼻上架着眼镜,身边挂着钱袋,好好节省下来的年青时代的袜子,穿在他的瘦缩的小腿上,大得难以使人相信,他的壮年洪亮的声音转成小孩子尖锐的声音,在他的声音里充满竹笛的尖声。 最后一幕结束这怪事层出的传记是第二个婴孩时期,并且仅仅是湮没无闻,没有牙齿,没有眼睛,没有味觉,没有一切的东西。 我的青春没有输掉 读者精品·成长的年轮 我的青春没有输掉 以学者或诗人的招牌,来批评或介绍一个作者,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看清了这作者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诚恳,或学识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 骂杀与捧杀 ——鲁迅 现在有些不满于文学批评的,总说近几年的所谓批评,不外乎捧与骂。 其实所谓捧与骂者,不过是将称赞与攻击,换了两个不好看的字眼。指英雄为英雄,说娼妇是娼妇,表面上虽像捧与骂,其实则说是刚刚合适,不能责备批评家的。批评家的错处,是在乱写与乱捧,例如说英雄是娼妇,举娼妇为英雄。 批评的失了威力,由于“乱”,甚而至于“乱”到和事实相反,这底细一被大家看出,那效果有时也就相反了。所以现在被骂杀的少,被捧杀的却多。 人古而事近的,就是袁中郎。这一班明末的作家,在文学史上,是自有他们的价值和地位的。而不幸被一群学者们捧了出来,颂扬,标点,印刷,“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柘竹窍借……”借得他一榻胡涂,正如在中郎脸上,画上花脸,却指给大家看,啧啧赞叹道:“看哪,这多么‘性灵’呀!”对于中郎的本质,自然是并无关系的,但在未经别人将花脸洗清之前,这“中郎”总不免招人好笑,大触其霉头。 人近而事古的,我记起了泰戈尔。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右有徐志摩,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介绍了:“啼!叽哩咕喀,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糊涂,如果我们诗人诸公不将他制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 以学者或诗人的招牌,来批评或介绍一个作者,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看清了这作者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诚恳,或学识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积极的英雄并不等到人间生活发生什么障碍,才把他制造出来。人们看不到底痛苦,他先看到,人们还没遇到困难,他先想象出来。他在人们安于现成生活底时候为他们创制新生活,使他们向上发展。 英雄造时势与时势造英雄 ——许地山 在危急存亡底关头容易教人想到英雄,所以因大风而思猛士不独是刘邦一个人底情绪,在任何时代都是有底。我们底民族处在今日的危机上,希望英雄底出现比往昔更为迫切。但是“英雄”这两个字底意义自来就没有很明确的解释,因此发生这篇论文所标底问题——到底英雄是时势造底呢?还是时势是英雄造底呢?“英雄”这两个字底真义须要详细地分析才能得到。固然我们不以一个能为路边底少女把宝饰从贼人底手里夺回来底人为英雄,可是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做底有时候也会受人崇拜。在这里,我们不能对于英难底意义画一个范围来。 古代的英雄在死后没有不受人间底俎豆,崇拜他们为神圣底。照礼记祭法底规守,有被崇拜底资格底不外是五种。第二是“法施于民”底,第一是“以死勤事”底,第三是“以劳定国”底,第四是“能御大灾”底,第五是“能捍大患”底。法施于民是件(使)民有所,能依着他所底方法去发展生活,像后稷能殖百谷,后土能平九州,后世底人崇祀他们为圣人。(所谓圣人实际上也是英雄底别名。)以死勤事能够尽他底责任到死不放手,像舜死在苍梧之野,鲧死于洪水,也是后世所崇仰底圣人。以劳定国是能以劳力在国家危难底时候使它回复到安平底状态,像黄帝,禹汤底功业一样。御大灾,捍大患,是对于天灾人患能够用方法抵御,使人民得到平安。这些是我们底祖先崇拜英雄底标准。大体说起来,以死勒事,是含有消极性底,以劳定国,能御大灾,捍大患,也许能用自己的智能,他们是介在消极与积极中间底。惟有法施于民底才是真正的圣人,他必需具有超人的智能才成。 看来,我们可以有两种英雄:一是消极的。二是积极的。消极的英雄只是保持己成的现状,使人民过平安的日子,教他们不受天灾大患底伤害,能够在不得已的时候牺牲自己的一切。积极的英雄是能为人群发明或发见新事和新法度,使他们能在停滞的生活中得到进步,在痛苦的生活中减少痛苦,换一句话,就是,他能改造世界和增进人间的幸福。今日一般人心目中底英雄多半是属于第二类,并且是属于第一类中很狭窄的一种,就是说,只有那为保护人民不惜生命底战士才被称为英雄。这种英雄不一定能造时势,甚或为时势所造。因为这类底英雄非先有一个时势排在他面前,不能显出他底本领,所以时势底分量比英雄底本身来得重些。反过来说,积极的英雄并不等到人间生活发生什么障碍,才把他制造出来。人们看不到底痛苦,他先看到,人们还没遇到困难,他先想象出来。他在人们安于现成生活底时候为他们创制新生活,使他们向上发展。也许时势造出来底英雄也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是可能性很小。 真英雄必定是造时势者,时势被他造得成与不成,于他底英雄本色并无妨碍,事底成败不足为英雄底难度。通常的见解每以为成功者便是英雄,那是不确的。成功或由于机会好。“河无大鱼,小虾称王”,在一个没有特出人才底时间,有小本领便可做大事。这也是时势所造底一种英雄。还有些是偶然的成功,作者本身也梦想不到他会有那么样底成就。他对于自己的事业并没有明了的认识,也没有把握,甚至本来是要保守,到头来却变成革命,因为一般的倾向所归,他也乐得随从。这也是时势所造底一种英雄。还有些是剥削或榨取他人底智力或体力来制造自己的势力和地位。他的成功与受崇敬完全站在欺骗和剥削底黑幕前面。有时自己做不够,还要自己底家人亲戚来帮他做,揽到国家大权,便任用私人,培植爪牙。可怜的是那浑浑沌沌的群众不会裁制他,并不是他真有英雄底本领。这也是时势所造底一种英雄。 我们细细地把历史读一遍,便觉得时势所造底英雄比造时势底英雄更多。这中间有一条很大的道理。我们姑且当造时势底英雄是人间所需求底真英雄,而这种英雄本是天生的。真英雄是超人,但假英雄或拟英雄也许是中人以下底“下人”(Underman)。所谓假英雄是指那班偶然得到意外的成功底投机家而言。所谓拟英雄是指那班被时势所驱遣,迫得去做轰轰烈烈的事业底苦干者而言。所谓下人是对于超人而言。他底智力与体质甚至不及中人。在世间,中人都很少,超人更谈不上,等到黄河清也不定等得到一个出现。人间最可怜悯的是下人太多,尤其是从下人中产生出来底英雄比较多。这类的英雄若是过多,就于国族有害。怎么讲呢?因为他们没有中人底智力而作超人底权威,自我的意识太重,每持着群众的生命财产智能是为他们底光荣和地位而有底态度。这样损多数人以利少数人底情形便是封建制度。英雄与封建制度本来有着密切的关系,但这里应当分别底是古代的封建英雄只是靠机缘。哪怕他是乳臭未除,只要家里有人掌权,他便是了不得的人物。哪怕他智能低劣,只要能够联络权要,他便是群众底领袖。他底方法是利用新闻和金钱来替他鼓吹,甚至神化一个过去的人物来做他底面具。一个人生时碌碌无奇,死后或者会被人当做“民族英雄”来崇拜,其原因多半在此。这类神化的民族英雄实际等于下劣民族底咒物。今日全世界人类底智力平均起来恐怕不及高等小学底程度,所以凡有高一点的知识而敢有所作为底都有做领袖或独裁者底可能。不过这并不是群众底福利。我们讲英雄底事业应当以全世界民众底福利为对象,损人利己固不足道,乃到用发展自己民族底口号去掠夺他民族底土地也不能算是英雄。今日世界时局底困难多半由于这类的英雄所造成。如果我们缩小范围来讲一下我们底英雄,我们也会觉得有许多是下人中所产出底。他们底要求是金钱与名誉。金钱可以使他们左右时势,若他们是造时势英雄,其原动力只是这样,并非智能。名誉使他们享受群众底信仰,欺骗到万古流芳底虚荣。他们底要求既是如此低下,无怪他们只会把持武力,操纵金融,结党营私,持权逐利,毁群众福利来增益自己。他们只会享受和浪费,并无何等远虑,以善巧方便得到金钱名誉之后,便走到海外去做寓公,将后半生事业付与第二帮民贼。 我们讲到假英雄之多,便想到在人群中是否个个有做英雄底可能。现在人间还是在一个不平等的情况底下过日子。不但是人所享受底不平等,最根本的是智力与体力底差异太甚。英雄是天生吗?不。英雄是依赖先天的遗传与后天的训练所造成底。英雄是有种的。我们应当从优生学的原理研求人种底改善,凡是智力不完全,体质有亏的父母都不许他们传后代。反之,要鼓励身心健全的男女多从事于第二代民众底生育。这样,真英雄底体质与理智底基础先打稳固,造成英雄底可能性便多。否则生来生去只靠“碰彩”,于人间将来的改进是毫无把握底。第二步还要使社会重视生育,好种底男女一生下来当要特意看护他们,注意训练他们,使他们底身心得以均衡地发展。现在已有科学家注意到食物与本质性格与寿命底关系,可是最重要的还是选种,否则用科学方法来培养下人。延长他们底生命,使他们剥削群众底时间更长,那就不好了。 真英雄是不受时势所左右底。因为他是一个“形全于外,心全于中”底人,他底主见真而正,他底毅力恒而坚。他能时时检察自己,看出自己底弱点,而谋以改善底步骤。事业底成败不是他所计较底,惟有正义与向上是要紧的。今日我们所渴望底是这样的英雄。我们对于强敌底侵略,所希望底抗敌英雄也要属于这一类底人物。战争在假英雄底眼光里是赌博底一种,但在真英雄底心目中,这事是正义底保障。为正义而战,虽不胜也应该做,毫无可疑的。 最后,我们还是希望造时势底英雄出现,惟有他才能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等到人人底智力能够约束自己与发展自己,人间真正平等出现底时候,我们才不需要英雄。英雄本色是蛮野社会遗下底名目,在智能平均与普遍发展像蜂蚁底社会可以说个个都是英雄,因为其中没有一个不能自卫,没有一个不能为群众牺牲自己。所以我想个人达到身心健全,能利益群众底时代是全英雄时代,也是无英雄时代。把美留下,痛苦就会远去。 把美留下 ——汤顺 享利·玛西蒂尽管比奥古斯特·瑞奈小28岁,但这两位艺术家却是忘年之交,形影不离。瑞奈在生命的最后10年因病而足不出户,玛蒂西蒂每天都会去看他。 有一天玛蒂西看到瑞奈在画室工作,每画一笔都伴着剧痛,他不禁脱口而出:“这么受罪为什么还要画个不停呢?奥古斯特?” 瑞奈简单地回答道:“把美留下,痛苦就会远去。” 直到死的那一天, 瑞奈仍在作画。他最著名的作品《浴者》完成于他去世前的两年,而当时他患此致人残废的疾病已14年了。只有一种东西别人无法从你身上拿去,那就是智慧。 一席话的智慧 ——伍琛 一个人,在适当的时候和地方能因一句话而改变他一生,你对此感到诧异吗?但这的确发生在我的生活中。14岁那年,我搭便车离开得克萨斯的休斯敦,经由爱坡索到加利福尼亚去。我在追寻着我的梦想,头顶艳阳,到处漂泊。我因学习差劲儿被中学开除,随即置身于江湖风波的浪尖,先到加州,后又来到夏威夷,我后来就在夏威夷住下了。 快到爱坡索城区的时候,我在街道拐角碰到一个老头,是个讨饭的。他看我行色匆匆,就叫我停下来向我发问。他问是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猜想他这么问我是因为我太嫩了。我告诉他说根本不是的,因为是爸爸开车把我送到休斯敦的高速公路上,爸爸还为我祈祷说:“儿子,追逐你的梦想和憧憬非常重要。” 那个乞丐说要为我买杯咖啡,我说:“不,先生,我想来点苏打水。”我们走到拐角处的啤酒店,坐在一对转椅上,喝着饮料。 聊了几分钟之后,这个友善的乞丐要我跟着他,说他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我看并与我一同分享。我们穿过几个街区来到爱坡索市立图书馆。我们拾级而入,在一处咨询台前停下。老乞丐问那里的一个笑眯眯的老太太,能否让我俩进去看一下。我放下行李,走进了这个庄严的知识殿堂。 老乞丐先把我领到一个座椅旁,让我稍等片刻,他要在书架中找那些特别的东西。不多会儿,他怀里抱着几本旧书回来了。他把旧书放到桌子上,在我身边坐下来开始发话。起头的几句意义非凡的话改变了我的生活,他说道:“我要教你两件事,小伙子,它们是: “第一,切记不要从封面判断一本书的好坏,因为封面会蒙骗人。” 他接着说:“我敢打赌你认为我是个叫花子,是不是,小伙子?” 我说:“嗯,是的,我猜你是的,先生。” “嗯,小伙子,我想你会大吃一惊的,我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人们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有。我原来在东北,什么也不缺。但一年后,我妻子死了——上帝保佑她的在天之灵——自那之后我开始沉思反省生活的意义。我认识到生活中的许多东西我还都没有体验,比如做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我于是决定做上一年叫花子。过去的一年里,我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外一个城市,到处乞讨。所以,嘿,不要以貌取人,那会受骗的。 “第二是学会如何读书,小伙子。因为只有一种东西别人无法从你身上拿去,那就是智慧。” 说到这,他伸出手握住我的右手,把刚从架上抽出的书放到我手上。那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从古到今的不朽经典。 老乞丐领着我经过过道那位笑容可掬的老太太,走下楼梯,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路上。临别时,他叮嘱我永远不要忘记他的教导。 我会永远铭记心中。 忙碌于生活之中,只能品尝到艰辛与甘苦,置身于生活之外,才能获得人生的真谛与欢乐。 咖啡 ——杨莹莹 一直都喜欢喝那种不加糖、不加牛奶的咖啡,对其中原本的苦涩慢慢地、细细地去品,便会觉得越品越苦,越苦越有滋味,就象生活,品透了,才丰富,才浪漫。 总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平凡生活中的一名演员,在不同的人面前担任不同的角色。就拿我来说吧,在父母面前,我想做一个能给他们增加快乐的好女儿;但在女儿面前,我的身份立刻又变了,我得竭尽全力做一个让她健康、让她幸福、让她茁壮成长的好妈妈;如果在丈夫面前,我又得努力做一个既温柔又体贴的好妻子;那么,还有在亲戚、朋友、同志面前呢?所以我不再象以前那样那么强烈地去羡慕银幕上的电影演员了,因为生活赋予给我们每个人的角色都是同样的多,无论是谁,要想把自己生活中的形象塑造得无比生动、无比真实、无比自然,就需要以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做底气,以一种丰富的学识良好的修养做背景,以一种博大的胸怀去包容一切,才能在人生的舞台上形象鲜明,年轻到永远。 曾经读过这样一句话:“忙碌于生活之中,只能品尝到艰辛与甘苦,置身于生活之外,才能获得人生的真谛与欢乐。”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不要以一种模式延续下去,它同样需要更新,需要交换。经过了一周的紧张工作,偶尔与朋友去跳一跳的士高,便会觉得从精神到思想全身心放松。在春天的感召下,最好利用双休日去野外春游,在一切都处于萌发的状态下,用心去感受那万木丛中的一点新绿吧,会觉得生命如同小草,虽然在种种压力下求索、向上,却依然充满活力,生机盎然。 最喜欢清晨与朋友独坐餐厅一角,在优美的钢琴乐曲中,望着窗外明丽清新的天空,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谈论着文学、音乐以及对人生的种种感受与见解,这时服务小姐走来说:“请问还需要什么?”我说:“咖啡。”然后转身对朋友说:“就像人生,品也品不够……”如果大家都能有一颗宽以待人的心,多一些爱心、耐心…… 那位小同事 ——邢扬林 又到了公司做周年庆活动的时候,任职于电器百货业的我,是个营业员,每年这时都是大家最忙最累的时候,除了要应付蜂拥而至的客人,还要注意是否在人多时有小偷乘虚而入。在卖场看多了这类贪小便宜的扒手,有时真让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位小小偷,偷了五、六块卡带,将卡带藏在裤裆里,正要走出大门口时,卡带从他的裤管中掉了出来,当场被我们逮到。 这件小小偷大约只有九岁,被抓住时仍然面不改色,一点悔意也没有,那副叛逆的样子真是教我们这群大人感到头大。若要叫他赔所偷卡带价钱的一百倍,他大概也没钱可赔。于是,有的同事威胁要将他送到警察局,有的人则半开玩笑说,要罚他唱卡带量面的歌给大家听,更有人建议罚他抄写歌词一百遍才能放他走,否则就通知他的家长、学校、老师等恐怖的人来公司抓人。一群人就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好似抓到小偷是件很好玩的事。 终于有人通知店长出来解决这件事了。 店长个面冷心热的人,身高不高、学历不高、年龄不高的他,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大家都很敬重他。 他一出来,用温和的口气问了他的家庭状况及一些问题。小小偷一看到他,不敢不回答,大概是被他慑人气势吓到了吧!难怪了,我们也怕他呀,怕他抓到大伙上班摸鱼啊! 后来,他将小小偷的母亲找来,并与她沟通了一番之后,就请她将小小偷带回家了 不会吧?!难道店长就这样放他回去了,不赔偿、不处罚?令一群看热闹的人失望极了。 隔天一早上班时,这名小小偷竟然又出现在大家的眼前,马上引起大家的侧目。小小偷一看到我们,竟不好意思的躲到店长身后。 店长走到大家面前,将小小偷推到我们面前说道:“各位同事,今天介绍新同事给大家见面。” 听完店长的话,大家都愣住了。“这位小同事将在公司打扫清洁工作一个礼拜,若他有不清楚的地方还请大家给予帮助。” 后来那位小同事还真的每天早上都来做打扫清洁的工作,不论擦玻璃、倒垃圾,手脚都非常俐落勤快。每天从九点半做到十一点,就会被店长叫到办公室,然后十二点整又带着书包走了。 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正在打扫的小同事道:“你每天打扫完都在店长的办公室做些什么?擦桌子吗?” 小同事摇摇头道:“我在写佛经,店长要我每天写一篇佛经给他。” 我一听,顿时觉得店长的行为令我好感动。我知道平常他有修佛、吃素,但不知他竟愿意为一个犯错的孩子如此花费心思地教导他,希望他知错能改。 一星期后,这位小同事毕业了,不过他却剃了个光头来见大家,说是要改过自新,令我们感动极了。在这相处的一星期里,他与我们成了好朋友,也变成一个令人喜爱的孩子,后来仍会回来看看我们,看看店长。 有时走在路上,看到一些看似逃课的少男少女们在街上游荡,你就会想到店长。如果大家都能有一颗宽以待人的心,多一些爱心、耐心,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么那些犯了错的孩子,一定也能感受到你对他的用心,或许,他们会有想通改过的一天。不要任意轻视那些不识字的人,在他们背面,都有一段深刻为不为人知的悲哀。 失学的痛楚 ——孙希华 那年,妹妹初到日本求学,最疼惜子女的父亲,总是牵肠挂肚,日夜思念。 向来不爱出远门的他,有一回因为社团赴日开会之需,也为了只身远渡重洋的妹妹,于是他随同社团来到日本。 在旅途中,团长分送日本地图,每个人都有,惟有爸被遗忘了。 爸问说:“我怎么没有呢?” 团长说:“你不识字,地图给你也看不懂,给你做什么?” 爸强忍着被鄙视的愤怒,淡淡的说:“我女儿会看得懂的。” 后来,我听爸提起那一段过往,我心疼的眼泪,不禁潸潸而下。在我的眼中,爸是伟大而独一无二的,我怎么可以让他接受这样轻蔑的伤害啊!他自幼从困苦的生活中走来,一路饱受风雨啃蚀的手,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要是必须面对任何的疼痛,也该是由我来接受才是啊! 女儿会看得懂这张地图的,这是爸惟一的荣耀。而这样的荣耀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只是对于某些本身不具备这种能力的人的一种仰望,而产生出来的效用罢了! 我知道,爸把他当年所有渴求不到的期望,都寄托在我们这些儿女的身上。 我必须争气,不能让爸再有遗憾。 于是,我背起行囊,忍痛挥手,走向异国,一站一站的流浪,学习不同国度的语言及知识,认识各色皮肤颜色的人种,付出我能为当地所能尽的一点心意。 爸自小因家庭贫困而失学,那种文盲的遗憾并不是他所愿,那是当时的他所不能选择而成就的无奈。爸喜欢看电视新闻,我们兄妹惟一能够对父亲养育之恩的小小报答,就是欢喜地围绕在他身边,逐句翻译新闻内容给爸听,以弥补他失学的痛苦,我们乐于当爸的眼睛,爸的耳朵,让他不因文字语言的障碍而让生活产生困难。 因为一张地图,深深的触动了他曾经失学的痛楚,那份深切的痛,让他对于那些和他一样有相同悲哀的人,有一份悲悯的爱怜。 “不要任意轻视那些不识字的人,在他们的背面,都掩藏着一段深刻而不为人知的悲哀;而许多站在舞台上,成功灿烂的人,都是从他们的手中造就出来的。多了一份知识,不是让你拿来做骄傲的炫耀品。”爸说。 我含泪点头,对于爸的教诲,一一领受在心。 有了充分的生活体验,我才学会真正观察世界。 最无价值一课 ——段成根 人年轻的时候,很容易自以为聪明。我二十二岁那年,对于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已经一清二楚;而在军队当兵两年之后,我清楚知道自己此生已过够了户外生活。随便别人怎样狂想礼赞大自然的壮美,我却背着大行囊回到老家去,决定修完大学最后两年课程。当时我心想,这辈子,除了高尔夫球场凹凸不平的深草区,我将不再涉足荒野。 后来,进入大学最后一学期时,我突然发现自己还得修一门自然科学始能毕业。 “修鸟类学如何?”我的学术辅导员建议,“听说那门课很轻松。” 不料这门课程与军队里大规模丛林演习毫无二致。“这是你们的参考书目、考试和野外实习的日程表,”胖墩墩的埃弗赖特·梅耶斯教授宣布。我一看那张单子,愣住了。每周测验一次,有十几本书要看,更有到方圆一百五十公里内的每个湖、每个沼泽、每个泥淖和每个禁区的野外实习。最要命的是:所有校车在清晨五时出发。“半夜三更开车!”我向同学悲号,“大家会需要矿工灯呢。” 我对这门课觉得很困惑。鸡鹰与条纹鹰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怀疑谁会在乎它们有没有分别。又有谁会在乎皇苇鹪鹩在眼睛上部有一道白条,鸣声像“啼喀托,啼喀托”,而黄鹪鹩则有深陷的眼圈,鸣声像粗嘎的漱口声?梅耶斯教授却在乎得很。 他总是千方百计把他对大自然的一片挚爱注入学生的心灵。解释绿头鸭的扑翅动作时,他使劲挥舞两条又短又粗的胳膊,活像在飓风中急旋的风车。为了让我们记住鹗通常在高校或电线杆头造非常考究的鸟巢,他会跳上椅子呱呱地叫。一天,他向大家示范表演翠鸟如何俯冲入水捕鱼,竟把双手合拢在面孔前,从教室一端奔到另一端,像日本神风队自杀飞机般一头朝废纸篓撞去,然后奇迹般地擦边而过,又马上变成引吭的美洲鹤,跳起求偶舞蹈。 梅耶斯教授不模仿鸟的动作时,就用诗般的语言歌颂鸟类。“鸟语为交响乐提供灵感;飞鸟之美成文行诗的主题,”他满口赞语不绝,“只须观察一个季节,只须学满一个学期,鸟儿准会偷走你的心,你一生享用不尽的愉快。” 他知识渊博,时常拿我们在森林、沼泽和牧草地看到的东西作题目考我们。指着一种刺蓟,他会问:“哪一种鸟用这种草垫巢?”要不,在见到被鸟喙啄得孔眼累累的树皮时,他会要我们说出这树叫什么名字,这种啄树的鸟叫什么,鸟喙钻啄树木为的又是什么。 再也没想到,这门课我居然及格,总算毕业了。 我终于可以把野外指南和双筒望远镜束之高阁了。看来,梅耶斯教授的课给我的唯一教益,只是关于此人动作如何古怪滑稽的诸多轶闻,以及我的戏言:“我所修过最无价值的一课。”跟朋友和同事说起这些,听者无不捧腹。 后来我结婚成家,生儿育女,也开始带家人去我会发誓此生永远躲避的远足野营了。和家人在一起,我竟发现了一个我过去忽略了的天地。我们一家人一起学着辨认植物、昆虫、化石、花朵、星星、树木——甚至于鸟。多年置诸脑后的梅耶斯教授的那些课,不期然又回到我的记忆中。 那天晚上,我们在山腰扎营。我和妻秀莉及四个孩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只飞鸟上下周旋,像一具空中吸尘器般吞吃昆虫。“这鸟叫做中美绿蚊霸翁,”我如此自然地说出它的名字,连我自己也惊奇,孩子们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又有一次,我们全家徒步短途旅行。孩子们看见一只鸟,翅膀像是受了伤,艰难地在地上一蹦一扑向前走,很为它担心。我叫他们放心:“这是只领行母鸟,正设法把我们从它的鸟巢引开。”我后来终于找出尘封的野外指南和双筒望远镜,放入我的背囊。 我们在各地旅行时,我因曾跟梅耶斯教授观察鸟类,所以能够分辨在佛罗里达州见到的灌丛鸦和在加利福尼亚州见到的暗冠蓝鸦;而全家在国外的旅行,则因看到各种珍奇鸟类而变得丰富多彩,像亚马逊的长腿鹰,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蓝脚鹈鹕,还有红里——这种涉禽大群栖息在非洲的湖沼,染红了湖水。 然而,更使我想起梅耶斯师恩的,却是每天在我家饲料盘和树林边见到的各种鸟类。一天,院子里飞来一只棕胁唧鹏,我赶快去把双筒望远镜取来。正当我调校焦距细细观察这只一身三色美羽的鸟儿时,它宛转唱起一支三个音符的歌,使我突然回忆起梅耶斯教授当年怎样学它的啼呜:“啼喀托,啼喀托”。这时,一股强烈的愿望油然而生,我真想对老师说声谢谢。是他预言“鸟儿准会偷走你的心,给你一生享用不尽的愉快”的。 我于是给母校打了电话,询问他的近况。没想他已在十年前去世。挂上电话之前,我问他可有后人。有的,老师有两个女儿,一个在爱阿华,一个在马里兰。“给她们打电话,”内心浮上无声的催促。我拨通了电话。 “我希望向令尊大人道谢,”我在电话上说道,“不过,我是在多年之后才体会到他和他那门课的价值的。因此,现在只能对你们二位说了。他使我领悟一个道理:越深入观察世界,越能领略更多的美和更多的奇迹。” 老师还启迪了我,使我意识到,只要我们留意,自然界还有若干重大的讯息向我们传递。那天,我看几只紫红朱雀在我家的饲料盘上争食,顿时联想到自己像它们那样,在上下班火车上与其他乘客争抢座位的情景,不禁羞愧难禁。人非鸟雀,我下决心,今后不再争抢。又有一次,我留心观察一对黑额黑雁如何哺幼,于是记起它们从一而终的习性要是我们能听得懂雁唳的含义,不知道可以知道多少长相厮守的秘密!说得更切题一些,我应该如何更加体贴,使我在自己时间久长的婚姻中多些关爱。另一天,我伸长脖子眺望一队排作人字形飞过天空的迁徙中大雁,不由得联想到,人类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最佳途径就是帮助他人。我于是下定决心不再那么自私,而应当向人生旅途中的同路人伸出援助之手。 “你们看见了吗?”我向孙女杰茜卡和艾雪莱耳语。 “看见了,”孙女回答,“是哪一种鸟?” “让我仔细瞧瞧,”我说着举起双筒望远镜,然后开始描述这种胸前有赤褐色细条的黄羽小鸟。“依我看,这是翁莺,”我试说出鸟名,“不过,我们还得查证一下。“不消一会儿功夫,我在野外指南中找到一张翁莺雄鸟的图片,让孙女对照,看看像还是不像。 “就是它!”艾雪莱叫出声来。杰茜卡则往枝头那活像一抹阳光的鸟儿走近一点。翁莺并不害怕,反倒向人面对面唱起了歌儿:“嘶喂咿,嘶喂咿”,仿佛在说:“甜蜜,甜蜜,甜蜜,瞧我多甜蜜!” 和煦的阳光穿过枝叶射下,勾勒出一人一鸟动人心魄的美景。这样的画面,依我看,一定是上帝专为父母和祖父母准备的杰作。 翁莺飞走了,祖孙三个也继续往前走。我们沿着林中小径一边前行,边闲聊,同时四下张望,看有没有更多的美羽珍禽出没。 “告诉我,爷爷,”艾雪莱搀起我的手问,“你那来这么丰富的鸟类知识呀?” “其实我的知识并不多,”我回答说,“而我所知道的那一点知识,大部分是从一位大学老师处学来的。”接着,我向孙女说起梅耶斯教授这个人,以及“此生最无价值的一课”。 少小离乡背井,但老家教育的美德令我受用终身。 重返伊尼德 ——杰克 小时候,我以为俄克拉荷马州的伊尼德是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有的,而我会一辈子都待在那里,不会有变。 世事难料,我十五岁生日才过几个月就告别了伊尼德。一九五六年,有人请我父亲到另一个州去工作,工酬是原来的两倍。所以我们全家上了一辆黄色的长车身家庭旅行车,离开家乡。流年似水,我同辈的许多人也都离开了。伊尼德现在的人口仍和我童年时候差不多,是四万,但只有小部分是原居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老家只不过是给人起步离去的地方。 去年秋天,我回到了阔别三十四年的伊尼德。适逢百年市庆,庆祝活动繁多——烧烤野餐、盛大游行、掷马蹄铁、套捕牛犊和吃饼比赛,听来也令人觉得好玩。伊尼德像大多数小城一样,十分重视传统仪式。仪式加强了家庭、朋友、教会、学校和企业的联系,共同创造出了和谐的社会。 也许最重要的是:我想回伊尼德去看看能不能在那因时空阻隔、文化差异而变得那么陌生却仍那么熟悉的地方找到旧我。 我飞抵俄克拉荷马机场时,天已黑了。我租了一辆车,在驶往伊尼德途中回忆起在那里度过的岁月。四五十年前,那里是个好地方,很适合儿童成长:家庭观念浓厚,禁酒,离婚仍很罕见;到我十三岁才有电视。 进入伊尼德后,我驱车直驶百老汇大街那幢熟悉的灰色楼房,当时我就住在祖父母的楼上。我想进屋去再次受祖母扶慰,听她朗诵,听她爽朗的笑声。如果她今天仍要我吃萝卜,我一定会乖乖地吃,可惜她在世时我可不是那么听话。 我揣度,重新与伊尼德连结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星期天一早去教堂聚会。这果然不差。我在教堂长椅上熟悉的座位一坐下,一位仪表出众的老先生便过来向我这位新来客打招呼。“欢迎光临,”他说,“我叫肯尼思·剑易斯。” 我对他仔细端详。他原来是我儿时一个朋友的父亲!“嗨,你不就是伯父吗?”我问道。一下子整个教堂都知道迪基·戴尔回来了。已有三十年没人叫我“迪基”这个小名了。 那老图书馆已拆掉,但新大楼入口处还挂着老馆长琪恩·哈里顿的画像。我还记得当年她一定要我出示母亲准许的条子,才让我借那本成人小说:《狂吻我吧》。 剧院正在上演著名舞台剧《俄克拉荷马》。钢琴伴奏是塔米·吉布森,我和她青梅竹马,她特有的俗历节奏我闭上眼睛也听得出。 这些年来塔米一直和我的铜琴启蒙老师莫里恩·普里白音讯不断。我和塔米都没有听普里白老师弹过铜琴,但是她歌唱倒真的内行。早在一九三○年代,她就在纽约市师从一位大都会歌剧院的高音歌手,后来为了照顾孀居的母亲,不得不回伊尼德教音乐。她任教的中学合唱团培养出好几个人才,日后成为歌剧明星。 普里白老师也兼任教堂唱诗班指挥和领唱。她一开口,旋律便有如光影般在教堂里激荡回旋,仿佛天门蓦地为我敞开。是普里白老师高昂清越的女高音使我认识音乐,从而成为乐评人的。 我记得普里白老师穿着讲究、要求严格。她认为音乐必须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差错,而我却是个不断出错的学生。阔别这么多年我重新登门拜访,她请我到外面吃午饭。这一次,我终于用成人的眼光看她了:伊尼德市的歌剧之后,盛气雍容,慷慨坦率。 在伊尼德逗留期间,我还拜访玛丽·卢卡特。 卢卡特老师独身,教英语足四十年。她和普里白老师一样,也是感召我指导我从事音乐评论的恩师。 卢卡特老师教过的一代代学生都认为,虽然英语是我们的母语,但是她教起来,就像在教艰深的外语一样。这些是语法规则,你们要掌握,并遵循造句。她把文学作品中挑选出来的警句一页页印发给我们,要我们分析每一句,用箭头详细标明句法结构,并写出每个词的词性。我们的语法分析图看上去就像建筑蓝图。 卢卡特老师向我们显示如何聆听字词之美,移动词条改写句子有多么大的兴趣。她给我必要的工具,向我显示怎样使用,督促我造句,就像普里白老师督促我练习昔阶与和音那样。 “你们当中有些那时其实不必我教,”她现在对我说,“但是我得照顾大多数学生。” 卢卡特老师不相信什么文艺理论。她大学的一位老师都是要她在文学作品中“寻找生活的真谛”,她听从了师诲,今天也要求她的学生这样做。由于她当年的严格训练,我们现在才对生活真谛理解得更全面。她八十七岁,还像当年教我们的时候那么充满活力,精神抖擞,自己开车去老人中心为那里的“老年人”读诗读报。 我在伊尼德学到了家庭观念、宗教观念和社会观念也尝到友谊的宝贵。随着年岁增长,你会渐渐成熟,改变某些想法。我想抛弃谬误,而识别谬误的惟一方法是拿谬误同真理比较,这通常要在同一个地方才找得到。伊尼德就是个学习场所,你在那里学到终身遵循的东西,也学到后来抛掉的。 重返伊尼德,我满以为沧海桑田,面目全非,哪知老家风貌仍在,我孩提时代学到的许多道理,例如勤奋工作、敬业乐业,仍使我终身受用。 尽管我少小即已迁离老家,但是就伊尼德恪守的美德而言,我可说从未离开过,一直住在那里。 节约赞美,更要吝惜责备。 赞美的价值 ——汉森 那时,我住在海湾地区。母亲来看我,待了几天。在她逗留的最后一天,我准备出去跑步。工作于极单调的环境中,我发现早上出去跑跑步是非常有益的。临出门时,母亲对我说:“我不认为跑步对身体是有好处的——那个著名的长跑运动员死了。” 我开始向她讲述我所读过的关于吉姆·菲克斯的报道,跑步可能正是他比他的大多数家人活得更长的有益因素,但我清楚我的话完全没有击中要害。 当我开始在我中意的小道上跑步时,我发现我无法动摇母亲的观点。我是如此的泄气,以至于我几乎无法再跑下去了。我开始想:“为什么我会对跑步简直有些厌倦了?那些坚持跑步的人可能会认为我的样子荒唐可笑!我可能会在路上心脏病发作的——我父亲在50岁时患了致命的心力衰竭症,而他看上去要比我壮实得多。” 我母亲的话就如同一张巨毯一样盘旋在我的头上。我由缓跑变成了步行。我感觉自己被彻底地击败了。现在,我已经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但我仍希望能够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句鼓励的话。并同样会发疯般地让自己去追求一种也许永远无法得到的赞许。 正当我打算在两英里的标牌处转过身来往家走的时候——感觉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泄气——我看见有一位华裔老先生正从这条小道的对面朝我走来。我曾看到过他在早上散步,我总会向他喊:“早上好!”他也总会微笑着朝我点点头。在这个特别的早晨 ,他从路的另一边转过来走到我的这一边,站在了我的跑道上,迫使我停了下来。我有些生气,母亲的评价(再结合以有着相似评价的一生)已破环了这一天的情绪,而现在这个人还挡住了我的路。 我当时正穿着一件T恤衫,是我的一个朋友在过中国春节时从夏威夷给我寄来的——它的正面是3个汉字,背面是檀香山的中国城风景。是从远处看见了我的T恤衫,方使他挡住了我的。他用蹩脚的英语指着T恤衫上的汉字兴奋地说:“你说(汉语)吗?” 我告诉他我不讲汉语,这件T恤衫是一个在夏威夷的朋友送来的一件礼物,我感觉他没能全部听懂我的话。接着,他非常热情地说:“每次看到你……你很棒……你很快。” 唉,我既不棒,也不快。但那天当我离去时,双脚突然具有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弹力。在那个我先前曾想中途而废的地方,我没有转过身,而是又继续往前跑了6英里多。你知道,那天早晨我的确很棒,在精神上和心灵里,我的确很快。 因为那句微不足道的赞美,我便继续跑了下去。最近,我跑完了我的第四次檀香山马拉松长跑。今年的目标是纽约的马拉松比赛。我知道我不可能会在比赛中获胜,但现在,只要在我心里产生一点儿消极反应时,我就会想起那位中国先生,他确信:“你很棒……你很快。” 由于她,我渐渐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治病良方。 仁心胜于仁术 ——蔡木林 我是病理学家,专责分析人体活组织检查的结果。我细心观察活组织的颜色有什么转变,结构有什么轻微变化,又用显微镜观看细胞,找寻疾病的证据。 我只顾癌细胞,对癌症病人的心情和感受漠不关心。病人开刀之后,我的责任是把癌分类,评断严重程度,确定扩散范围。我也搜集一切有用的数据,以协助医生决定是否再对病人使用辐射疗法或化学疗法。 今天早上,一位外科医生跟我讲起一个女病人。她三十五岁,这里姑且叫她汉娜。汉娜得了乳癌,医生这时正在动手术把她左乳房长癌的部分切除,并同时切下腋下的淋巴结,以断定癌肿有没有扩散到乳房以外。外科医生对我说,汉娜担心自己不能看到三个幼小儿子长大。 我从档案中找出汉娜以前的活组织检查纪录,把玻片带回我自己的办公室去看。 “活组织检查,二号房,”手术室护士喊道。 我走了二十五步,穿过弥漫着消毒剂气味的狭窄实验室。柜台上是一桶桶用来处理组织的化学剂,以及一些装着鲜红或鲜蓝组织染色剂的玻璃皿。 我戴上手套,取出从汉娜乳房肿瘤切下的组织。那是圆圆的一团脂肪状物质,样子像个熟油桃,摸起来也像。我用手术刀把它切开,看见中间有团桃核大小的东西,好像是白色的沙岩,硬如石头,又有深入的根,显然是癌。接看淋巴结送来了,一共二十二个。其中两个是白色的,很硬,切开后呈沙状。癌已经扩散。我把这个检查结果告诉了外科医生。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钟,我完成检查工作。二十二个淋巴结中,十一个有癌细胞,表示癌很可能已扩散到其他器官。我把这肿瘤分类为乳房导管引起的渗透性癌。在我看来,汉娜很快就要成为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物,昨天外科手术病人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纳德勒医生。” 一个少妇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对不起,打扰你了,”她说,“我可以看看我乳房肿瘤的活组织玻片吗?” “现在?”六点钟了,我已忙了一整天。 “你记不起我了,是吗?”她说,“我上个月在健康社区讲座听过你演讲。” 她的头发又短又疏,显然是接受过化学疗法。她容颜憔悴苍白,但似乎毫无惧色。 “我是汉娜,四十三天前你诊断我长了癌。” 我记不起见过她,但是记得从她乳房肿瘤切下的组织像个油桃。“很晚了,”我对她说。 “不错,”她说,“也许已经扩散到骨头了。”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当然可以看。” 她也许是疼痛所致,有点吃力地在我的办公桌旁弯下腰,从双头显微镜察看玻片上那些染了色的死细胞。 “这一丛丛的腺是小叶,”我告诉她,“奶就是这里制造的。” “看起来像是粉红色的绣球花开遍整个花园,”她兴奋地说,“这些呢?这些是什么?” “管子,”我说,“把奶送出去的管子。” “天啊,你看看,”她说,“装着奶的池塘、湖泊、江河、河口。它们看起来都很平静。” 她不用别人教;她正在自己找寻真相。我把放大率从四十倍调到四百倍。再也看不到整体了,只看见个别的细胞。 我等了几分钟,让她欣赏她自己细胞之美。然后我把载着正常组织的玻片拿走,换上另一块有癌细胞的。 “哇,”她说,给恶性肿瘤混乱的内部形状吓得一时呆住了。“像是一个个东歪西倒地转动的变形呼拉圈。都损坏了吧,是吗?就像我真正的世界那样。” “你真正的世界就是这样,”我说。她从显微镜上略微抬起头瞧着我。 “我不断掉头发,心里很害怕,”她说,“我有副假发,但我不喜欢戴。我宁愿戴棒球帽,用围巾包着头,但我还是觉得难看。有人说那是虚荣心作祟,其实不只那样。每次我看到自己光秃的头皮,就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很孤独。” “过几个月你的头发就会再长出来。” 她两眼含泪。“那就好多了。” 多年来我处理过几千宗这类病例,但从来没对谁的病关心过,也从来没感觉到细胞和人之间的关系。我很难过,因为我只能谈她的癌细胞。 “化学疗法对我的影响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她继续说,“接受治疗之后,我午夜左右醒来,嘴巴很不舒服,然后,突然哗啦哗啦地猛烈呕吐,像是火山爆发,吐得几乎连肠胃都翻了出来,非常辛苦。全身每一根骨头都作痛。后来,不舒服终于停止了,但不久又发作。然后又停止,又发作,直到天亮。” 她告诉我,她在服用环磷酰胺和阿霉素。这两种药物能抑制细胞繁殖,把正在迅速增加的癌细胞毁灭,却同时也把发细胞、骨髓细胞和胃肠道壁的细胞杀死。所以除了消除肿瘤,也引致病人脱发,血细胞减少,恶心,呕吐。这是场有计划的化学战。 “上星期有天晚上,我丈夫出门去了,孩子都睡了,”她说,“我独自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害怕得要命,浑身战抖。突然从窗口射进一道温暖的白光,照在我胸口上,真神奇,我立即心情安适,悠然入睡。我醒来后,知道是上天在照顾我。”她积极乐观的态度,使我感动。 汉娜六年后才又在我面前出现。我当时正准备下班。她更虚弱了,脸色苍白,显得两眼又黑又大。她说一年前她癌病复发,肋骨上有三个阴影,肺部有一个。她接受了剂量更重的化学疗法,然后又接受了一次骨髓移植。 “我骨头上的癌像个小老太太,到处闲荡,来来去去。但是我应付得了,”她咬紧牙关说,“难受的不是癌,是药。我也害怕会死,心里很难受。”她这时是四十一岁。 就算她已向病魔屈服,从她的外表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来这里是想再看看我的癌细胞,”她说,“我想在银幕上看,像你的讲座中那样。我想要逐一细看。” 我在医院讲堂把一块她的活组织玻片放映在银幕上,癌细胞放大到高尔夫球那么大。 她沿看通道慢慢走上前去触摸银幕,用手指轻扫她的癌细胞,仿佛想把它们从紊乱状态理顺。“真像一个个月亮,”她说,“每一个的样子都不同。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好好认识它们。” “不忙。”我站在放映机旁边的黑暗中。 汉娜终于走回来了。“我要坦白告诉你一件怪事,”她说,“上次化学治疗结束之后,我并没有宽慰的感觉。我仍然担心,怕可能有几个坏细胞漏网,又怕化学疗法对我已经不再有帮助。到现在我还是害怕。 我感觉到她的信心和恐惧心理在激烈斗争。在这一方面,让别的人来帮助她比较合适,我能做的只是倾听。 四年过去了,汉娜再来找我。“我真是很没用,”她说,“癌又复发了,扩散到肝,但我就是不相信我会死。” 我注意到她下眼睑的颜色加深了,脸色则更苍白。她全身疼痛,走动的时候面容扭曲,慢慢来到房角一张皮椅旁,小心翼翼地坐下。她腰上绑着个呼叫器大小的化学疗法泵机。“我想多了解些我身体里面的这些小捣乱鬼,”她说。癌细胞内部的细胞器太微小了,用我的显微镜无法看到,于是我给她看放大十万倍的黑白电子显微图。 她看看显微图,看得很入神,但没有做声。我等着听她这次用什么比喻来形容她的癌。“癌细胞既然对身体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为什么还要不断繁殖?”她终于说,“为什么它们不死掉?”她不再去想美丽的图像、比喻;她要正面对付她的癌。 我告诉她,机能障碍和多余的细胞通常会自行毁灭。 “癌细胞会不会自行毁灭?” “显然不会。癌细胞忘掉怎样死亡了。” “我也是,”她说,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接着她突然哭了起来,混身战抖,似乎所有藏在体内深处的苦痛都跑出来了。“我有三个乖儿子,又有爱我的丈夫,”她说,“我要是死了,他们会很凄惨。因此我一定要撑下去。” 我紧紧搂抱着她,好久才放开。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做。我敬爱汉娜,也欣赏她应付癌病的态度,她的坚强,她的斗志,她维护家人的决心。我再也不能只把她当作玻片上染了色的死细胞看待。由于汉娜,我渐渐认识到:诊断和治疗策略对治病没有什么大作用,了解病人的需要然后给予帮助,才是治病良方。 几个月后,汉娜带着小儿子来了。男孩的神态和细致的五官都像母亲,好奇地盯着我。他已决定长大了要做医生。 “纳德勒医生让我看我自己的活组织,”汉娜对儿子说,“他让我看我的病,让我知道我要对付的是什么。”她得意到几乎忘形。 我一一回答了男孩提出的问题。我相信,他知道母亲曾经为了他而勇敢地与病魔搏斗。 “我感觉到我的病又要复发了,”汉娜说,“我常无端端疲倦,又这里那里不舒服。因此我决定到缅因州去。” “为什么?”我问。 “那里有秋叶,”她说,“我要去看秋天景色。” 我仿佛见到癌细胞正在转移,挤进她的肺部、肝脏和骨头。她的免疫系统还行吗?药物对她还有帮助吗?还会有另一次开始吗? 汉娜和儿子手挽手离开我的办公室。她表现得充满自信,好像知道就算她跌倒了,还是能再站起来;如果倒地不起,还是会在另一时空再站起来。 我回去看我的显微镜。我努力在一堆癌细胞中搜索,找寻缅因州的落叶。那些叶子刚落下的时候火红艳丽,然后慢慢腐烂成为肥料,滋养埋在下面的种子。 成功来自使我们成功的信念。 从不说他做不到 ——曼沃宁 我的儿子琼尼降生时,他的双脚向上弯弯着,脚底靠在肚子上。我是第一次做妈妈,觉得这看起来很别扭,但并不知道这将意味着小琼尼先天双足畸形。医生向我们保证说经过治疗,小琼尼可以像常人一样走路,但像常人一样跑步的可能性则微乎其微。琼尼3岁之前一直在接受治疗,和支架、石膏模子打交道。经过按摩、推拿和锻炼,他的腿果然渐渐康复。七八岁的时候,他走路的样子已让人看不出他的腿有过毛病。 要是走得远一些,比如去游乐园或去参观植物园,小琼尼会抱怨双腿疲累酸疼。这时候我们会停下来休息一会,来点苏打汁或蛋卷冰淇淋,聊聊看到的和要去看的。我们并没告诉他他的腿为什么细弱酸痛;我们也不告诉他这是因为先天畸形。因为我们不对他说,所以他不知道。 邻居的小孩子们做游戏的时候总是跑过来跑过去。毫无疑问小琼尼看到他们玩就会马上加进去跑啊闹的。我们从不告诉他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跑,我们从不说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我们不对他说,所以他不知道。 七年级的时候,琼尼决定参加跑步横穿全美的比赛。每天他和大伙一块训练。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先天不如别人,他训练得比任何人都刻苦。虽然他跑得很努力,可是总落在队伍后面,但我们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我们没有对他说不要期望成功。训练队的前7名选手可以参加最后比赛,为学校拿分。我们没有告诉琼尼也许会落空,所以他不知道。 他坚持每天跑4~5英里。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一次,他发着高烧,但仍坚持训练。我一整天都为他担心。我盼着学校会打来电话让我去接他回家,但没有人给我打电话。 放学后我来到训练场,心想我来的话,琼尼兴许就不参加晚上的训练了。但我发现他正一个人沿着长长的林荫道跑步呢。我在他身旁停下车,之后慢慢地驾着车跟在他身后。我问他感觉怎么样,“很好。”他说。还剩下最后两英里。他满脸是汗,眼睛因为发烧失去了光彩。然而他目不斜视,坚持着跑下来。我们从没有告诉他不能发着高烧去跑4英里的路,我们从没有这样对他说,所以他不知道。 两个星期后,在决赛前的3天,长跑队的名次被确定下来。琼尼是第六名,他成功了。他才是个七年级生,而其余的人都是八年级生。我们从没有告诉他不要去期望入选,我们从没有对他说不会成功。是的,从没说起过……所以他不知道,但他却做到了!言者或许以为无伤大雅,其实可能影响深远。 一句话改变一生 ——郝尔 “你真蠢,什么事都做不好。”这话是一个女人对显然是她儿子的小男孩说的,原因是小男孩从她身边走开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大,周围的陌生人都听得到。男孩挨了骂,一声不响回到那女人身旁,低着头。 也许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小事有时会长留心中。简单的的一句骂人话脱口而出,言者或许以为无伤大雅,其实可能影响深远。“你真蠢,什么事都做不好。”诸如此类的话,可能影响听者的一生。 最近我听了个故事。讲故事的人名叫马尔康姆·达柯夫,四十八岁,过去二十四年一直靠写作为生,主要是撰写广告。他告诉我: 达柯夫小时候生性怯懦害羞,缺乏自信,没有什么朋友。一九六五年十月里有一天,他的中学英文老师露丝·布罗赫太太吩咐学生做一项作业。他们当时刚读完《射杀反舌鸟》这本小说,布罗赫太太叫学生每人为此小说续写一章。 达柯夫写好后就交卷。如今他已不记得当年他写的那一章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记得布罗赫太太给他什么分数。他只记得——他会一辈子都记得——布罗赫太太批在作业上的评语:“写得很好。” 一句话。一句话就改变了他一生。 “看到那四个字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长处,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他说,“看了她写的评语,我回家就写了个短篇故事。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写作,只是我从不相信自己做得来。” 那一学年余下的时间里,他写了许多短篇故事,总是一写好就带回学校去请布罗赫太太评阅。她鼓励他,鞭策他,坦率指出他的错误。“她正是我所需要的导师,”达柯夫说。 然后他当选为中学校报的编辑。他的信心逐渐加强,胸襟也一天天开阔,就此开始了愉快而有意义的人生。达柯夫深信,要不是布罗赫太太批了那四个字,这一切不可能发生。 校友会三十周年聚会时,达柯夫回到母校,并且去探望了布罗赫太太。这时她已退休。达柯夫跟她说了她那四个字对他的影响,然后告诉她,全仗她帮他培养出了做作家的信心,他后来也帮助一个年轻女子培养出了自信,做了作家。他告诉布罗赫太太,那女子在他办公室里上班,同时上夜校修读中学程度文平学程。她常向他请教意见并请他帮助。她尊敬他,因为他是作家,而这也是她找他帮助的原因。这女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布罗赫太太听了他帮助那年轻女子的事之后很感动。“我想我们俩都明白她的影响是多么深远,”达柯夫说。 “你真蠢,什么事都做不了。” “写得很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也许能改变一切。 我想,输不掉青春的人生才是最美的。 我的青春没有输掉 ——王克 那是我在广州几年中最难挨的一个夜晚。那时,天已经很黑了,还飘起了小雨。我背起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刺眼的霓虹灯和舞厅里传出的鬼叫一样的歌声是我所能听闻的这座城市生活的表面,它的虚伪和欺诈藏在夜色下面。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向一座立交桥下走去…… 广州,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三个多月,或许不该说是生活,而是忍耐。初来这里时,除了天空并不像梦想的那么蓝外,一座座摩天大楼让我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但对于一个没走出过大山没学历而又想在大都市里闯一把的毛小子来说,想找一份工作实在太难了!第一次走进中介所,我就被骗去了身上仅有的150元钱。他们给了我一个工厂的地址,让我第二天去上班,可我到那儿只干了一天活儿,就被人家以“太没经验”为借口炒了鱿鱼。再去中介所要钱,竟被他们骂了出来,说钱不能退,再捣乱就找人揍我(他们是串通好骗钱的)。 我背着行李在大街上到处转悠,衣袋里没钱,任凭肚子饿得咕咕叫。转了一整天,我终于在一个站牌上看到了一个招工小广告,像是发现了宝贝,我风风火火地向西郊跑去! 那是一个规模很小的砖场。我拼命工作,起早贪黑拉着小车往返于坯场和砖窑之间,烈日晒得人直冒火,肩膀磨得血迹斑斑,我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因为我知道,小弟小妹上学需要钱,父亲打针吃药需要钱,最令我愧疚的是对不起大哥:两年前,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要交昂贵的学费,为此大哥没日没夜地采石头卖,在事故中砸断了腰骨。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送他去最好的医院。 三个月艰苦劳动之后,我终于要拿到第一份工资了。老板说资金紧张,三个月工资一起发,我没多想,只盼着三个月后,就可以把钱寄回家里,让全家高兴一番。可是,一场暴雨打碎了我的好梦,小砖场坍塌,老板早已不知去向!天啊,这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三个月的拼命竟成了这座城市的一个小小的笑料!长叹一声,我只好离开…… 来到一座立交桥下,把行李放在地上,我找了一个桥墩,靠上去,水泥桥墩冰凉极了,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天空灰蒙蒙的,但我能清晰地辨认出家的方向,想着此刻家里的情形,可能他们正谈到我吧。而我却一个人,瑟缩在异乡繁华街市的一座桥下。我真想一下子飞回家,扑进亲人怀抱…… 第二天,我又走到了广州大街上。 珠江岸边,一个叫沙贝的地方。我在一个商标厂做起了搬运工。与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相比,我显得太单薄了,为了赚钱,我咬牙挺着,有时一天竟干十一二个小时。几个月下来,本来就瘦弱的我简直快成了一根芦柴棒了。但我还是特别高兴,因为毕竟赚到了第一笔钱。 那个夏天,小妹来信说她考上了当年我曾考上但没钱去上的重点高中,小弟也被市里的一家体校特招去了。高兴之余,我又感到了极大的压力,那得多少钱啊!为了能在开学前攒够一笔学费,我又找了一个在晚上清洗猪圈的活儿。那是一份连打工仔都不愿于的活儿,又脏又臭,尤其是大夏天,简直熏死人了。每天工友们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就悄悄地溜出宿舍来到养猪厂。清扫一个猪圈三块钱。为了能多赚几块,我每晚都要干过12点后再回去,第二天还要和其他人一样去搬运。这样,两个月下来,我的手里已有了两千多块钱。我把这沓血汗换来的钱全寄回了家。从邮局出来,我跑到珠江边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由于我工作卖力,又为老板提了几次建设性意见,老板很快提升我为生产二班班长,后来又升为车间主管,工资也一级一级地提高…… 两年后,除了供弟妹上学外,我又攒下了一笔钱,把大哥接到了广州,送他去了最好的骨科医院,四个月后的一天,大哥终于能把腰直起来了,可以说,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从小我就梦想着到北京上大学,可由于种种不幸,正规大学我不能上了,只能用自考方式圆这个大学梦。我在中山大学报了大专班,已经过了四科。 现在,当我以一个小老板的身份写下这篇故事的时候,我想起了泰戈尔的一句诗——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然飞过。是啊,在广州千千万万打工者中,我没有留下什么耀眼的“痕迹”,但我确实在这里飞过了。至少,我的青春没有在这里输掉。我想,输不掉青春的人生才是最美的。 上帝正在受苦,他妒嫉人类有死亡。 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 ——瓦特金斯 作为母亲和学校的心理学家,我见过孩子之间许多异乎寻常的友谊,我儿子考特和他的朋友韦斯利就有着深厚的友谊,那种友谊世上罕见。 考特的童年并不快乐,语言表达障碍和运动神经反应迟缓一直困扰着他。4岁时,考特在特殊学校教育学前班认识了韦斯利。韦斯利患了脑瘤,这使他像考特那样发育迟缓。相同的境况使他们亲密起来并成为最好的朋友。对两人来说如果谁某一天没去上课,另一个一天都不会快乐。 2岁时,韦斯利被确诊脑部有一个“无法手术”的肿瘤,做了几次手术,都没成功。孩子们玩的时候,韦斯利就会拖着那条惹人注意的腿挪来挪去。机器记录装置表明肿瘤变大了,于是韦斯利又要忍受一次手术的痛苦了,只是这一次在俄克拉何马城。 在学前班的生活中,考特和韦斯利一直得到一位好老师的精心照料。孩子们深情地称她“白诚曼”。她是我校心理学家生涯中所见过的最好的老师。白诚曼尽力向语言障碍学前班的孩子们解释韦斯利的手术和俄克拉何马的旅行。考特十分激动,他哭了。他不愿让最好的朋友坐飞机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不愿让医生碰韦斯利。 启程那天,韦斯利和全班同学一一告别,韦斯利热泪滚滚。后来,白诚曼让孩子们散去,让考特和韦斯利单独在一起,叙叙离别之情。考特害怕再也见不到最好的朋友了。韦斯利很瘦弱,比考特矮了许多,他抱住考特的胸,会意地看着考特安慰道:“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 手术极其危险,可韦斯利再一次挺住了。许多周以后,他重返校园。考特和韦斯利比以前更亲密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韦斯利不得不做更多危险的手术并且每次都有试验性的药剂。每一次,他都得忍受这些手术带来的副作用。韦斯利许多时候是坐在轮椅上或是让人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 韦斯利喜欢学校的千米慢跑活动。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参加。尽管他的腿不能正常行走,可这并不能阻止他。有一年,他坐着妈妈推的轮椅参加比赛,边跑边喊:“快点儿,妈妈!”还有一年,韦斯利是伏在另一个孩子父亲的肩上参加比赛的。 11岁时,每一种手术和可以选择的药品对韦斯利的病都无济于事了。肿瘤已经扩散到韦斯利的全身。那年3月9日,白诚曼打来电话通知考特:该向他最亲密的朋友真正告别了。韦斯利已经回到家,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 到11岁生日时,考特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只是学习上的困难还很明显,千米慢跑运动也不适合他。白诚曼打来电话通知考特的第二天,考特就参加三千米慢跑。那天他的感冒和气喘病刚好,可他却想尽方法让我相信他能够上课了。下午我去接他的时候,他说肺滚热。拿着一个证书和闪闪发亮的第一名的绶带,证书上写着:“奖给五年级组第一名获得者考特和他的朋友韦斯利。” 平时考特不是那种有主见的、倔强的孩子,可是那天晚上他坚持要去看望韦斯利。韦斯利的妈妈安排我们在治疗间隙看他。韦斯利躺在床上,柔和的阳光照在他那虚弱的天使般的身体上,从后院传来了圣乐声。在病魔和过多的药物的折磨之下,韦斯利不能做什么了,偶尔地,能握着别人的手指,睁开一只眼睛。 白诚曼唤醒韦斯利,并且让他明白:考特来了。考特握住韦斯利的手,把证书给韦斯利看。告诉他,考特是为韦斯利拼命夺第一名的,因为韦斯利不能参加比赛了。韦斯利紧紧握住考特的一个手指,脸上的表情只有他们才能明白。考特俯下身亲吻韦斯利,低声说:“再见,韦斯利,我的朋友。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韦斯利捱到了自己11岁的生日,6月离开了人间。考特参加了韦斯利的葬礼,有人问他心情怎么样,他说已经跟最好的朋友告别了,并且知道韦斯利会“很好的”。 我想韦斯利死后他们的友谊就结束了。我错了。韦斯利死了整整一年的时候,考特得了严重的脑膜炎。在急救室里,考特绝望地抓住我,我们怕极了。考特浑身发冷,不停地打颤。 当医生做脊柱抽液时,我和考特感到一股暖流和难以描述的平静涌向全身。考特立刻放松了,不再发抖。 医生和护士离开房间以后,考特和我互相凝视着,考特十分镇静地说:“妈妈,韦斯利在这儿,他说‘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 一些友谊永远也不会结束,我对此深信不疑。 上帝给我们每个人享受万物的权力是平等的,他从不厚此薄彼。问题的关键是,你是否去争取了,努力了? 付出和得到历来是成正比的。 自由与财富的使命 ——奥里森·马登 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能从富人的嘴里听到他由贫变富的感慨:他最得意和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他凭借智慧掘得第一桶金的时候;是在他的财富积少成多的过程中;第一次受到激励的时候。此时此刻他知道,贫乏再不会如影随形地伴随他。他开始设计将来的生活,他开始用挣来的钱进行自我完善、自我修养,去学习和旅游。这时,他甚至花精力和钱财使那些他所热爱的人摆脱贫穷。从此以后,他的生活质量将大大改变。他认识到他有能力使自己在生活中得到升华。他将名声远播。他的家里将会拥有名画、音乐、书籍和其他休闲品。他的孩子将会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于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和富有,同时感觉到,他那原本狭隘的生活圈子在不断扩大,视野在不断拓展,生活事业鹏程万里。 大量的事实表明,我们来到尘世,是为了完成伟大的事业、神圣的使命,是为了享受美丽富饶的生活而不是为了遭受贫穷。匮乏和贫困是不符合人类天性的。而我们的弱点在于,我们对那些早已为我们准备的美好东西缺乏自信心。我们不敢或不善于完完全全表达自己心灵的愿望,不敢为自己的生存权提出全部的要求,因此我们不得不节衣缩食,甚至饥寒交迫,而不敢使用与生俱来的权利去要求富有。我们要求得少,期望不高,我们抑制自己的欲望,限制自己的供给,不敢要求更多的欲望,我们不敢打开自己需求的大门让美好事物的巨流进入。我们的思想萎缩、保守,自我表达也受到压抑,我们甚至不敢去想像如何用正当手段攫取财富,不敢拿自己的灵魂乞求富足,我们不知道没有信仰,没有追求就没有一切。 上帝给我们每个人享受万物的权力是平等的,他从不厚此薄彼。问题的关键是,你是否去争取了,努力了? 付出和得到历来是成正比的。 造物主并不因为满足我们的请求后他自己就变得贫穷,相反,由于你需求物质所付出的劳动,上帝的供给库里日益丰盛。所以,上帝不会因为我们要求得多而有所损失。太阳不会因为玫瑰需求的那一点点热量而损失丝毫,并减少普照大地的面积。只要你能吸收,蜡烛不会因为另一支蜡烛的点燃而有所损失。为友谊而善待,为生存而竞争,为爱而付出,这只会增加社会的活力。 生命繁衍的秘诀之一就是将神圣的潜能转化为我们自己的能量,并且学会有效地运用这种能量积聚财富。一旦人学会这种神圣的转换法则,他就会成百万倍地增加自己的效能及生存能力。 每一种恶行都是通往地狱之门的阶梯,也是一层不透明的面纱,它挡住我们的视线,使我们难以看见上帝与真善。每走错一步都会使我们与上帝越来越遥远,而与地狱越走越近。 当我们学会探寻富足而不是拥抱贫穷的艺术时,当我们改变思维方式,不再在局限的思维中爬行时,我们会发现:我们追求的事物也在追寻我们,我们会和它们在途中不期而遇。 不要总是抱怨命运不公平。你每次抱怨时,你想得到的东西不一定能得到,别人拥有的东西也依然是别人的。由于沉湎其中,你也不能做成别人做过的事,去不成他人去过的地方。你只是自寻烦恼,越陷越深。如果你反复讲述不幸的命运,那你的命运将永远是你不幸命运的重复。一个时代只存在两类人:一类人宣称我们的时代是有史以来最坏的时代,另一类人则反之,认为这是最好的时代。所有的新发明,所有科学和全部历史,都证明了持后一种意见是正确的,而且是永远正确的。 时代的昭示 ——佛兰西丝·威拉德 我们研究历史时,应更深入、更深刻地去理解。这样,在我们预言未来之时,便不至于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对面临的一切就更为信心十足,充满愉悦。绵长的历史向我们展示了人类的生存力量是何等的顽强坚韧!地震、饥饿、瘟疫可以肆虐一时,但流水般的岁月漫涌而来,治愈了一切创伤,弥补了所有裂痕。不停的历史脚步掩没了多少兴衰、胜败。新形式的文明簇拥着显赫的帝王风靡一时,帝王们谢世消亡后,更有伟大相继而起。一些弱小的民族被战争吞没,随之而去的还有希望与梦想;但人类未绝,革命此起彼伏,爱国志士们血流成河;有时候,地球仿佛就要坠入深渊,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然而,春风野火,爱国者层出不穷,更加美好的愿望与梦想如同繁星闪烁,照亮了人们的心中大地。人类大踏步地跨过了黑暗时代,跨出了初期阴森幽长的洞穴,与洪荒年代已不可同日而语。从此,公理被奉为至尊,自由王国的彼岸已不再遥不可及了。 那些对历史毫无所知者,将被历史的大潮冲垮、击溃。惟有对天才的历程熟视无睹者,才会妄称自己为前无古人的首创者。事实上,除了物质领域的某些发明,天下的一切均已为前人所经历。任何一次变革,都早已在几世纪前先辈们的心中酝酿,任何一种教义,都曾为历史上先知先觉的神父所订立。希腊的哲学家和古时的神父,早就一劳永逸地为后人指明了方向,我们尽可以在他们遗下的典籍中去挑选抉择。由此可以说,一个时代只存在两类人:一类人宣称我们的时代是有史以来最坏的时代,另一类人则反之,认为这是最好的时代。所有的新发明,所有科学和全部历史,都证明了持后一种意见是正确的,而且是永远正确的。 那些擅长于发挥自己能量的活动家,是世上最值得赞美的人,他们献身于周围世界、投入于公众之中,他们全身心地专注于对世界的奉献,以至于感觉不到个人与世界之间有任何距离……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盘绕在巨石丛中……我沿这条小路走去,自己并不知道往哪儿走,为什么…… 梦 ——屠格涅夫 我梦见:我走在一片广阔的、光秃秃的草原上,四处散布着一些巨大的、棱角突兀的岩石,头顶上是黑压压的低沉的天空。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盘绕在巨石丛中……我沿这条小路走去,自己并不知道往哪儿走,为什么…… 忽然,在我前面,在小路细细的线条上,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仿佛是一小团轻云薄雾……我便盯住它:这一小团云雾一下子变成了个女人,亭亭玉立,身材修长,穿一身白衣裙,腰间围一圈狭狭的、亮光灿灿的带子……她脚步敏捷,急匆匆离我而去。 我没看见她的脸,甚至没看见她的头发:它们被一层水浪般飘动着的轻纱遮盖着;然而我的一颗心整个儿随她而去了。我觉得她非常美丽、亲切、可爱……我务必要追上她,想要看一眼她的脸……她的眼睛……我想看见,我必须看见这双眼睛。 但是,不管我怎样急急地追赶,她的动作总比我更敏捷。我无法追上她。 而这时出现了一块平平的宽大的石板,它横在小路上……阻拦了她的去路。女人停住了……我便跑过去,由于快乐和期待我战栗着……心中不无惧怕。 我一言未发……而她默默地向我转过身来。我还是没看见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是紧闭着的。 她面色雪白……白得像她的衣衫一样;两只裸露的手臂一动不动地垂下,她全身上下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这女人整个的躯体,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好像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她缓缓地、连一条肢体也没有弯一下,便向后仰去,躺在那块平整的石板上。而我也并排躺在她的身边,仰面朝天,全身挺直,像坟墓上的石刻像一样,我的两只手祈祷似地抵在胸前,这时我感觉到,我也变成了石头。 过了一小会儿……这女人突然抬起身来走开了。 我想奔去追她,但是我动弹不得,两只叠放着的手也无法分开,只能随她望去,目光中流露出说不出的懊恼。 这时,她出我意料地回转身来,于是我看见了一双长在一张生动活跃、神色变幻的面庞上的,明亮的,光辉闪耀的眼睛。她把这双眼睛凝注在我身上,同时笑了,只用她的唇在笑……没有声音。“站起来,”她说,“上我这儿来。” 可是我依然不能动弹。 这时她再次笑了笑,便迅速地走远,快活地点着头,在她的头顶上,突然间,一只用小朵玫瑰花编织的花冠鲜亮地发出红光。 而我依旧不能动弹,不能言语,躺在我坟墓的石板上。 人要有理性。志愿和生活根本是两件事。 清醒的现实 ——罗曼·罗兰 一个人决不能回到过去,只有勇敢地继续向前。回头是无用的,除非看到你早先经过的地方和住过的屋顶上的炊烟,在天边,在往事的云雾中慢慢隐灭。把我们和昔日的心情隔离得最远的,莫如几个月的热情。那好比大路拐了一个弯,景色全非,而我们是和以往陈迹永诀了。 人要有理性。志愿和生活根本是两件事。 掩盖了真实的面目、灵魂被阉割的病人,他无力保持自己的信仰,而以背叛自己为满足的人,我称其具有双重人格。